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牙-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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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还有一个灯泡的,显然为了给信让路,拆掉了。当初装这具吊灯,就是用来发信的。”
堂路易继续作解释,明确说道:
“因此,五封信都是装在盒子里,一个由钟表机芯驱动的机械装置在确定的日期,将它们一封一封推到隐藏在灯泡和水晶坠子之间的齿槽,并抛下来。”
人们围着堂路易,都不作声,也许他们还显得有些失望。的确,这个机械装置做得奇巧,可大家指望知道的,并不仅仅是机械装置如何发动运行的,尽管这是他们未曾料到的。
“先生们,耐心点。我会给你们讲一件事的。那事情有多么可怕,你们简直想象不到。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好吧。”总监说道,“信就是从这里出来的,我同意。可是,有许多事情我还不明白,尤其有一点难以理解。那些罪犯怎么可能安这么个吊灯呢?在一座有警察看守的公馆里,在一间日夜有人值班的房间里,他们装上这么件东西,怎么可能不被人看见和听见呢?”
“总监先生,您这个问题很容易回答。这是因为,这个吊灯是在警察看守公馆之前就装上去的。”
“那就是说,在谋杀案发生之前?”
“对,在谋杀案发生之前。”
“可是,有什么可以证明呢?”
“总监先生,您自己的话就说明了这一点。因为只可能是这样。”
“可是你还是快说吧!”总监作了个不耐烦的手势,叫道,“你既然有许多重要情况要告诉大家,何必拖时间呢?”
“总监先生,您最好能循着我走的路接近真相。大家既然知道了信是怎么来的,离真相就比你们所想象的要近得多了。如果你们见了这可恶的罪证,猜疑是谁所为,那么你们就已经明白罪犯是谁了。”
德斯马利翁先生认真地盯着堂路易,觉得他的话句句都很有分量,不禁生出一种渴望,急于知道下文。
“那么,照你这么说,那些指控弗维尔夫人与加斯通·索弗朗有罪的信放在上面,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把他们两人毁掉?”
“是的,总监先生。”
“既然它们是在罪行发生之前装上去的,那就是说,阴谋是在罪行发生之前就策划好了的。”
“对,总监先生,是有预谋的。既然大家承认弗维尔夫人和加斯通·索弗朗是无罪的,那就不能不给他们的罪名作结论。这些罪名来自一系列有意安排的情节。谋杀案发生当晚弗维尔夫人外出……这是个阴谋!发案时间她无法说明自己在干什么……又是个阴谋!她在米埃特那边作的无法解释的散步,和她表弟索弗朗在公馆附近的转悠……阴谋!苹果上的齿痕,弗维尔夫人的齿痕……阴谋,而且是最卑鄙的阴谋!我跟您说了,一切都是有预谋的,一切都安排好了:称好了分量,贴上了标签,排好了顺序。每个事件都按规定的时间发生。没有一丝意外。这是一个精密细致的工艺品,出于最精巧能干的艺匠之手,是这样结实耐用,不为外界的事物所扰乱,运转至今,一直这么精确、可靠、丝毫不乱……瞧,装在盒子里的时钟机芯,正是整个案件的象征,又是整个案件最合情理的说明。因为信是在案子发生之前装进去的。到了预定的日期时刻就自动落下来。”
德斯马利翁先生沉思良久,问道:
“可是,难道弗维尔先生写这些信,为的是指控他妻子有罪。”
“当然。”
“那我们应该假定:要么他有理由指控妻子,要么这些信是伪造的。”
“信不是伪造的。所有专家都认定是弗维尔先生的笔迹。”
“那么?”
“那么……”
堂路易没有把话说完。因为德斯马利翁先生更为清晰地感觉到,他已经离真相很近很近了。
别的人都没有作声,和他一样迫切地希望得知结果。他喃喃自语:
“我真不明白……”
“不,总监先生,您明白。您知道,发送这些信之所以是针对弗维尔夫人和加斯通·索弗朗的阴谋的一部分,是因为信文本来就是为毁掉他们而准备的。”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的就是我早已表明的意思:既然弗维尔夫人和加斯通·索弗朗是无辜的,那么对他们的任何指控都是阴谋活动。”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警察总监并不掩饰他的慌乱。他盯着堂路易的眼睛,慢腾腾地说:
“不管谁是罪犯,我还没见过比这种仇恨的陷害更可怕的案件。”
“您都想象不到,这种陷害是多么令人难以相信,总监先生。”佩雷纳慢慢激动起来,说,“您没听到索弗朗叙说事情经过,还感觉不出这股仇恨是多么强烈。我听索弗朗说话的时候,充分感到了这一点。从那以后,我脑子里就时时想着这股仇恨:谁可能怀有这样的仇恨呢?玛丽—安娜和索弗朗是遭受了什么仇恨的陷害呢?是哪个难以想象的人物有这种邪恶的天才,打造出这样牢固的锁链,捆住了两个牺牲品呢?
我脑子里还盘桓着另一个想法,它出现得更早一点,已经几次叫我费神了。我曾在马泽鲁面前提到过。这就是,那些信出现的日子是那样精确、严密。我寻思,如果没有极重要的原因明确要求,这些重要的文件不可能在固定的日子提交给公众的舆论。什么原因?如果有人的介入,信就不会这样有规律地出现.尤其是司法机关抓住案情,并且守在房里,等着收信以后,对吧?可是,尽管有种种障碍,信还是按期送到,好像它们不来不行似的。于是我渐渐悟出信是怎么来的了:它们是由一个看不见的机械装置送来的。这个装置一经调好,就永远只能一丝不苟地按照一种物理法则运转,而不再由智慧与意识控制。
于是这两个念头发生了碰撞:一个是仇恨,它要折磨那两个无辜的人,一个是机械装置,它服务于‘怀着仇恨的人’的意图。两个念头碰撞,便溅出了火星,同时也合为一体,使我记起伊波利特·弗维尔是个工程师!”
大家紧张地听堂路易讲着,都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头,很不舒服。惨剧的真相一点一点显露出来,不但没有让大家的紧张不安稍稍减轻,反而使它加剧到痛苦的地步。
德斯马利翁先生又提出不同意见:
“不错,信是在预定的日子落下来的,可是请你注意,每次落下的时辰不一致。”
“这是因为,信落下的时辰,跟我们开着灯还是关了灯值夜有关。而且正是这个细节向我提供了谜底。如果出于不可缺少的谨慎,信只能在黑暗中落下……我们今天已经看到了,那就是有一个装置,阻止它在开着电灯时落下。显然,这个装置由装在内部的一个开关控制。只能这样解释。其他任何解释都是说不通的。我们面对的是一个自动推送装置,它靠一个时钟机芯的驱动,按事先调定的时刻把信推进出来,而且只在电灯关了的情况下。毫无疑问,机器的精巧,专家们会深为赞赏,而我的论断,他们也会予以肯定。既然它是安在这间房子的天花板上的。既然它只装了弗维尔先生写的信,难道我无权断言,它是由电气工程师弗维尔先生制造的?”
弗维尔先生的名字,就像一个顽念,又一次被提到了。每提到一次,这个名字就增加了一分决定性的意味。先是弗维尔先生,接着是弗维尔工程师,再接下来是弗维尔电气工程师。这样,那个“怀着仇恨的人”的面目,就如堂路易所说的,就轮廓清晰地出现在大家面前,叫这些看惯了形形色色奇案的人,也觉得不寒而栗。现在,真相不再在他们周围转悠了。他们早就与它搏斗,就像与一个掐你脖子、要把你摔倒、却又看不见的对手搏斗。
总监概括了自己的印象,声音低沉地说:
“这么说,弗维尔先生写这些信,是想毁掉他妻子和爱上他妻子的男人。”
“对。”
“既是这样……”
“既是这样?”
“从另方面说,他知道自己受到死的威胁,因此希望万一自己死了,他妻子和妻子的朋友受到指控,对吗?”
“对。”
“为了报复他们的爱情,为了满足自己复仇的愿望,他希望提出一堆铁证,证明他们就是谋害自己的凶手,对吗?”
“对。”
“因此……因此,弗维尔先生是……怎么说呢?……从某个方面讲。是……杀害他的凶手的同谋。他在死亡面前发抖……他挣扎……但他作好了安排,让他的死为他复仇提供便利。是这样的,对吗?是这样吗?”
“差不多是这样,总监先生。您走的路线,就是我已经走过来的。您和我一样,在最后的真相面前踌躇不前,不敢触及那给整个案子打上不幸的非人的烙印的事实。”
总监双手捶着桌子,猛地跳起来,不服地吼道:
“荒谬!愚蠢的假设!弗维尔受到死亡的威胁,竟不择手段,执意设下阴谋,毁掉妻子……算了吧!弗维尔那天到我办公室来,你也见到了,他只想着一件事,就是如何不死。他只怕一件事,就是死。在那时候他是不可能调好机械,设下陷阱的……尤其是这些陷阱只有在他死于谋杀时才有用。你以为弗维尔先生做好时钟机芯,装上他三个月以前写给一个朋友,又中途截回来的信,把一切安排好,造成他妻子犯罪的假象,然后说:‘好了!我就是被谋杀,也可以瞑目了。警方将把玛丽—安娜逮捕归案。’不对,你得承认,他不可能采取这么可怕的谨慎措施。否则……否则,就是他清楚自己要被谋杀。他愿意被谋杀。可以说,他与杀人者是串通好了的,是伸出颈根让人砍。总之,这是……”
他打住了,似乎突然被刚才说的话惊住了。其他人似乎也和他一样困惑。其实他们已不知不觉地从这些话里听出了结论,只是他们还不知道罢了。
堂路易眼睛不离总监,等他说出那不可避免的话。
德斯马利翁先生喃喃道:
“你总不至于断言他们是串通好……”
“我什么也没断言。”堂路易说,“这些想法,是您自然而然,顺着逻辑推出来的,总监先生。”
“是啊,是啊,我知道。可我是要指出你的假设是多么荒谬。为了证明你的假设是对的,为了让大家相信玛丽—安娜·弗维尔是无辜的,我们就得假定有这种奇事:弗维尔先生参与了谋杀自己的阴谋。这是很可笑的!”
他确实笑起来,笑得很勉强,很虚假。
“因为无论如何,只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你不能否认这一点。”
“我不否认。”
“那么?”
“那么,正如您所讲的,总监先生,弗维尔先生参与了谋杀自己的阴谋。”
堂路易是极为平静地说这句话的,但他的神气是那样肯定,以致谁也没有想到要反驳他。他的那些推理和假设,他已经迫使在场的人接受了。现在他们走到了死胡同的尽头,要想出去,不可能不费劲。对弗维尔先生参与犯罪活动已不再有任何疑问。只是他是怎样参与的?在这场谋杀和仇恨的悲剧里扮演了什么角色?这最终导致他把命赔掉的角色,他难道乐意扮演,或者只是同意扮演?究竟是谁充当他的同谋,或者刽子手呢?
这些问题,在德斯马利翁先生和其他在场的人脑子里竞相冒出来。大家只想找到答案。堂路易可以确信:他提出的答案,预先就会被大家接受。此后,他只要说出发生的事情就行了,根本不必担心人家会说他撒谎。他简要地叙述了一番,就像作概述。
“发案前三个月,弗维尔先生给一个朋友朗热诺先生写了〃奇〃书〃网…Q'i's'u'u'。'C'o'm〃一连串的信。总监先生,马泽鲁队长大概向您报告了,那朗热诺先生已经死了好几年了,这个情况,弗维尔先生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信留在邮局待领,但被人中途截走了。用什么办法截走的,这里就不必细述了。弗维尔先生擦去了邮戳和地址,把信装在特制的装置里,把机器调好,让第一封信在他死后半个月落下来,其余的每隔十天落一封。现在看来,他的计划确实考虑得巨细无遗。他知道索弗朗爱玛丽—安娜。通过监视索弗朗的举动,他显然注意到那可恶的情敌每星期三都要从公馆的窗户下面经过,这时玛丽—安娜·弗维尔便来到窗口。这是个极为重要的事实,对我来说,得悉它如获至宝,它给您的印象,将如同一个物证。我再说一遍,每星期三,索弗朗都在公馆周围转悠。因此,请你们注意,第一,弗维尔先生策划的罪行发生之日,正是一个星期三晚上;第二,弗维尔夫人正是在丈夫的执意要求下出门的,当晚去了歌剧院,又去了艾尔辛格夫人家的舞会。”
堂路易停了几秒钟,又接着说下去:
“因此,星期三早上,一切都准备就绪,那要命的时钟机芯已经调好了,指控罪行的机器运转极好,将来的罪证会证实弗维尔先生手头已经准备好的罪证。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