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苍雪-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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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轻瞳瞪大了眼,把衣服一撒:“废话。你来洗洗试试。”
“记得洗好后再把地给拖了。”柳重言丢下这句话便飘飘然出了四宜亭,另寻幽静地看书去了。左脚微微有些跛。
一个时辰后,柳重言夹着书,提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银雪鱼走了回来,虽然左脚的伤未愈但步伐却有些轻快。只是他一入四宜亭便倒抽了口冷气。
满地的衣服汪在冒着肥皂泡的水里,远远地能见着木盆覆面朝天,缺了老大的一块。那块碎片孤零零地落在相反的方向。
而井边则蹲坐着把头埋进双膝间的傅轻瞳,满身湿得能拧出水来。只见她肩膀一抽一抽的,似是正在哭泣。
柳重言提到嘴边的怒气被她这般模样压了下去。他竭力避开那些滑腻的肥皂水,小心翼翼地向她走了过去,轻声道:“若是不会洗,那就不用勉强了。”
却不曾想她抬起头来,一双通红的眼格外倔强:“是我不好!我以前没做过这些,所以才搞成这个样子……”
只见她咬着牙想站起来,却右脚失力般地让她又跌坐下来。
“你受伤了?”柳重言忙上前扶住了她。
“想用脚踩着洗,一不小心就滑了一交……结果……” 傅轻瞳红着一张脸看着满地的狼籍,自己也觉得有些汗颜。
“算了,我先带你回屋里瞧瞧。”柳重言轻拽了她的胳膊,一点一点往里挪着。因他二人腿脚都不利索,短短的一段路竟走了好一会儿。
傅轻瞳用另一只手抹了抹额上出的热汗,笑着随口道:“这倒好,成跛脚夫妻了。”
柳重言的步伐猛地一滞,加在她手臂上的力道更重了些。傅轻瞳突然发现自己失言,咬着唇不知所措地看了他一眼。却见柳重言从脖子到脸红了大半,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作者有话要说:很喜欢温馨点的剧情乃。。。吼吼!
第二十五弹 温柔生一脉
柳重言抑了抑面上如血的红晕,将傅轻瞳搀到床沿边坐下。蹲下身,将她脚上的鞋轻轻脱了下来。只见那截雪白如玉的脚脖子上,赫然有一圈淡红色的疤痕。仿佛是曾被一物束缚着,日夜摩擦所致。
傅轻瞳见他盯着自己的脚愣了一愣,抬起脚看了一番,满不在乎的语气:“你是在看这道疤么?我也不知是哪里得来的……一点都想不起了。”
其实,不仅仅是这里。
自从那日傅轻瞳被救起,浑身透湿地被柳重言抱回四宜亭后。凤九又恰巧被她阿娘叫去。一手拈着干净的衣裳,撇过头去用另一只手为她换装的正是他。虽说他坐怀不乱,时时恪守着男女之礼,但还是免不了瞥到了一些。
那便是傅轻瞳背上的伤。
应是用了极好的伤药而已变得很淡很淡。但那些伤痕错落着,仍旧是那样的触目惊心。一搭脉搏,他又是一惊——她应是受过极严重的冻伤,还得了场凶险异常的寒症。若不是即时用了最好的补药进行条理,再加上她自身有些内力,恐怕早就落下了病根。
就是这样看起来仅仅十几岁的少女,却有着这般惨烈的经历。
她的双唇紧闭,眉头紧锁,决绝的神情。可容色却中隐隐透着些娇贵之气,而身上的衣物亦是华丽衿贵,曾服用的药物又是天下难寻。只是,她为何会受到那样残酷的对待,她为何最后要选择跳崖……
她于重生时遗漏了一部分的记忆,而这段记忆,是她自己执意抹去。或是心酸,或是绝望。抑或是……
许多的迷团一直生在柳重言的心里,而他,却选择了缄默。在她朝他看似没心没肺地笑,耍赖时,没由来地觉得有些心疼。
他定了定心神,在她脚踝红肿的各处轻按了片刻,终于听得她“咝”了一声皱起眉来。
“是这里扭伤了。”他站起身来,往橱柜那边走去,找出瓶药酒与纱布来。
傅轻瞳注视着自己脚上的红痕,轻声道:“我总是觉得我忘了好些事情……可是却又想不起来。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你说你还记得你的哥哥。”
“是的,可是没有道理啊。我这几年都没见过别的人吗?为什么却没有一点印象。”
“真的一点都没有么?”
“……说起来,这几日,我时常会做梦,见到茫茫的一片白雪。天也是白的,地也是白的。然后我一个人在雪地上走着,有呤啷呤啷的声响……”
柳重言不语,复又蹲下身,将药酒倒出些在手掌之中,搓在她的脚踝上。
“好痛!”脚踝处如同被火烧了一般的灼热,傅轻瞳咬起牙来,额头冒出冷汗,伸出手几乎要推开他。
“忍着点。”柳重言反而加重了力道。
傅轻瞳挣了他的手,开始乱踢:“不要——你走开——!”
她开始无所顾忌地耍起赖来,好似只要对着他,就能这样自在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而不必硬忍着,可以尽情发发自己的小脾气。
“安静点!”柳重言身上不轻不重地挨了她好几脚后,终于忍不住大吼起来,站起身一把将她按倒在床上,一双眼有着一丝怒气。
只是当他们四目相对时,傅轻瞳的眼中盈盈如水,全然化了他的怒气。为何,他突然听到了自己轰隆的心跳声?
“柳五……哥?”刚推门而进的凤九被屋内的景象吓退了半步,颤声道,“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我们?我们在……”傅轻瞳终于注意到了异样,一把推开全身僵直,满脸通红的柳重言坐了起来,一张脸分外尴尬,忙解释道,“凤九,其实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我不听,我不听!!”凤九捂着耳朵哭着跑了出去。
傅轻瞳一时忘了脚伤,也急急地追了出去,突然脚一软跌了一交,疼得龇牙咧嘴。
“你没事吧……”柳重言这才缓过神来,一把拉起了她。
“没事就怪了。”傅轻瞳利索地拍拍腿上的尘,嘟哝着,“好不容易同凤九和好,做了姐妹。这下可好,又给误会上了……哎,柳重言,你长得又不是什么绝世的容貌,怎么会硬是成了一个祸根?”
“………………”
“凤九……凤九?”傅轻瞳在经历了第二次与大地的亲密接触后,踉踉跄跄着终于找到了红着一双眼,正在井边收缀衣服,准备狠狠清洗的凤九。
只见凤九听得脚步声,回首望了一眼便马上收回了目光,撅着嘴道:“柳五哥的衣服一向是我洗的。你又做不好,还弄得满地都是水……”
傅轻瞳摸摸自己的头,笑道:“是我做得不好……不过,刚才是你误会了什么罢?”
只见凤九停了狠搓衣服的动作,回过头来,目光炯炯:“我误会什么了?!”
“刚才,他在给我擦药呢……因为我手脚粗笨,洗衣服的时候跌了一脚。”傅轻瞳将脚伸了过去,露出了好大一个肿块,“你瞧。”
“……好象很痛的样子……”凤九瞧了瞧,目光渐渐软和下来,咬着唇说道。
“其实最痛的不是这个!”傅轻瞳作出一副认真的模样,大马金刀地坐在井边道,“柳村医那药酒才痛呢!我就是因为受不了才踢了他几脚,然后他就发了火……然后,就成了你看到的样子。”她还双掌合十,格外感谢地添了句,“若不是你来了,我恐怕是要被他大卸八块了呢!”
凤九终于“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村里人都知道,柳五哥虽然待人有些淡淡的,但人却是再好不过了,他不会那样的……”
“可是刚才他真的好凶!”傅轻瞳做了个极夸张的鬼脸,又手舞足蹈地描述了一番,三言两语间,竟逗得凤九“咯咯”笑了起来。
一身素衣的柳重言立在竹林斑驳的阴影后,看着柔暖的阳光覆落在傅轻瞳眉飞色舞的脸庞上,勾起嘴角,微微一笑。
眼底,一脉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好象还是没说要回去的话。。。拖到下一章吧。。.
有没人喜欢小言呀~~~~~~~~~~~
第二十六弹 最难长相忆
偌大的寝宫内焚着一炉紫檀香,飘渺而悠长。那张宽大的紫檀木床上,紫锦床帘被金勾挽起,床上的一切一览无余。
床上卧着两个人,如同婴儿般的拥抱着。
其中的那个女子首先醒了,长长的睫毛轻颤着,动作轻缓地坐起身来。丝滑的被褥从她的白嫩的香肩上流泻下,她的身上竟未着寸缕!
只见那女子略带羞涩地掀开被褥站起身,为自己套上了一件丝袍。她俯下身,微笑着,露出两枚浅浅的酒窝。她用手指轻轻地抚摩着那正沉睡中的男子的面庞。动作是那样轻柔,惟恐吵醒了他。
那张如同雕塑般精致的脸孔,令人惊叹的绝色睡颜,让那女子的柔唇忍不住轻吻在他那舒展在外的手指上,一点一点,带着崇拜与卑微的神情。
那男子便是日曜的王,苏无翳。
此刻,他带着些疲累的神色,拥着锦被合眼而睡,仍是未醒。只见那女子站直了身子,慢慢地踱到一个金镶乌木的大橱前。怀着与来时同样好奇的心理,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像是要触碰一个未知的禁忌。
自从一个月前她来到这里,就被宫人严肃地告知:无论如何都不能打开这个大橱。一个月过去了,她谨小慎微地守着这个命令,可到底,好奇心占了上风。
朦胧的晨光下,那大橱仿佛是个带魔力的大匣子,牢牢地吸引着她的视线。而此刻……
大橱并未上锁,应声而开。却让她不禁微微的有些失望。
宽敞无比的空间内,只静静地躺着三样东西: 一盘未下完的残棋。一根柔韧犀利的鞭子。一副形若海棠的银锁。
那残局已下成了盘曲四角棋,若黑子有了相让之意,那白子仍有生还的余地。而那根鞭子并未引起不习武的她太大的兴趣。鬼使神差般地,她伸出手,将那副七星海棠锁拿了起来。银链轻击,发出细碎的,几乎不可听闻的声响。
苏无翳的心却敏感地,像是被狠狠地一击。
于是,在这个混乱不堪梦里,一个紫衫少女向他轻快地走来,带着明艳的笑容。呤啷呤啷。呤啷呤啷。他如此欣喜地迎了上去。
只是待她走近了,那欢乐的神情陡然变成了哀伤。只见她将覆着双脚的长裙撩起一角,露出那一副镣铐,道:“我求你,将它摘去。”
他猛然惊醒。
一双凤目刚一睁开,便恰巧见着那女子手中拿着的一件明晃晃的事物,登时勃然大怒:“放下!”
哐啷!
那女子一惊之下,手中的镣铐竟落到了地上!
“是谁准你开那个橱的。”苏无翳慢慢地坐起身来,目光冰寒如刃。
“王……其实不是您看到的那样,奴婢只是……”那女子如同失了水分的花朵,哆嗦了一下便萎败一般瘫软地伏在地上,双肩不住地抖动。
“只是好奇,是么?”苏无翳声音竟分外和缓,似是极好心地替她回答。
“求王饶恕!”那女子与苏无翳相处共有一月,算是他所有的女人中最长久的一人。知道他一旦与人极温柔地对话,便是动了杀机。于是,她一惊之下只得楚楚可怜地哀求道。
“你这样肮脏的手,也配碰瞳儿的东西么?”苏无翳冷哼一声,一步步走到她的身侧,蹲下身来,将那副镣铐宝贝地收入怀中。
女子抬起一张哭得黎花带雨的脸:“王……求你……”
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两枚浅浅的酒窝。
曾几何时,有一个人也是那样哭泣着,躺在他的怀里。
只是,那个人永远都不曾求过他,那样倔强的,不肯屈服的神情。除了那次,她求他解开镣铐……却是最后一同在屋顶观月的一夜。
她说:“我求你,将它摘去。”
苏无翳的肌肤碰触了冰凉的镣铐,轻颤间,心猛然抽紧。
只见他看着那女子,又放缓了语气问道:“蝉儿,你看了那盘棋没有?”
“……有……”蝉儿犹豫了片刻,还是战战兢兢地承认。
“有何感想。”
“奴婢……并不十分懂……”
“说!”
“……是盘曲四角棋……”
“还有呢。”
“劫尽棋亡……是局死棋……”只见蝉儿抬起头来,有些犹豫地复又轻声地添了一句,“可是,那黑棋似乎没有补尽劫材的意思……那白棋仍可以生还……”
苏无翳忽然站起了身,大笑起来,步到乌木圆桌旁,潇洒地坐下。只见他一双眼凝视着伏在地上的蝉儿,笑声中却隐隐透着无尽的苍凉:“这局棋,连你都看得明白。她却硬是看成了死局!”
蝉儿眼睁睁看着苏无翳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猛地倒入口中却呛出声来,涨红了脸。
茶水呛出了嗓子,洒满了衣袍。
苏无翳重重地放下茶杯,抹了抹唇。略略低着头,眼底似乎闪烁着隐隐的泪光,稍纵即逝的颓败与哀伤。
重重的咳嗽声中,他再次想起了先王苏无羸临终前对他说过的话:这世上,无一可信。他人不可信,承诺不可信,道德不可信,回忆不可信,爱情不可信。
犹记得有一年,他与傅轻瞳有过这样的谈话。而她却说:“有些人,总是要去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