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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千禧年三部曲-第2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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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兰德站在路边看着安妮卡的车渐渐远去,直到尾灯消失在街角。

“谢谢。”她这才说出口。

第二十九章

七月十六日星期六至十月七日星期五

莎兰德在门厅桌上看见自己的奔迈T3,旁边则放着她在伦达路公寓门外被蓝汀袭击时弄丢的车钥匙和肩背包,另外还有寄到她在霍恩斯路的邮政信箱的邮件,有些拆了有些没拆。麦可·布隆维斯特。

她缓缓地绕了公寓摆放家具的部分一圈,到处都能看到他的痕迹。他睡过她的床,在她的桌前工作,用过她的打印机,废纸回收篮里也有《小组》的草稿和丢弃的笔记。

他买了一公升牛奶、面包、干酪、鱼子酱和一盒超大包装的比利牌厚皮比萨,放在冰箱里。

厨房餐桌上,她看到一个白色小信封,上面写了她的名字。是他留的字条,很简短,他的手机号码,如此而已。

她知道现在轮到她了。布隆维斯特不会跟她联络,他已经写完故事、交回她的公寓钥匙,他不会打电话给她。如果她想要什么,可以打电话给他。该死的猪头王八蛋。

她煮了一壶咖啡,做了四份开面三明治,然后坐到窗边的位子上眺望王室狩猎场。她点了根烟,陷入沉思。

一切都结束了,但她的生活却似乎比以往更封闭。

米莉安去了法国。都是我差点害死你。原本一想到要见米莉安就忍不住发抖,却还是决定被释放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她。不料她去了法国。

她忽然亏欠了好多人。

潘格兰。阿曼斯基。应该去向他们道谢。罗贝多。还有瘟疫和三一。就连那些该死的警察,包柏蓝斯基和茉迪,也都很明显地站在她这边。她不喜欢亏欠人的感觉,好像成了棋盘上自己无法控制的棋子。

该死的小侦探布隆维斯特。也许还有那个脸上有酒窝、穿着昂贵服饰、浑身散发自信的该死的爱莉卡。

但一切都结束了,离开警局时安妮卡这么说。没错,庭讯是结束了,对安妮卡来说结束了,对布隆维斯特来说也结束了。他出了书,最后会上电视,很可能还会拿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奖。

但对莎兰德来说还没结束。她后半生的第一天才刚开始。

到了凌晨四点,她不再想了。她把那身朋克服丢在卧室地板,进浴室冲了个澡,卸掉出庭时化的浓妆,穿上宽松的深色亚麻长裤、白上衣和薄夹克。接着打包过夜用的换洗内衣裤和几件上衣,穿上轻便的步行鞋。

她拿起掌上电脑,打电话叫出租车到摩塞巴克广场接她,直奔阿兰达机场,抵达时还差几分钟就六点。她看着起飞时间表,第一眼看上哪里就买了机票。她用的是自己的护照、自己的名字。没想到售票柜台和出关柜台竟没有人认出她来,或是对她的名字有反应。

她搭了早班飞机飞往马拉加,在正午的炎炎烈日下降落。她在航站楼里站了一会儿,不太知道怎么办。最后去看地图,想想来到西班牙可以做些什么。片刻过后,她决定了。她没有浪费时间研究巴士路线或其他交通方式。在机场商店内买了一副太阳眼镜后,便走到外头的出租车招呼站,爬上第一辆车的后座。

“直布罗陀。我刷信用卡。”

沿着海岸的新公路开了三个小时。出租车让她在英国的护照检查哨下车,她徒步通过国界,走到欧罗巴路上的岩石饭店,就位于四百二十五米高的独立巨石斜坡中间。她问前台有没有房间,他们说还有一间双人房,于是她订了两星期,并递出信用卡。

她淋浴后裹着浴巾坐在阳台上,眺望直布罗陀海峡,可以看见货轮和几艘游艇。隔着雾气,只能隐约看见海峡对岸的摩洛哥。感觉很平和。

过了一会儿,她进到房间躺下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莎兰德五点醒来,起床淋浴后,到饭店一楼的酒吧喝咖啡,七点离开饭店去买芒果和苹果。她搭着出租车到岩顶,走向猩猩群。由于时间太早,游客少之又少,几乎只有她和动物独处。

她很喜欢直布罗陀。这个位于地中海的英国城镇,人口稠密到荒谬的地步,这是她第三次造访镇上的怪岩。直布罗陀是个非常与众不同的地方。这座殖民城镇隔离了数十年,始终不肯并入西班牙。西班牙人当然会抗议土地被占领。(但莎兰德认为只要西班牙人还占着对岸摩洛哥领土上的休达,就应该闭嘴)这是个与世隔绝却有趣的地方,镇上矗立着一块奇怪岩石,约占两平方公里城镇面积的四分之三,还有一个起点终点都是大海的机场。殖民地实在太小,每寸土地都利用到了,只要一扩建就是在海上。就连旅客进城,也得先走过机场的起跑道。

直布罗陀为“紧密生活空间”的观念赋予了全新的意义。

莎兰德看着一只巨大的公猩猩爬上小路旁的岩壁。它怒视着她。那是一只北非无尾猿。她知道最好别去抚摸那样的动物。

“哈啰,朋友。”她说道:“我回来了。”

第一次来直布罗陀时,她甚至没听说过这些猩猩。当时只是想爬到岩顶看风景,后来跟着几名游客走,才赫然发现身旁有一群猩猩在小路两旁灵活地爬来爬去。

走在一条小路上,忽然被二十多只猩猩围绕的感觉很奇妙。她小心翼翼地盯着它们看。猩猩们并不危险或粗暴,但假如被惹恼或感觉受威胁,肯定能狠狠咬你一口。

她找到一名管理员,给他看了自己那袋水果,问他能不能喂猩猩吃。他说没关系。

于是她拿出一颗芒果,放在离公猩猩有点距离的墙上。

“吃早餐。”她说完倚在墙上,咬了一口苹果。

公猩猩瞪着她,露出牙齿,随后心满意足地拿起芒果。

五天后的下午三四点时,莎兰德从哈利酒吧的凳子上跌落下来,酒吧位于大街的某巷弄内,与饭店隔着两条街。自从离开岩石上的猩猩之后,她几乎都处于酒醉状态,而且多半都是和酒吧老板哈利·欧康纳一起喝。哈利一辈子没去过爱尔兰,那口爱尔兰口音是装的。他忧心忡忡地看着莎兰德。

几天前她开始点酒喝时,他还要求看她的证件。她名叫莉丝,这他知道,他都喊她莉莉。她会在午餐过后进来,坐在吧台最尽头的高脚凳上,背靠着墙,然后喝下为数可观的啤酒或威士忌。

喝啤酒时,她不在乎品牌和种类,他倒什么她就喝什么。若是点威士忌,她总会选特拉莫尔露,只有一回她研究了吧台后面的酒瓶之后改点拉加维林。酒杯递到她面前时,她会先闻了闻,瞪着看了一会儿,然后啜一小口。她放下酒杯,又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表情仿佛觉得那杯中物是致命的敌人。

最后她将酒杯推到一旁,要哈利再给她倒一杯没那么难喝的东西。他另外倒了一杯特拉莫尔露,她又继续喝起来。过去四天来,她喝了将近一整瓶,至于啤酒他没算。哈利很惊讶像她这么瘦小的女孩竟然这么会喝,但他心想如果她想喝酒,就算不在他这里,也会到其他地方喝。

她喝得很慢,不跟其他客人说话,也不惹是生非,除了喝酒之外,唯一做的事好像就是玩一部偶尔会和手机联机的掌上电脑。有几次他试着找话题聊天,她却沉着脸不应声,似乎不想找伴。有时候酒吧里太多人,她会移位到外面的露天座,也有时候会到隔两道门的意大利餐馆用餐。吃过饭又会回到哈利酒吧,再点一杯特拉莫尔露。她通常会在十点离开酒吧,摇摇晃晃地离去,每次都往北走。

今天她比往常喝得更多、更快,哈利一直在留意她。见她在两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间里干掉七杯特拉莫尔露,便决定不再给她倒酒,也就在此时听到她砰地一声跌落高脚凳。

他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杯子,绕出柜台扶她起身。她似乎生气了。

“我觉得你喝够了,莉莉。”他说。

她看着他,眼神朦胧。

“我想你说得对。”她以出奇清醒的声音说。

她一手扶着吧台,另一手从上衣口袋掏出几张纸钞,然后踉踉跄跄朝大门走去。哈利轻轻搭着她的肩膀。

“等一等。你何不到厕所去把最后那一点威士忌吐掉,然后在吧台坐一会儿?你这个样子,我不想让你走。”

她没有反对,乖乖地跟着他到厕所去。她把手指伸进喉咙。等她回到吧台,哈利倒了一大杯苏打水,她整杯喝光还打了嗝。他再倒一杯。

“你明天早上会痛苦死。”哈利说。

她点点头。

“这不关我的事,但换作是我,我会让自己清醒几天。”

她点点头,然后又走回厕所去吐。

她又在酒吧里待了一个小时,直到看起来够清醒了,哈利才让她走。她摇摇摆摆地离开酒吧,朝机场的方向走,然后沿着海岸线绕行游艇停泊港。她一直走到过了八点,等脚底下的土地不再晃动,才回饭店去。搭电梯回到房间,刷牙洗脸换衣服,再下楼到饭店酒吧点了一杯黑咖啡和一瓶矿泉水。

她坐在一根柱子旁边的隐蔽角落,静静地观察酒吧里的人。有一对三十多岁的男女正在轻声交谈,女子穿着浅色夏日洋装,男子放在桌下的手握着她的手。隔两张桌子是一个黑人家庭,男子两鬓已开始发白,女子穿着黄、黑、红色彩缤纷的美丽洋装,另外还带着两个幼儿。她继续观察一群商业人士,他们穿白衬衫打领带,外套披挂在椅背上,正在喝啤酒。她又看到一群较年长的人,无疑是美国游客,男性都戴着棒球帽,穿着POLO衫与宽松长裤。她看着一个穿淡色亚麻外套、灰色衬衫配深色领带的男人从街上走进来,到柜台拿了房间钥匙后才进酒吧点啤酒喝,他距离她大约三米。他拿出手机开始用德语打电话,她以观望的眼神看着。

“嗨,是你吗?……一切都还好吧?……很顺利,明天下午开下一场会……不,我想应该会解决……我至少会在这里待五六天后再去马德里……不,下个周末前不会回去……我也爱你……当然……过两天再打给你……亲亲。”

他大概一百八十五厘米再高一点,五十岁左右,也可能五十五岁,稍长的金发略转花白,下巴很短,身材已经发福,但保持得还算不错。他正在看《金融时报》。他喝完啤酒往电梯走去时,莎兰德也起身随后跟去。

他按了六楼。莎兰德站在他旁边,头靠在电梯侧边。

“我喝醉了。”她说。

他低头微笑着说:“是吗?”

“我整整喝了一个星期。我猜猜看,你应该是生意人,从汉诺威或德国北部其他地方来的。结婚了,很爱老婆,还要在直布罗陀待上几天。你刚才在酒吧打电话我听到了。”

男子看着她,惊讶不已。

“我来自瑞典,现在有很强烈的做爱欲望。我不在乎你结婚了,也不要你的电话号码。”

他有点受到惊吓。

“我住七一一号房,就在你的楼上。我现在要回房间洗澡上床,如果你想陪我,半小时内来敲我的门,不然我就睡了。”

“你是在开玩笑吗?”电梯停时,他问道。

“不是。我只是懒得上酒吧去钓男人。要不要来敲我的门随便你。”

二十五分钟后,莎兰德的房外有人敲门。她裹着浴巾去开门。

“进来吧。”她说。

他进房后疑虑地四下环视。

“只有我一个人。”她说。

“你到底几岁?”

她拿起放在抽屉柜最上层的护照递给他。

“看起来比较年轻。”

“我知道。”她说着除去浴巾丢到椅子上,然后走到床边拉开床罩。

她转头看见他正盯着自己的刺青。

“这不是陷阱。我是个单身女子,会在这里住几天。我已经好几个月没做爱了。”

“为什么选上我?”

“因为你是酒吧里唯一看起来没带伴的男人。”

“我结婚了……”

“我不想知道你老婆是谁,甚至不想知道你是谁,我也不想谈社会学。我想性交。脱衣服,不然就回你的房间去。”

“就这样?”

“是啊,有何不可?你是个成年男子了,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思考了整整三十秒,看起来好像要离开似的。她坐在床沿等着。他咬咬嘴唇,随后脱下裤子和衬衫,只穿着四角裤站在那里犹疑不定。

“脱掉。”莎兰德说:“我不想跟穿着内裤的人上床,而且你得用保险套。我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却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他脱掉短裤走到她身边,一手按着她的肩膀。当他俯身亲吻时,莎兰德闭上了眼睛。他的味道不错。她任由他将自己推倒在床上,重重地压上身来。

事务律师杰里米·麦米伦来到位于游艇停泊港上方皇后道码头布坎南馆的办公室,正要开门之际,颈背寒毛直竖。门锁已经打开了。他一开门便闻到烟草味还听到椅子的吱嘎声。此时七点不到,他第一个念头是撞见闯空门的窃贼了。

接着他闻到小厨房传出咖啡香。几秒钟后,他迟疑地跨过门槛、走下廊道,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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