战士-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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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史迪的手,怒气冲冲地扬长而去。
胖女生的母亲在我们身后说了句“我操,简直是反了!”好在门口的保安没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回来的路上,史迪一个劲儿地埋怨高个儿干了件傻事儿,说,傻B你撕钱干吗呀?撕了就算了,你为什么还扔到 地上?那是咱们的劳动所得啊。傻B你怎么就不把它扔我口袋里面呢?用透明胶布一粘,照样当钱花。
高个儿说,别提了,就当那100块钱给她送葬了。
史迪说,不行,不能就这么便宜她。得想办法整整她,出口恶气。嗨,对了,她女儿不是在咱们身边吗?母债女还,明儿揍她一顿,一拳头把她夯出个麻风、[奇…书+网//QiSuu。cOm]肺结核之类的传染病。姜是老的辣,别忘了嫩的也是姜。
高个儿说,揍她干吗?把她给奸了多痛快,一口气奸个怪胎出来。
史迪说,把别人奸出个怪胎,你还觉得挺光彩?
…………
我们无可奈何地说笑着回到学校,喊门卫开门的时候,史迪在昏黄的路灯下看到那只正笨重跳跃的丑陋蛤蟆,顺手捡起装进口袋。进宿舍之后,史迪说书包忘在教室了,向值班同学要来钥匙,就去教室干了那件好事。
现在回想起来,我真是挺恨自己的。当时我怎么就没想到在门口转上几圈,多捡几只蛤蟆,把那女生的书包、抽屉还有板凳下面也放上几只呢?
第一部分事情总是奇妙得令人难以置信
离开学校,我成了正经八百的待业青年。
一向我就对“待业青年”这个称谓万分反感。在我看来,待业青年几乎就是流氓无赖的儒雅称呼。每当电视、报纸或者广播里介绍某个正在侦破的恶性案件时,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大都以一句“待业青年”概而蔽之,把待业青年糟蹋得跟“罪犯预备队”似的。所以,为了减少犯罪的可能性,我迫使自己尽量避免在街头出现。但整天在家里呆着实在是郁闷,百无聊赖。你知道的,睡够八小时之后再躺在床上蒙着脑袋睡觉,那滋味的确是比熬了两天两夜还要难受。
每当夜幕降临,孤独无助却又渴望飞翔的我就犹如困兽,趴在窗户上看远处大街上流光溢彩、近处楼房内的万家灯火,或者打开电视闭着眼睛听新闻。我实在不愿去注视电视画面,那里面整天讲述国有企业改革、下岗职工再就业、惩治腐败分子、反对台独和国际战火又燃烧了的声音,足以令我心神不宁。
白天并不比夜晚更让我感到快乐。睡觉我还可以在千奇百怪的梦幻里遨游,醒了只能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无所事事……有天,我实在是憋不下去了,壮着胆子到街上走了一趟。刚走一半我就掉头回了家。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到处都是即将拆迁的建筑,满目疮痍。拆迁工地上空飘荡着厚厚的灰尘,行人路过的时候纷纷捏起鼻子,如临大敌般于尘土中快速奔跑。街道两旁曾经繁华一时的店铺前,“滴血大甩买”的招牌鳞次栉比。路上,遇到一个脏兮兮的孩子,他那可怜样子令我忍不住地多看了几眼,谁知却因此惹了个麻烦。可怜孩子在身边大人的怂恿下,“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嘴里不停喊着“叔叔好叔叔好,叔叔招财又进宝”,磕头又作揖地向我乞讨。一瞬间,我心酸得无法形容,恨不得当场就给孩子跪下作揖又磕头。放过我吧,孩子,我比你的日子好不到哪儿去。
在家门口,我碰到一位推着自行车沿街叫卖水果的中年商贩。那时节正值秋高气爽,他历尽沧桑的脸上却依旧大汗淋淋。出于对他勤劳美德的尊重,我买了一大袋黄澄澄的橘子拎回了家,无聊的时候就拿出来一个,把柔和色调上的植物脉络一本正经地看上大半天。
有时候事情总是奇妙得令人难以置信。我无意间购买的橘子可帮了我的大忙。它像镇静剂一样,驱逐了我内心深处积淤多日的愤怒、无奈与焦躁。我在橘子带给我的平静与融融温暖之中,情不自禁地忏悔从前那些放荡不羁的岁月。水果的保鲜期过了,我这颗支离破碎的心灵也恢复过来,尽管我还是一如往常地待业,但我内心深处却充满了准备去远方干点儿什么的打算,重新扬起生活风帆。
有一天,具体是几月几日我记不清楚了。只记得那是个晴天,特别晴,碧空万里天高云淡。那天,我替妈妈倒垃圾,在楼下看到蚂蚁搬家,黑压压的一大片。于是我就坐在垃圾桶上,耐心地看了起来。在几只大蚂蚁尽职尽责的调度与指挥下,小蚂蚁们成群结队,衔着乳白色蚁卵或者合伙拖着苍蝇,在大地上欢乐又充实地忙碌着。来回相遇的路上,它们还懂得停下脚步,互相用幽细的触角打个友好的招呼。地上的坡度给它们的前进带来困难的时候,小蚂蚁们就会自觉地聚集团队,齐心协力、自强不息……看着蚂蚁们为了种族利益而忙碌的无限荣光的身影,我想起了自己眼下孤单失群的难堪处境,无比伤心。
突然间,我茅塞顿开,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楼上给史迪打了个电话:
——咱们当兵去吧?到军队去!大丈夫当战死疆场、马革裹尸。
到军队去!效忠君主、佐证性别,捍卫骁战祖先的刚烈英名。
到军队去!励精图治、好风长吟,报报被学校击中要害的一箭之仇。
到军队去!披甲挂胄、金戈铁马,甩给父亲年轻时代的一记响亮耳光!
到军队去!目送飞鸿、手挥五弦,用音乐给解放军开剂补药!提提精神!
到军队去!重整旗鼓、东山再起,等我在军队里混出了名堂,安排手下把校长和教务处主任接到我的官邸里住上一段时间,每天派人给他们送去山珍海味……
据我所知,国外好几个著名乐队的灵魂人物都曾在军队服过役。譬如美国西雅图乐队的吉他奇才吉米·亨得里斯克,就是1969年“伍德斯托克音乐节”上风头尽出的那位。吉米曾经服役并双腿致残,但他却用军队磨砺出的优良品格,自强不息,给后辈制造了难以逾越的技艺巅峰。临近元旦,大街上悬挂出大幅标语,字体或婉转或狂放不等,但内容却大抵相同:依法服役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拒绝、逃避兵役就是违法;军队锻炼人、军队培养人、军队塑造人,军队是一所大学校……就连我家楼下的那块用来书写寻物启事、防盗策略及煤气中毒急救法的小黑板,也被居委会大妈宣传《兵役法》用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儿把整块黑板都写满了。
对于街头标语和这块小黑板上的文字,从认字儿那天起我就腻味透顶,但这段时间却例外了。记得第二次路过那块小黑板,我停留了片刻,把上面的内容重新看了一遍。忽然觉得内容特嗦,于是我就大手一挥,把它给擦了。从地上捡起婆婆妈妈们遗落的半截粉笔,在黑板上居中写下了大大的:“帅哥,扛枪去”。
晚上,史迪打来电话,邀我去“火锅城”聊聊。
第一部分大丈夫当战死疆场
我从衣柜里翻出好长时间没穿的烂牛仔裤,然后把截去袖子的“海魂衫”套在身上,迎着秋风出了门。“海魂衫”是我最爱穿的上衣,我曾在军需用品商店里一口气买了9件,一年四季轮流换。夏天把袖子截掉当短袖T恤,冬天套里面当内衣。“海魂衫”纯棉制作,色彩蓝白相间,抗静电反应的同时还能明目、张胆。
“火锅城”里生意兴隆,食客爆满,雾气蒸腾。我侧着身子在吵嚷嚷的食客中间来回走了好几趟,不见史迪的身影。就在我准备出去给他打个电话的时候,身边一位平头青年笑着喊出我的名字,我大吃一惊。
数日不见,史迪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不但理了个四平八稳的“板寸”,而且还身穿中山装,领口的风纪都扣了个严严实实。我疑惑间,史迪说话了:嗨,我操,刚一正经你就认不出我了。
“嗨,我操”是史迪的口头禅,通常用来表达愤怒、无奈与惊讶。用“嗨,我操”表达惊讶的时候,史迪的语调先升后降。表达无奈的时候叹息伴随。愤怒时刻说“嗨,我操”的时候,就像从嘴里扔出砖头。
服务员要我们点菜了,史迪翻着菜单,说,怎么样,我今天这身打扮像进步青年吧?
我说,有点儿改邪归正的味道。你这是从哪儿搞来的古董?
史迪说,老爷子特意为我订做的,跑了好几家裁缝店。我的烂牛仔裤、“海魂衫”什么的,都被他送给收垃圾的了。你老爷子怎么还允许你这副打扮?
我说,他不扔我的衣服,而是往我身上扔皮带。
史迪说,挨打还好受些。我老爷子现在不打我了,要我练书法。每天用毛笔蘸着墨汁写 “为人民服务”和“向雷锋同志学习”,快写得跟毛主席一样了。
我说,雅兴。
史迪说,狗屁雅兴,每天写不够100遍就不给饭吃。嗨,我操,日子难过呀,跟刚过门的小媳妇似的。
…………
几瓶啤酒告磬,史迪嘟囔着狗屎一样的待业生活,脱掉中山装搭在椅子上,光着膀子夹起羊肉放进沸腾锅底,然后把火锅里漂浮的一颗红枣夹出,醉熏熏的双眼瞪着红枣,说,现在我心里面的滋味啊,就跟这火锅似的,麻麻辣辣地沸腾着。
我说:老爷子又表扬你了?
史迪说:表扬?我是不是他私生子还真难说,一天到晚朝我阴沉着老脸。练大字不算,还逼我看他年轻时候看过的那本破得发黄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苏联人的名字都他妈长长的一大串,我哪儿看得进去?实话跟你说,退学以后,我连饭桌都不敢坐了,一日三餐都是一个人端着碗躲在厨房狼吞虎咽。本来想赌口气装绝食挣个脸面,可饿肚子的滋味实在难受。噢,是表扬过一回,说是把我早生出来50年就好了,跟着共产党闹革命倒物尽其用。前几天他还跟我妈商量,说他不想再看见我了,准备把我送给军队,眼不见心不烦。嗨,刘健,那天你说去当兵,你到底是真想去,还是在开玩笑?
我说,现在我哪儿还有心情跟你开玩笑,巴不得今晚就走!
史迪说,你可得考虑清楚,军队不是疗养院或者避暑山庄。
我说,监狱我都认了!我老爷子那副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受够了!
史迪说,我早就受够了!老爷子整天逼我不算,我妈也整天给我做思想工作,尽是些鬼话,加上双引号我也不会相信,什么做人要守本分、做事要讲分寸、高高低低都是命、平平淡淡才是真……
我向史迪问起高个儿的消息,史迪说高个儿好像转到另外一所高中继续念书去了。
我说,你还想不想继续念书?
史迪说,念书?用枪顶着脑袋我可能还是把一了百了优先考虑,去他妈的学校吧!
我说,帅哥,扛枪去!
史迪说,大丈夫当战死疆场,马革裹尸!嗨,对了,你老爷子会同意你当兵吗?
我说,不知道。现在他不但连话都懒得跟我说了,而且看我的时候都斜着眼睛。
史迪说,那就不用告诉你老爷子了,只要你真的想去军队又没得艾滋病,这件事就全包我身上了。我老爷子送个兵比吃碗长寿面还简单。等生米做成了熟饭,你再跟你老爷子打声招呼,想拦他都拦不住。蛤蟆那事儿我连累你们了,这次算是我对你的赔偿。明天我就去武装部报名,顺便把你的名字一起报上去,没准儿咱们还能分到一个地方呢!
我说,要真分到一块儿的话,咱们就把琴带军队去,用音乐给解放军提提精神!
史迪说,你怎么还对音乐念念不忘啊?那玩意儿还没把咱们害够吗?
第一部分我一定统帅千军万马否则做牛做马
史迪老爷子的关系还真管用。几天过后,有人在我家信箱里放了一张“体检通知单”。
我穿着牛仔裤和“海魂衫”,带着那么点儿的兴奋和激动去了医院。路上经过一所职业技术学校,我看到技校的学生们在路边摆起理发摊,义务服务。我走过去刚往那儿一坐,一位年轻妇女殷勤地走了过来,白布单子围在我脖子里,三下五除二,把我留了好几年的长发给剪了。
到了医院,我看到许多与我年龄相仿的青年已经聚集在了门诊楼下。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拿着一大沓表格,点起了名。我们在门诊大楼的各个科室里进进出出,一遍又一遍。听诊、透视、抽血、验尿,十分严格。我的身体被老爷子揍得倍儿棒,自然是没查出任何问题。除了心灵受到过伤害之外,其余部位均为正常。并非所有青年都像我这么幸运,确实是有几位 “乙肝病毒携带者”携带着他们的“乙肝病毒”灰溜溜地离开了医院,我亲眼所见。挺好笑的是外科检查,那时我们脱光了所有衣服,在医生的指令下站成一排,伸着双手,猴子一样蹦跳了好大一会儿。末了,医生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托起我的生殖器,左看右看。扛枪需要的是肩膀、战场上需要的是头脑,他们检查我这玩意儿用意何在?
体检结束不几天,又有人通知我到武装部参加“政审”。我去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