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罪:暗河-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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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站人多,拥挤,抓捕行动很容易导致突发情况。再说,这对男女很可能是情侣,万一为了保护对方死活不开口,我们就太被动了。这三个目标只要有一个没达成,我们就算失败了。”
“那你说怎么办?”徐桐看看手表,“时间不多了。”
肖望没回答,而是扭头看看方木。
不止是他,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方木。方木没有抬头,但是他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些目光中的期待、怀疑和冷眼旁观。他没有动,甚至没有改变姿势。
方木在等,在等待验证自己的推断。尽管这在别人看来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态度,但是他必须等,因为那就是钥匙。
门突然被推开了,邓小森匆匆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几页纸和一个U盘。
“省厅有回音了。”
方木一跃而起,几乎是从邓小森手里夺下了那几页纸。
那是一份检验报告和一张照片,省厅的物证鉴识部门从录像带表面和装录像带的信封里提取出了一些粉尘,经检验后确认是氧化铁粉和二氧化硅。
“氧化铁粉……二氧化硅……”方木喃喃自语,“这就对了。”
肖望好奇地拿过那张照片,上面是室内近景,稍加分辨,他就认出那是录像里的一幅截图。通过技术手段还原后,清晰了很多。“这是什么?”
方木回过神来,指指照片上的某处,“你看这里。”
那是窗帘的一角。所谓窗帘,大概只是一根铁丝串起的两片花布而已。缝隙间,露出一片蓝天。奇怪的是,窗外不远的地方似乎正有一阵红色的烟雾飘过。
方木把检验报告和照片放在一起,抬头问肖望:“想到什么了?”
肖望有些莫名其妙,“你想到什么了?”
“钢厂。”方木轻轻地说,“这里有钢厂么?”
肖望还是一脸迷惑不解,“你怎么会想到钢厂呢?”
方木把U盘连接在电脑上,里面有一个音频文件。
“这是从录像带里提取出来的声音。”
文件打开后,是一阵嘈杂的声音。方木把进度条拖到某个时间点,音箱里顿时传来“当当”的钟声。肖望想了想,忽然瞪大了眼睛,“这是出钢的钟声!!”肖望激动得语无伦次,“本市只有一个钢厂——聚源钢厂!”
“那就对了。”方木点点头,“粉尘、红色烟雾、钟声——我等的就是这个。”
肖望盯着照片,眼珠不住转动,看得出正在紧张地整理思路。很快,他就把照片和检验报告塞进邓小森手里。
“打电话给气象局,查查当时的风向。”肖望拔腿就往外走,“再找人根据烟雾推测一下楼房与钢厂的距离和高度。”
他拽起方木,“走,你跟我去钢厂。”
聚源钢厂位于城郊,坑坑洼洼的路面让方木一行人浪费了不少时间。刚到钢厂,市局就打电话来,从当时的风向看,绑匪和人质藏匿的楼房应该位于钢厂的北面,直线距离在两千米左右,而拍摄地点应该在三楼以上。
肖望站在钢厂高耸的烟囱下,向北望去,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楼房说道:“就是那里了。”
钢花小区是城郊较早建设的一批楼房,样式陈旧,楼体上的瓷砖也大多斑驳不堪。肖望看看那四排各有五个单元的楼房,低声骂了一句:“靠,够咱们找的了。”
方木却不着急,拿出那张照片说道:“犯罪的人,总会想方设法阻止别人窥视到他的罪行——他应该整天挡着窗帘的。”
肖望一拍脑门:“我怎么没想到呢!”仔细看了照片后,他拿出望远镜,躲在车里逐栋、逐层观察。可是连看了四栋楼后,都没有发现悬挂同样窗帘的住户。肖望不死心,又反复查找了几遍,还是一无所获。
“妈的,怪了。”肖望有些泄气,“难道我们找错了?”
“不会的。”方木向车窗外张望了一圈,“他们肯定就躲在这里。”
“难道他们也意识到窗帘被拍进了录像里……”肖望咬着指甲,“所以换了窗帘?”
方木点点头说有可能。对方既然有了防范,确定他们的藏身处就更难了。四栋楼,二十个单元,二百四十个住户,不可能逐一搜查。一旦打草惊蛇,随之而来的后果也许就是人质被害或者录像被上传至网络。
一时间,车里的人都有些沉默。方木连吸了两根烟后,突然开口问道:“我记得在荣福天地调查的时候,那个叫陈娟的女工说清洁车是在一楼西门发现的?”
“对。怎么?”肖望闷闷地回答道。
“一楼西门……前行几十米就是一条主干道,对么?”
“崇智大街。”肖望扭过头看着方木,“怎么想起问这些?”
“叫几个兄弟过来。”方木盯着车窗外,嘴边是一丝胸有成竹的笑容,“一个便装,两个着装的,再带一台警车来。”
“嗯?”肖望有些诧异,“你想干吗?”
“嘿嘿,”方木眯起眼睛,“咱们来演一场戏。”
半小时后,小区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醉醺醺的年轻人,一手拎着啤酒瓶,另一只手捏着半块砖头。
“陈璐!陈璐!!”他连灌了几口酒后,扯开嗓子叫起来,“你出来!我是真心爱你的……”
肖望用望远镜窥视着小区里的动静,嘿嘿直乐。
方木也忍不住笑:“陈璐是谁?”
“这小子的女朋友。”肖望放下望远镜,“如果让陈璐知道他用这个名字办案,非挠他不可。”
年轻人喊了半天,自然不会有人出来,倒是有几家人从窗户里探出脑袋来看热闹。年轻人似乎失去了理智,把酒瓶一摔,操起砖头就砸向身边的一辆车,边砸边喊:“你出不出来,出不出来!?”转眼间,楼下停放的几辆车被他砸了个遍,在一片刺耳的警报声中,年轻人把砖头一扔,撒腿就跑。
方木操起对讲机:“兄弟们,三分钟后开车进小区。”刚放下对讲机,年轻人就钻上车来,还没坐稳,就急不可待地问道:“怎么样,我表演得到位么?”
“不错不错。”肖望拍拍他的肩膀,“你小子手轻点啊,别砸得太重了,将来我们赔不起啊。”
“放心吧,我收着劲儿呢。”年轻人急忙又补充了一句,“肖哥给我保密啊,别回头我女朋友跟我翻脸。”
一车人都笑了起来。
此时,小区里已经聚集了几个车主,纷纷查看自家车的受损情况。有义愤填膺的,也有破口大骂的。很快,一辆警车就开进了小区。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下了车,其中一个翻开手里的记事本,“刚才是谁报警啊,听说这里有人砸车?”
车主们一下子聚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要求警方严肃处理。两个警察一边逐一查看车辆受损情况,一边核对车主。
“一、二、三……六、七。”肖望又确认了一遍,回头对方木说,“八辆车被砸,只出现了七个车主——果真有一个没敢下来。”
“嗯。”方木操起对讲机,“兄弟,查查是哪辆车的车主没来,把车号报过来。”
方木的想法是:女性绑匪将裴岚带到了荣福天地一楼西门后迅速离开了现场,那么肯定有人驾车接应她们。而这台车也许就停在小区里。方木安排这场砸车戏,一方面不至于让对方产生怀疑;另一方面,绑匪出于对警方的本能恐惧,即使是与绑架毫不相干的调查,也会刻意回避的。所以,那个没有出现的车主,也许就是绑匪中的一个。
车号被迅速查清了,但是所属车型为蓝色奥拓,而小区里停放的是银灰色马自达。肖望有些失望:“有可能是套牌车。”方木点点头,又要求查询是否有以汤小美的名字登记的车辆。结合她的身份证号码,要查清这个并不难。查询结果显示,汤小美在2006年底以个人名义购置了一辆车,车型就是银灰色马自达。方木立刻要局里调取裴岚被劫持时崇智大街上的视频监控录像。信息很快反馈回来,当时,那辆银灰色马自达的确出现在了大街上,而从它驶出的方向看,恰恰就是荣福天地大厦西门!
这一情况让大家都兴奋不已。方木指示那两个制服警察撤出小区,其他人留守在车上继续监视。大约四十分钟后,一名男子忽然从三号楼二单元走出来。他站在小区的空地上,先是四处张望了一下,随后就点燃一根烟慢慢地吸着,看似悠闲自在,但显然是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动静。一根烟吸完,男子又朝前后左右看了看,疾步走向那些被砸的汽车。他站在那辆银灰色马自达前,迅速查看了一下车辆受损的情况,又摸摸车前盖上的凹陷处,确认四下无人后,钻进去发动了汽车。
肖望立刻松开手刹,“准备动手!”
方木一把拽住他,“先别急,裴岚很可能还在汤小美控制之下。”
“不抓就来不及了。”肖望一脸焦急,“万一他跑了怎么办?”
“不会!”方木断然说道,“谁也不要动!”
果真,男子只是把汽车开到了二号楼楼下,锁好,然后就一路小跑回到了三号楼二单元。
“要不要跟他上楼?”肖望似乎已经开始信任方木的判断,“也许能查清他住哪个房间。”
“那会惊着他。”方木摇摇头,“这小子挺谨慎的——现在没准正蹲在二楼缓台上听动静呢。”
“那怎么办?”肖望看看窗外,“已经快天黑了。”
方木想了想,“去居委会瞧瞧。”
在居委会的调查一无所获。胖胖的居委会主任对本区的住户情况以及房屋出租情况一问三不知。从方木的脸上看不出失望,似乎他对一切早有预料。就在肖望劈头盖脸地批评居委会主任对治保工作不负责时,方木却提出了一个出乎大家意料的要求:他要一套小区垃圾清运员的制服。
肖望最先反应过来,操起电话就要局里派个年龄大的女警过来协助调查。人员到位后,方木指示她假扮垃圾清运员,把三号楼二单元三楼以上门口的垃圾袋都拎下来,并再三嘱咐每个垃圾袋都要标清门牌号。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不到一个小时,女警就气喘吁吁地推了一大车垃圾回到了埋伏点。
“这么多?”肖望看看几乎满载的垃圾车,“辛苦你了。”
“没事。”女警擦擦脸上的汗水,“我怕嫌疑人在楼上偷偷观察,谨慎起见,我把这几栋楼的垃圾都收了。”
“那我们要的东西呢?”肖望急切地问道。
“在这儿呢。”女警弯腰从垃圾车里拽出一个纸箱,“我特意分开装的——袋子上的胶布标清了门牌号。”
方木顾不上道谢,立刻倒空一个垃圾袋仔细查看起来。翻查到第四个垃圾袋的时候,方木放慢了速度。在仔细查看了每样物品后,方木小心地封好它,又拿过其他垃圾袋进行比对,最后撕下第四个垃圾袋上的标签,递给肖望。
“502?”肖望看看方木,“能确定么?”
“应该就是这里。”方木指指垃圾袋,“你瞧,垃圾袋里大多是快餐盒、方便食品的包装袋和啤酒罐。”
“嗯。”肖望看着标签若有所思,“他们应该无心、也没必要开伙做饭。”
“对。”方木擦擦手上的污渍,“把这袋垃圾带回去,如果能验出裴岚的DNA,基本可以肯定他们就在502房里。”
大家立刻行动起来。肖望留下一组人继续监视,然后和方木驱车回分局。
向专案组领导简单汇报了案件进展后,垃圾袋里的物品被加急送检DNA。等待结果的过程中,两天一夜没有合眼的方木感到倦意一下子扑面而来。连抽了几根烟后,眼皮还是不住地打架,方木索性和衣躺在会议室的长椅上,刚一闭眼,就沉沉地睡去了。
朦胧中,他似乎又回到了天使堂的小院子里。艳阳高照,遍地绿色。二宝和其他孩子们在院子里奔跑、打闹。耳边似乎还隐隐传来赵大姐的呼喝声。在那片草莓地里,红红的果实装点着大片绿叶。廖亚凡半蹲在其中,笑靥如花。方木的整个身心都被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和幸福感包围着,甚至有些慵懒。突然,太阳隐没于越来越厚重的乌云中,天使堂的二层小楼正在缓缓坍塌。随着石块不断掉落,那片草莓地也开始逐渐下陷。廖亚凡身上的白裙刹那间变得污浊不堪,她表情悲切,一只手捂住隆起的腹部,另一只手向方木伸来……方木拼命想拉住那只手,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眼看着廖亚凡的手距离自己越来越远,大半个身子都已经陷入那无尽的深渊中,方木又焦急又绝望,忍不住大叫起来。
“啊……”
手脚忽然能动了!方木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噌地一下坐起身来,倒把眼前的人吓了一跳。
“靠!”肖望的手里还拽着一件警用多功能服的一角,他盯着正做出一个向前拉拽动作的方木,“你干什么?”
方木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空气,足有五秒钟后才回过神来。他悻悻地放下手,声音嘶哑地喃喃说道:“没事。”
“做噩梦了?”
“嗯。”方木不愿多讲,“结果出来没有?”
“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