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藏-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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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餐的会餐,丁舞那边开了一瓶大香槟,玫瑰色的液体鼓着白沫喷射而出,每个人头上身上都沾湿了。接着又扔蛋糕,一大帮人把客厅里玩得不成样子,丁帮丁佑还坐了一屁股的奶油。庆祝会最后,人群一拥而上,把丁丁抛到半空中扔了十七八次。到底是十七次还是十八次,她记不太清了。直闹到午夜十二点,各人屁股上挨了艾琳一脚,这才散伙各自回房。
洗完澡换了衣服,已近凌晨一点,她走到厨房里想拿点喝的。刚好看见丁杉正在倒牛奶,还没开口,丁杉便把手上的牛奶递了过来。两个人走到花园前面的门槛上坐下,一人一杯牛奶慢慢喝着。夜半更深,秋寒料峭,花园一半沉浸在月光下,一半笼罩在夜色里,头上星斗阑干,隐隐听见虫声清透。丁杉盖了一件外套在她肩上,忽然道,“在想伊萨克?”
这话问得突然,她被猜中心事,慌得打了一抖,杯中牛奶差点泼出。转眼向丁杉望去,见他仰头遥遥望着天上明月,英俊而抑郁的脸上神色寂寥。她心里咚咚地跳起来,忽然想,难道三哥也象她一样暗恋着什么人吗?
丁杉喝了一口牛奶道,“三天前他去夜洲医学院交流访问了,下个月才能回来,你洗澡的时候艾琳接到电话,说是祝贺你考取了巴赫,回罗洲以后再给你庆祝。”
“知道吗三哥,有时候你真的很吓人。”丁丁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要说出来。即使是在丁杉面前,她仍然不能诚实地袒露心迹,他却只要一眼便能看穿她的心。
丁杉恩了一声不作评价,斜过身子靠在她肩上,闭起了眼睛打盹。良久不见他出声,原来已经睡着了。又听得耳畔低低一声叹息,低头瞧见丁杉眉鼻俊挺,嘴角蹙起,却是在梦中作薄愁之叹。她一怔,心道:“原来三哥长得也这么好看,可不比幻影王威廉?德瑞差多少呢。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梦,声音听起来这样悲伤呢?”
25 幻觉
今天就是幻影王跟她约定了要去看冰球比赛的日子。
“真去吗?我以为随便打发他的。”茜茜嘴巴一翕一合,满肚子惊讶全集中在那张撑开的嘴上,象热带鱼缸里吐着泡泡的彩色小鱼。
丁丁想象着往那两片嘴唇上涂口红的样子,好看是好看,就是有化学物味道,而且她觉得即使没有那层艳丽颜色的覆盖,嘴唇本身的质地和光泽也许更为耀眼。“ FLY主场对HUNTER,一大早叫人送了来,不好意思推辞。”她挥动手里两张球票,上面还印着幻影王的飒爽英姿。
麦教练走过来,要求同她谈一谈比赛细节问题,她把球票分给茜茜,说好了在体育馆见,便随麦教练来到速滑社的更衣室。在他的示意下,她狐疑地转动储物柜把手。柜门打开,里面是一双白色冰靴,用彩色的尼龙粘扣绑住,表明了它是全新的。
“您已经给我太多东西了。”她很惊讶,已经有一双了,而滑冰装备又价格不菲。
“会从比赛奖金里扣除的。”他在离门最近的椅子上坐下,脸上笑吟吟地,这在平时可不多见。“别太信任我,这里一半是好意,一半是出难题,仔细看看,能告诉我它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丁丁坐下来看了一会儿,然后细心地松开鞋带,把脚伸了进去。“很合脚……不,是太合脚了!难道……”她带着疑问向麦教练望了过去,他的表情就象在等候别人的恭维。
“在婆洲定做的?原来上次做脚模是为了这个。”她小心地翻看这双鞋子,听说现在世界上只有婆洲的“阿尔法”公司拥有脚模鞋技术,价格高达每双2000罗洲币,再配上合适的冰刀,就要超过5000了。她忽然担心起比赛成绩若不够好,奖金是不是够支付鞋的费用?麦教练挺富有的吧,她心虚地想。
麦教练道:“去活动一下,如果能成功度过试用期,等于拿到了一半的筹码。”
她答应一声,褪下冰刀鞘,在冰场上兜了几圈,回来的时候心情兴奋,脸上泛红。“这是大……”
“是的。”麦教练直截了当肯定她的想法。
她坐下深呼吸,拿起一块棉手巾擦冰刀上的水珠。“比以往用的分量要轻,更合脚,就象……第二层皮肤,滑行时脚踝、脚弓部分都非常舒适,除了做脚模,他们是不是还研究过我的滑跑习惯?后跟,呵,是分离式的,这是大道速滑的革命性里程碑啊,可是从没见过有人在短道速滑里穿它。”
冰靴是短道速滑必备装备,由冰刀和冰鞋两部分组成。冰刀刀刃多为优质高碳钢,其他部分为轻合金,刀身高度比花样刀高、比冰球刀低,长度比这两种刀长,刀刃比这两种刀轻薄,只在1到1。3毫米。为了更好地控制弯道滑行,刀刃具有一定的弧度,弧度大小根据每个选手自身的运动特点而有所不同。冰鞋通常选用优质厚牛皮缝制,以玻璃纤维和碳钢加固,鞋底为硬皮,冰刀用螺钉或铆钉固定在鞋底上,通常有三个结合点。但是丁丁发现,这双冰靴不同,冰刀只有前两点与鞋底固定连接,而后跟部分处于分离状态。
麦教练点头,“分离式冰刀引领了上个世纪国际速滑界的科技革命,这么长时间以来,也曾经有短道选手尝试把它运用在短道速滑刀上,但却从来没有人成功过。这是因为短道速滑更重视技术和技巧,目前使用的短道冰刀已经提供了足够的速度,对短道比赛的弯道来说,分离式冰刀太快了。即使是大道速滑,也常常有选手在500米比赛的第二个弯道控制不住速度飞出赛道。”
“但是你不一样,记得我说过你缺什么吗?力量。你有很好的平衡协调性,柔韧性和瞬间爆发力也不错,相对比较弱的是耐力持久性,如果在这一点上吃亏,将会大大影响你的速度。而它正巧可以很好地弥补这一点,只要你能够控制它。听着,我说控制,这是与分离式冰刀融为一体的前提。它和你们以前用的冰刀不同,有着危险的兽性,如果你不能很好地驾御它,将会丧生于它的反噬。”
与麦教练结束谈话走进冰球馆,里面已经人声鼎沸,观众席坐无虚席。罗洲的冰期长达3个月,是除婆洲之外冰期最长的赛点,加上一流的设备条件,全年都可投入赛事使用。在罗洲冰球是仅次于棒球的最受大众欢迎的运动,男子占了绝对优势的项目,观众却有一半以上都是女性,个个引颈翘首盼望比赛开始听她们语笑嫣然地交谈,多半是冲着幻影王而来。
她问茜茜想喝点儿什么。“薄荷汁!”茜茜手握成喇叭状向她喊话,偌大嘈杂的体育馆里不这么干还真听不清楚,“还要一客密瓜提拉米苏,如果有买的话!”
都是凉的,气虚胃寒还老吃这些,估计常常胃不舒服就是这原因。她决定还是照老办法给茜茜换换菜单,冰球队的内设餐厅就在这附近,据说那里有热茶和点心,看能不能混进去。
过道上脚步交错,双双回头,丁丁发现正是半个月前在速滑社消失的艾米。她不知道怎么跟对方打招呼才好;这沉默寡言的女孩似乎对婀娜以外的人都极为冷淡,可又不能装作看不见,只得轻轻道了一句好久不见。
艾米置若罔闻从她身边走过,仿佛并没听见她的搭讪。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杵在那里进退不得。就在这时艾米停步转回头来,目光在丁丁脸上转了转, 问道,“你是短道速滑社的队员?”
幸好她记得,丁丁的窘迫感稍减。“听说这里附近有卖喝的,能告诉我怎么走吗?”
“之前那个走廊就该右转,跟我来吧。”艾米淡淡应道。不知是不是光线的缘故,她的眼睛看起来不是那么透明了,象起风的湖面,原本只是浅蓝的一片,却因为浪花翻腾而变的迷乱浑浊。一瞬间,丁丁对眼前这张脸产生了似曾相识的幻觉,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是见过面的。
当丁丁从冥想里清醒过来的时候,听见艾米叫她小心,低头看见甜筒在喷嘴下推成了一座小山,多出来的冰淇淋落到了裤腿上。柜台里那位胖胖的老小姐已经把脸沉了下来,她赶紧道歉,迅速脚底抹油,老小姐还在身后嘀咕说要破产了。
转过一个墙角,艾米问她要不要先处理一下,她说直接去冰球馆的洗手间就好。她用洗手间里的吸水纸擦掉冰淇淋渍,随便处理了一下,裤腿往上卷到膝盖。推开门走到了外面的走廊上,正要松手,发现身后的艾米并没有跟着出来。
门的那边,艾米的两只脚象被钉住了,眼睛直勾勾地望过来,瞳孔突然放大,呼吸声浑浊,一下紧接着一下撞在心头,象飞奔在冰道上听到的虎虎风声。她的脸和嘴唇象被冻伤了似的通红,又象摩擦着的火石,只要一个火星就能燃烧起来。
“怎么了?你吓着我了。”丁丁毛骨悚然地缩起身子往后看,可是那里并没有什么东西。
艾米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脚下的地板,沙哑的声音说道,“没什么,只是有些不舒服……不舒服。”
回到座位上丁丁留意看了艾米的位置,隔着冰场在斜对面前几排位置,两个人都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茜茜上洗手间的时候,丁丁看见她停下来和艾米叙了几句。当她回到座位上时,幻影王威廉?德瑞已经随着队伍出场,伴随着的是此起彼伏的尖叫、闪光灯、雪片般抛下的鲜花和小礼物,把体育馆搞得象演唱会现场,广播里不得不一再声明“不得向场内投掷杂物,干扰正常比赛秩序者将被安全工作人员请离观众席。”
威廉几步滑到她们座位前面,拉开自己的钢丝面罩,隔着防护玻璃墙可以看见他脸上仍旧戴了张薄巧的小面具,估计是专为打球设计的。“位置还满意吗?从这个角度看比赛是最棒的了,猜我今天能不能进球?”
观众的目光开始往这边聚焦,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从喁喁低语到亢奋的议论,茜茜的脸已经红出来,终于体会到千夫所指的含义。丁丁咬牙切齿道,“感谢你的球票,德瑞先生。但是能不能不跟我们打招呼?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请叫我威廉。艰苦的环境能锻炼人的意志,小姐们,有些事情我们必须从现在学会面对。并且依我看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不能全赖在我身上。”威廉调侃了两句,便坏坏地笑着滑走。
他滑出不远便停下来,在右首的看台前停留了好一会儿。女孩们以为他在看自己,尖叫声一片,又有许多鲜花从看台上抛下去,在他身边落成了花阵,他却定定地朝着一个方向,丝毫不为所动。
丁丁看见的她救命恩人杰克?安德森正好坐在那片看台上,微笑着朝威廉的方向点了点头,举起手轻轻挥舞。他的食指和中指之间熠熠放光,丁丁举起望远镜一看,原来是俱乐部会员的蔷薇徽章。威廉的侧影看起来沉静而坚定,唇边的笑容却收了起来,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杰克正好在他的视线前端。
两人似乎认识,但不热络。杰克这人不好相处么?只是因为那次救了她而感激,觉得那种情况下很少有人愿意挺身而出,却没考证过对方人品如何。至于威廉则是一面之缘,完全称不上熟悉,只是单纯觉得这人很有趣,天性纯真,应该坏不到哪里。这两人之间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倒真奇了。她正自思量,忽然发现威廉回头朝她看了一眼。只是一眼,便掉转头而去。这一来她更糊涂了。
26 阴影
当夜坐到她旁边的时候,丁丁终于明白威廉为什么要说那句“并不是一个人的问题”。他波澜不惊地往她的身边一坐,就象不知道自己有多耀眼似的,害她跟钻石戒指底下的价格吊牌一样受人关注,整场比赛都象有一个大探照灯对着她,晒得她汗流浃背,透不过气。第三节比赛刚结束,她终于忍无可忍站起来,从人群之中挤出去。茜茜在身后叫她,她有气无力地挥手,说头晕,要出去透透气。
冰球馆门里门外仿佛是两个世界,呼吸都变清新了。抿了一口热巧克力含在嘴里,慢慢地在口腔各个部分过一遍,充分享受它的香浓柔滑,饮料机的不锈钢贴面上照出满嘴的巧克力沫。她笑起来,对面那人也嘴角弯弯,眉眼含笑,恬淡,安静,自由,飘逸,却透着深深浅浅的迷茫,看不见未来的颜色。
她这样呆呆看着自己,象在看一个陌生人,恐惧骤然落了下来。头很痛,虽然有随身携带的处方药,但她不想吃。闭眼深深呼吸几遍,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她揉着太阳穴笑了,原来中途开溜的不止她一个。
就在这时,身后一阵风掠起,剧烈的疼痛贯穿了她的右后背。还没来得及弄清楚怎么回事,她就跌倒在饮料机前,模糊中看见头顶黑影晃动。这黑影从容地观察了她好一会儿,象在检查成果似的,确定她伤势不轻,然后才掉头走开。
她浑身虚弱无力,勉强伸手到背后探了探伤处,摸了满手的鲜血,心里一沉,眼前发黑,呼吸忽急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