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年三部曲-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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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的差异,却又不知道犹太教的聚会场所称为会堂。有一度她很担心自己得钻研神学细节,但转念一想,福布斯博士属於哪种宗教组织关她屁事。李察·福布斯博士,亦即李察·福布斯牧师,现年四十二岁。南奥斯丁教会的首页显示教会中有七名职员,名单上第一人是丹肯·柯雷格牧师,照片中的他身材魁梧,一头蓬松灰发,灰白的大胡子梳理得很整齐。
福布斯排名第三,负责教育事项,名字旁边还括弧注明“圣水基金会”。
莎兰德读了该教会的宗旨简介。
“我们将会以祈祷与感恩来服务南奥斯丁的民众,为他们提供美国长老教会所护卫的安定、神学与充满希望的观念。作为基督的仆人,我们为人们提供一个必要的避难所,并让他们能够借由祈祷与洗礼来赎罪。让我们因上帝的爱充满喜乐。我们的责任是移除人与人之间的屏障,消弭阻碍,让人们得以了解上帝爱的信息。”简介底下有教会的银行帐号,以及恳求民众将对上帝的爱化为行动的声明。
从毕波简明的生平介绍中,莎兰德得知福布斯出生於内华达州派恩布拉夫,曾经做过农夫、商人、学校行政人员、新墨西哥州某家报社的驻地记者、某个基督教摇滚乐团的经理,之后在三十一岁时进入南奥斯丁教会。他是合格的会计师,也读过考古学。毕波没能找出他在哪里获得博士学位。
福布斯在教会里认识了杰拉尔丁·奈特,农场主威廉·奈特的独生女,也是南奥斯丁教会的信徒。两人在一九九七年结婚,之后福布斯在教会中便开始福星高照。他成了圣玛利亚基金会的主导人,目标是“将上帝的基金投注於教育计划,帮助有需要的人”。福布斯曾两次被捕。一九八七年二十五岁那年,因为一起车祸被控加重伤害,但法院判他无罪。莎兰德从媒体报导的片段看来,他确实是无辜的。一九九五年,他被控侵吞由他管理的基督教摇滚乐团的钱。那次也获判无罪。
在奥斯丁,他成了有名的公众人物,也是该市教育局的一员。他是民主党员,十分热心公益,还会募款资助清寒学童的教育。南奥斯丁教会帮助的对象以西语家庭为主。
二○○一年,福布斯在圣玛利亚基金会负责的财务工作,被质疑有违法操作。根据某报报导,福布斯涉嫌在投资基金中放入过多基金会资产,不符法令规定。教会出面反驳这项指控,在这场论战中,柯雷格牧师更以坚决的态度支持福布斯。他没有被起诉,稽核结果也无任何不妥。
莎兰德仔细研究毕波对福布斯本身财务状况所作的摘要。他年收入六万美元,算是高薪,但他本身却无资产。他们财务状况稳定多亏了杰拉尔丁。她父亲於二○○二年去世,女儿独自继承了至少四千万美元的遗产。他们夫妻俩没有小孩。
因此福布斯得仰赖妻子。莎兰德心想,对一个习惯殴打妻子的人而言,这似乎是不利的处境。
她登录网路,发了一个加密信息给毕波,感谢他的报告并将五百美元转入他的帐户。
她走到阳台趴在栏杆上。太阳快下山了,一阵微风吹得防波堤沿例岸的棕榈树梢窸窣作响。格林纳达已经开始感受到玛蒂达外围环流的影响。莎兰德依照艾拉的建议,将电脑、《数学次元》、盥洗用品包和一套换洗的衣服装进肩背包,放在床边地板上,然后到楼下酒吧,点了一道鱼和一瓶加勒比啤酒当晚餐。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福布斯博士换上了浅色的网球衫、短裤和球鞋,来到酒吧向艾拉询问玛蒂达的动向,但似乎并不特别担心。他用金链子将十字架挂在脖子上,看起来精力充沛,甚至相当迷人。在圣乔治闲晃了一天毫无所获,莎兰德已经精疲力竭。晚餐后她出去散散心,但风势变得猛烈,气温也骤降,因此九点前便回房间爬上了床。窗户被风吹得吮当吮当响,她本想再看一会儿书,却几乎马上就睡死了。
轰然一声巨响将她惊醒,看看手表:十一点十五分。她踉跄着下床,打开阳台的落地窗,却被强风吹得倒退一步。她紧拉落地窗侧柱,小心地踏出阳台,四下观望。
吊在泳池边的几盏灯摇来晃去,在花园里上演着精彩的影子戏。有几名房客站在围墙旁边,透过墙上的洞望向海滩,还有些人聚集在酒吧附近。北方可以看到圣乔治的灯光。天上乌云密布,但没有下雨。黑暗中看不见大海,但汹涌的波涛声比平日大了许多。气温降得更低了。自从来到加勒比海,她头一次冷得发抖。
她站在阳台上,忽然听见有人大声敲门,便用被单裹住身子去开门。只见麦班一脸优色。
“很抱歉打扰了你,不过暴风雨好像要来了。”
“玛蒂达?”
“玛蒂达。”麦班说:“今晚稍早已经到达多巴哥外围,我们接获消息说灾情严重。”
莎兰德搜索着她的地理学与气象学知识库。特立尼达和多巴哥位於格林纳达东南方两百公里。一个热带风暴的半径可能大到一百公里,暴风眼可能以三十至四十公里的时速移动。也就是说玛蒂达随时都可能来到格林纳达门前。一切只看它前进的方向了。
“不会立即有危险,”麦班说:“但不能掉以轻心。我要你把重要物品装进袋子里,然后到楼下大厅来。饭店会供应咖啡和三明治。”莎兰德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穿上牛仔裤、鞋子和法兰绒衬衫,背起背包。离开房间前,她去打开浴室的门和灯。绿蜥蠍不在那里,想必爬到下面某个洞里去了。真聪明。
进到酒吧,她依然坐在老位子上,看着艾拉指挥员工并用热水瓶装热饮料。过了一会儿,她走到莎兰德这边来。
“嗨,你好像刚睡醒。”
“我是睡了一下。现在怎么样了?”
“还在等。外海有个大风暴,我们收到特立尼达送来的飓风警报。如果风力增强,玛蒂达又往这个方向来,我们就得进地窖。你能不能帮个忙?”
“你要我做什么?”
“大厅有一百六十条毯子要搬下去,还有很多东西要收进来。”莎兰德帮忙搬毯子下楼,还将泳池畔的花瓶、桌子、躺椅与非固定物品拿进来。当艾拉满意地说这样就可以了后,莎兰德走向面对海滩的墙洞,并往黑漆漆的外头跨出几步。海浪发出慑人的澎湃声,迎面而来的风力道过於凶猛,她得两手环抱才能站得直。墙边的棕桐树摇摆不定。
她回到室内,点了一杯拿铁坐在吧台。已经过了午夜。房客与员工间的气氛充满焦虑,大伙压低声音交谈,偶尔望向地平线,等待着。礁岛群饭店共有三十二名房客和十名员工。莎兰德发现杰拉尔丁坐在柜台旁的一张桌边,神色紧张地吸饮着饮料。她丈夫却不见人影。莎兰德喝了咖啡,又再次开始思考费马定理时,麦班走出办公室,站在大厅中央。
“请各位注意!我刚接到消息,有一个飓风级风暴刚刚侵袭小马提尼克岛,所以现在要请所有人马上进地窖去。”麦班阻挡了诸多提问,带领着房客从柜台后面的阶梯下到地窖。小马提尼克是格林纳达的一个小岛,距离南方的本岛仅数海里远。莎兰德瞄了艾拉一眼,见她走向麦班,立刻竖耳倾听。
“情况有多糟?”
“无法得知,电话不通了。”麦班低声说。
莎兰德走下地窖,将袋子放在角落的一条毯子上,略一思索后,又逆着人潮回到大厅。她找到艾拉,询问需不需要帮忙。艾拉摇摇头,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玛蒂达是个泼妇。我们只能等着瞧了。”
莎兰德看着一群人匆匆忙忙冲进饭店,共有五个大人和十个左右的小孩。麦班也收留他们,带他们到地窖的阶梯去。莎兰德顿时心生恐惧。
“我想现在应该每个人都进入自家的地窖了吧。”她故作镇定地说。艾拉看着那家人走下阶梯。
“很不幸,我们这是格兰安西少数几个地窖之一。待会儿很可能还会有更多人来避难。”
莎兰德以锐利的目光看着她。
“那其他人怎么办?”
“你是说没有地窖的人?”她露出苦笑。
“就在自己家里抱成一团,或是找间棚屋避一避。他们只能相信上帝。”
莎兰德二话不说,立刻转身跑过大厅,冲出大门。乔治·布兰。
她听见艾拉在背后喊她,但没有停下来解释。
他住的破屋子,大风一吹就会倒。
来到通往圣乔治的道路时,她脚步踉踉跄跄,身体被强风撕扯着,这时她开始小跑步。强劲的逆风让她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但她仍顽强地前进。到小屋只有四百码,却花了将近十分钟。一路过来,一个人也没看见。
忽然间竟下起雨来,好像从消防水管喷洒出的冰水。就在同一时刻,她转进小屋的方向,看见他那盏煤油灯在窗内不停摇晃,发出亮光。转瞬间她已全身湿透,视线几乎只能看到两码远。她使劲地敲门。布兰开门后瞪大了双眼。
“你在这里做什么?”为了压过风声,他扯着嗓门喊。
“走吧,你得跟我去饭店,那里有地窖。”
男孩似乎受到惊吓。门被风吹得砰一声关上,他花了几秒钟才又强行打开。莎兰德抓住他的T恤,把他往外拖。她抹去脸上的雨水,握紧他的手开始往前跑。他也跟着跑。
他们走海滩小径,这比弯进内陆的大路短了大约一百码。走到半路,莎兰德才发现也许不该走这条路,因为海滩上毫无遮蔽。风雨猛烈地打在他们身上,中途有几次不得不停下来。沙和树枝在空中翻飞,风声呼号十分吓人。经过一段彷佛漫无止境的时间后,莎兰德终于看见饭店的围墙,于是加快脚步。正当他们来到大门前,安全无虞之际,她转头看向海滩,蓦地停了下来。
在暴风雨中,她看见大约五十码外的海滩上有两个人影。布兰拉住她的手臂,想将她拖进门内。但她挣开布兰的手,扶在墙边试图看清海边的情景。有那么一两秒,人影消失在雨中,但忽然间一记闪电照亮整片天空。
她已经知道那是福布斯夫妻俩。他们所在之处,正是前一夜她看见福布斯来回踱步的地方。
当第二记闪电打下来时,福布斯似乎拖着不断挣扎的妻子。所有的拼图都到位了。财务上的依赖、在奥斯丁违法敛财的指控、他的不安踱步与在“龟甲”静坐不动的时刻。
他计划谋杀她。四千万的赌注。暴风雨是他的掩护。这是他的机会。
莎兰德转身将布兰推进门内,自己则四下张望,发现夜间警卫常坐的那张摇摇晃晃的木椅,没有在风暴来临前被清理掉。她拿起椅子使尽所有力气往墙上一砸,然后抓起一根椅脚作为防身之用,便直奔海滩而去,布兰吓得不断在她身后尖叫呼喊。
她几乎就要被凶猛的阵风吹倒,却仍咬紧牙根,在风雨中一步步奋力前进。就在即将来到那对夫妻所在处时,又一道闪电照亮海滩,她看见杰拉尔丁跪倒在海边,福布斯注视着她,一只手臂高高举起,手里似乎握着像铁管的东西。她看见他的手臂划成弧形,往他妻子头上砸落。杰拉尔丁不再挣扎。
福布斯始终没看到莎兰德到来。
她用椅脚打中他的后脑勺,他随即趴倒下去。
莎兰德俯身抓住杰拉尔丁,不顾大雨的鞭打,将她的身子翻转过来,手上立刻沾满鲜血。杰拉尔丁的头皮有一道伤口。她重得跟铅块一样,莎兰德无助地环顾四周,不知该如何才能将她拖到饭店墙边。这时布兰出现了,不知大吼些什么,在暴风雨中莎兰德听不清。她瞄向福布斯,只见他背向着自己,但手脚已将身子撑起。她抓起杰拉尔丁的左手臂绕过自己的脖子,并示意布兰负责另一手,两人开始费力地撑扶着她沿着海滩往上走。
走到一半,莎兰德觉得已经精疲力竭,体内好像一点力气也不剩。忽然有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忙放开杰拉尔丁,一转身便踢向福布斯的胯下。他痛得跪了下去。莎兰德紧接着又踢他的脸。她看到布兰惊恐的表情,花了半秒钟安抚之后,重新拉起杰拉尔丁往前拖行。
几秒钟后她转过头去,发现福布斯蹒跚地跟在十步之后,只不过在强风中摇摇摆摆像喝醉酒似的。
又是一道雷电劈空而下,莎兰德瞪大了眼睛。
一股恐惧感令她无法动弹。
福布斯身后,一百码的外海处,她看见了上帝的手指。在瞬间电光中凝结的影像,一道深黑色的气柱高高耸起,随后消失无踪。
玛蒂达。
不可能。
飓风--没错。
龙卷风--不可能。
格林纳达这一带没有龙卷风。
一场怪异风暴出现在不可能有龙卷风的地区。
龙卷风不可能发生在海面上。
这在科学上说不通。
这是一种独特现象。
它是来带我走的。
布兰也看见龙卷风了。他们互相大喊着要对方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