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钟山军旅系列-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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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婉很高兴的样子。她让二叔下河去给她摸鱼,二叔就真真假假地在河里摸。果然,二叔真摸到两条寸把长的小鱼。这一下小婉更高兴了,嗲着声音,欢呼了好一阵子。
直到太阳快落山时,小婉才让二叔把自己送回去。
他们又回到了师部的院子里,才发现严师长正在冲卫兵发火。原因是小婉没有了,卫兵也说不出小婉的去向。正在这时,二叔带着小婉回来了。
虚惊一场的严师长自然喜出望外,拉过小婉的手,上下打量了,没发现有任何损伤,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看到女儿高兴的样子,严师长心里也美滋滋的。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虽然走路有些拐,可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啊。
最后,严师长才意识到小婉的快乐是二叔给带来的,他第一次认真地把二叔看了。自从二叔走进这个院子,他还没有认真地看过二叔。
严师长的目光让二叔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大气都不敢喘了。
严师长苛刻地把二叔望了,然后一挥手道:你以后照看完马,就过来陪小婉。
从此,二叔又多了一项任务。他遛完马,便来陪小婉。
二叔和小婉接触时间长了,发现小婉也挺可怜的。自从三岁得了小儿麻痹后,她就很少有机会从屋里走出来。最初是她和母亲住在乡下,直到父亲当上了团长才把娘儿俩接出来,然后就是南征北战、东躲西藏的。也可以说,小婉从小到大,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
小婉还说,每一次父亲带着队伍去打仗,她和母亲就会没日没夜地给父亲烧香,求父亲能平安地回来。直到父亲又站在她们面前时,她和母亲才把一颗心放下。
小婉因此就养成了神经过敏、多疑的毛病。她让二叔带她出来玩,稍不顺心,就冲二叔发脾气,弄得二叔都不明白,小婉为什么冲他发火。
二叔面对小婉的发火,每一次都忍耐着,他别无选择,只能忍耐着。小婉一发火,二叔就想,她也不容易呢。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小婉虽然发火,但第二天,她还是让二叔把她带出去。
二叔有时把马和小婉一起带出来。他让小婉骑在马上,他牵着马,这里走一走,那里看一看。
小婉一骑上马,就看不出她有什么毛病了。二叔望着马上的小婉,心里就想:小丫头就是腿上有些毛病,除了腿,她还是挺不错的。
二叔这么想了,就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吃上了饱饭的二叔,已经不那么瘦小了,个子高了,人也壮了,脸上还带着一些红晕。以前的衣服穿在身上,已经明显地小了一号。
二叔已经出落成了一个标准的小伙子了。这一点,他在小婉的眼里已经看出来了。他发现小婉望着他时的目光总是在走神。
二叔就和小婉有了故事。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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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自然和战争有关。
冀中五师和日本的一个联队打了一仗,这场仗却打得并不成功。日本人包围了五师的师部,其实日本人并不知道五师的师部,完全是小股敌人的一种误打误撞,才导致了这样一场保卫战。
严师长率领队伍和日本人在镇外的后山上开战,只留了两个排的兵力保护师部,二叔也在被保护的范围之内,虽然二叔已经当满两年兵了,可他就是一个马夫,连枪都很少摸到。打仗这个活儿,根本就轮不上他。
两个排的兵力,和摸进镇子里的小股日本鬼子遭遇上了。枪声一阵紧似一阵,日本人的迫击炮弹落在师部的院外,炸了。很吓人的样子。
镇子里响起枪声之前,二叔正陪着小婉在院子里下棋。棋是象棋,是严师长经常和手下的军官下的那副象棋。小婉平时闲着没事就教会了二叔下棋,三天两头的,二叔就陪着小婉下棋,陪她打发寂寞。
严师长领兵打仗去了,小婉照例在屋里点了炷平安香,然后就叫二叔陪她下棋。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枪声,两个人的棋就下得有一搭无一搭的。部队毕竟在打仗,小婉在为她的父亲担心,她一边下棋,一边说:部队快回来了,仗该结束了。
她这么说,二叔就去看天。此时,太阳已经西斜了,他现在已经学会顺着小婉的心思说话了。于是,他就说:是快了,天黑前严师长就该带着队伍回来了。
两个人正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镇子里就响起了密集的枪声,还有两发炮弹在不远处炸响了。就在俩人呆愣的过程中,大约有一个班的士兵就冲进了院子,他们是来招呼师长一家转移的。
一个班长模样的人冲二叔喊:马夫,还不快牵着师长的马走,日本人打进镇子了。
二叔就灵醒了。他立马跑到马厩,牵出了师长的坐骑。就在他茫然四顾时,就看到了惊慌失措的小婉。小婉在那一刻显得很是无助,起码二叔是这么认为的。
二叔牵着马是要逃跑的,可他一眼就看到了小婉,没有多想,便决定带着小婉一起跑。他冲小婉说:快上马,俺带你走。
小婉此时脑子一片空白。冲进来的一个班的士兵在师部里翻箱倒柜,撤退的样子颇显忙乱。小婉顾不上多想,趔趄着身子就奔向了二叔。
她轻车熟路地被二叔托到了马上。
起初是二叔牵着马在跑。刚跑出师部,他们就看到了鬼子,鬼子正从南街那边杀过来,十几个卫兵和二叔他们且战且退地往下撤去。
马上的小婉急了。小婉毕竟是严师长的女儿,见多识广,她冷静地冲二叔喊:石头,快上马。
二叔也反应过来,翻身上马,搂紧小婉,打马扬鞭地向北面跑去。
日本人显然也发现了他们,一边冲他们射击,一边追了过来。
二叔把身子伏下,用自己的身体护卫着小婉。两个人几乎趴在了马背上。
鬼子的子弹“嗖嗖”地在他们身边飞过,打到前面的土里,蹿起一片烟尘。
师长的战马果然是经过风雨,临危不乱地载着二叔和小婉一口气把日本人甩在了身后。
战马最后跑进了一片树林里,才放慢了脚步。清醒过来的二叔让马立住了,自己先从马上跳下来,又回身把小婉从马上接下来。这一惊一吓,小婉的脸上早就没了血色。
她从马上下来,就瘫软在二叔的怀里。二叔只能被动地搂抱着她。过了半晌,小婉才吁口长气,抓住二叔的手说:你看把我吓的。
她的手抓住二叔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二叔感觉到她的胸膛小鼓般地擂着。转瞬,二叔的胸口也如鼓般地响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异性,而且又是严师长的宝贝女儿。一时间,他云里雾里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二叔和小婉的爱情就是在这个时候悄然诞生了。
当两个人平静下来,看到彼此的姿态时,俩人都红了脸,同时放开了手。
直到第二天早晨,镇子里的枪声平静下来,后山的方向也没有了枪声,师长的战马驮着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回到了镇子里。
严师长在这之前已经率领人马回到了镇子里,警卫排经过顽强的抵抗,以阵亡十几人的代价,保住了师部。可小婉和马夫却不见了踪影,严师长已经急坏了,正准备派人去寻找小婉。
就在这时,小婉和二叔回来了。
小婉扑到父亲的怀里,眼泪就不可遏止地流了下来。
身经百战的严师长,不怕死、不怕流血,他最见不得的就是女儿的眼泪。
小婉和父亲唏嘘了好一阵子。
严师长在知道救小婉的人就是二叔时,又是感慨了一番。
第二天,严师长就下了一道命令,提拔二叔为少尉排长。
二叔被提拔为排长,就意味着他不可能再当马夫了。他将离开师部,被派到团里去。二叔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作为军人,他只能服从命令。
二叔从作战参谋手里接过委任状,然后就去与小婉告别。
小婉听说二叔要走时,脸都白了。她怔怔地望着二叔:石头,你不能走。
二叔扬了扬手里的委任状:俺有命令,是师长让俺走。
我找爹去。小婉说完,拐着一双腿去了师部。
严师长没想到小婉为了二叔的任命会来找他。
严师长意识到了什么,他背着手在屋里踱了几圈。他疼小婉,小婉的病也是他的心病,她眼看就十八岁了,想起她的终身大事,严师长就心急如焚。想不到小婉竟然会为一个马夫说情,看来小婉对这个马夫的感情不一般了。
严师长已经开始留意二叔了。现在的二叔英俊谈不上,但也仪表堂堂,五官周正。这时的严师长就想,要是这个叫小石头的马夫能和小婉有什么,也许是个不错的结果。
严师长没有往深处再想,于是又为二叔下了新的命令,任命二叔为师部警卫排少尉排长,同时兼管照料战马。
这样一来,二叔就是少尉级的马官了。
从那以后,他和小婉的爱情就名正言顺了起来。
5
人配衣服马配鞍,二叔穿上国军的军官制服,人一下子就不一样了,他是师部警卫排的少尉排长,举手投足的也有了风范。
小婉面对着焕然一新的二叔,心里也是山花烂漫。被爱情滋润着的小婉娇美可人,黑黑的眸子闪闪发光,由里到外,整个人就像打了一针兴奋剂。
她有理由、也有更多的时间去纠缠二叔,让二叔带着她出去游玩。
二叔牵着师长的战马,小婉坐在马背上。两个人一个马上,一个马下,傍着夕阳缓缓地向前走去,留下了一双抒情的剪影。
众人看到了,就对二叔议论纷纷。议论二叔的都是那些年轻的下级军官。
一个连长就说了:这小石头,艳福不浅,居然泡上了师长的女儿。
另一个中尉说:大家看吧,用不了多久,这小子就会弄个连长、营长的干干,真他妈的。
……
二叔听不到这些议论。那些青年军官表面上对他都很尊敬,但说起来话来还是酸酸的。人们见了二叔就说:大排长,啥时候请我们吃喜糖啊?
二叔愣了愣,他不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但也谈不上愚钝。小婉对他好,他一清二楚,小婉对他有那个意思,他也心如明镜,可小婉从来没说过要嫁给他。从二叔内心来讲,要是有天能娶小婉为妻,那是他家祖坟冒青烟了。虽说小婉腿有残疾,可毕竟是师长的女儿;没有师长的女儿,又怎么能有他的今天。二叔这个账还是算得比谁都清楚的。
二叔是个看眼前、也看中实惠的人,以前当马夫时,两个月的军饷加起来才一块大洋,现在他是少尉排长了,一个月的军饷就是三块大洋。怪不得那么多人都想当官呢?能当官,才能发财,二叔现在终于知道升官和发财是联系在一起的。
二叔和小婉的爱情,严师长早就看在了眼里。这兵荒马乱、动荡不安的日子,严师长过得特别的揪心,小婉的腿疾让他牵肠挂肚了十几年。随着小婉一天天长大,他这种牵挂更是与日俱增,小婉毕竟是他唯一的女儿;而女儿能有个好的归宿,就是父亲的最大心愿。身为军人的严师长,知道自己的性命是系在枪柄上的,好汉难免阵前亡,这就是军人的归宿。小婉真有了幸福的归宿,父亲悬着的一颗心也就放下了。
严师长于是找到小婉,这是父亲第一次严肃地和女儿谈话。
父亲说:闺女,你今年十八了,也老大不小的了,那个小石头到底咋样,你让我心里有个数。
一提起二叔的名字,小婉就脸红心跳,头也低了,怀里像揣了一头小鹿。
父亲看看女儿,顿时心明眼亮了:闺女,你要是觉得小石头那小子行,你们就把事办了吧。日后小石头由我来栽培,弄个团副干干,没啥问题。怎么也不能让我闺女嫁个大头兵吧。
小婉突然仰起头,已是泪流满面了。
父亲见女儿这样,心里一热,就把女儿拥在胸前,喃喃道:闺女啊,谁让咱有病哪。
父亲虽然心有不甘,但他看重的更是现实。
严师长不久又单独约见了二叔。
这是二叔有生以来第一次走进师长的办公室,也是第一次单独面对师长。他的腿有些软,眼睛也有些花。
二叔战战兢兢地面对着严师长。
严师长没有马上说话,他背着手在屋里走了两趟,然后停在二叔跟前,盯着二叔的眼睛说:小子,你看着我的眼睛。
二叔就惶惑地看了眼师长,但马上又把目光躲开了。
师长就说:小子,我把闺女交给你了,你要对她好,要是日后你小子有啥花花肠子,你就是跑到天边,我也会把你拿下!
二叔在严师长面前一下子惊住了。虽然师长的话说得很严重,但透露出一个信息,也就是说师长接受他这个未来女婿了。这是二叔做梦都想的一桩大好事啊。二叔头昏脑涨,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腿一软,“扑通”一声,就给师长跪下了。二叔嗓子眼里湿乎乎地说了声:爹,你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