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苍雪-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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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她与苏无翳此生,可能有缘无分。”
姬流觞闻得此言,由他及己,,似有所感。竟有些黯然神伤。
他沉默了半晌,便抓起身边的酒坛,不断地向口中倾倒。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这是那夜,傅轻尘与傅轻瞳面对着不同的人,所说的同一句话。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我与你下一盘棋,可好?”傅轻瞳略显苍白的脸上微微露出些笑意。两枚酒窝浅浅的,浅浅的。
苏无翳已忘了她有多久未曾展开笑靥,多久未曾与他讲过话。
仿佛从她清醒过来后的那许多日子,她就再也未曾对他笑过。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眸总是越过他,遥遥地向远方望去。他触及不到的地方。
即使两人仍是同榻而眠,她亦将一张锦被抱在怀里,转向背对他的一侧睡去。不同以往喜欢闹腾,她只静静地保持着那样的姿势,甚至能睁着眼直到天明。
纵使是苏无景与她说话,她也只是淡淡地听,有时微微颔首,不带一丝感情。若是苏无景提出与她下棋,她倒从不回绝。
依旧是落子飞快,从不过多考虑。只是将要输的时候,她不再大声嚷嚷着要悔棋。只是一子一子坚坚定定地下完。
若是苏无景故意输给她,她亦不笑,只是仔细地将一粒粒地棋子抓在手心,放在棋盆中,收好。
若是输了,她便起身,坐到寝宫外的游廊里,远远地望向他处。
让她与傅轻尘相见,她只是握了他的手,望着他默默地流眼泪。
无声无息,一双眼却是血红血红。
傅轻尘隐隐觉得不安。
她这般模样,什么都忍着,分明已是心如死灰,大限将至。
苏无翳何尝不知晓?
为了怕她自寻短见,特意收起了寝宫里的各种会伤人铁器。就连送与她吃饭的器皿亦换成了不亦碎裂的木盘。若是他离开,就让人将寝宫的门锁起来。
傅轻瞳亦不反抗,每日安安份份地吃饭,发呆,睡觉。
只是这般平静而死寂的气氛下,仿佛有着什么暗流汹涌。让人不安。
青阳的市口,刚处决了一名丰息的女子。
日曜百姓亲眼看着那个名叫傅轻瞳的奸细被斩落了头颅。大呼快哉。
苏无翳端坐在刑场外的高处,看着那个面目与傅轻瞳相似的女囚匍匐于地,头颅飞起的那一刻,闭上了眼睛。
傅轻瞳,已死。
从此以后,住在他寝宫的不再是傅轻瞳。那她又是谁?或许无论她是谁,都无所谓。她是他的,这样,就够了。
苏无翳只知,自己绝不能让她这般轻易地离自己而去。他要将她留在身边,永永远远地留在身边。
记得他问过傅轻瞳,何谓迷住?
她说,就是你走到哪里,都会将这个人紧紧栓在身旁,惟恐她离了你。
那他现在这样做,是不是算他对她的迷恋。
迷恋她的笑,迷恋她说过的话,迷恋她每每会做的习惯性的小动作。
即使抓不住过往,今昔如此亦好。
当她笑着对他说,要与他下一盘棋时,他心中是何等的欣喜!只是面上仍是冷着,略略缓了缓。他颔首,说,好。
棋盘与棋子盆俱已摆好。傅轻瞳执白子,苏无翳执黑子。
傅轻瞳仍是习惯性的姿势,斜凭着桌,一手托腮,曲起膝来抵着沉香木的圆桌。她将白子下得飞快,仿佛不经思考,挣命一般地快。
苏无翳略略蹙着眉,亦牢牢地跟着她的节奏。
她下子如飞,微微地喘息,直到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盘角曲四,劫尽棋亡。
若苏无翳的黑棋补净盘上所有劫材,傅轻瞳的白棋将无处寻劫而死。
傅轻瞳笑无笑意,惨白着一张唇道:“我输了。”将手中的棋子一撒。
分明白棋外还有活气,可傅轻瞳却不曾注意到,只是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推开。满室的月光。
依旧是朗朗的夜月,他二人与以往一般,坐于屋檐之上。只是他们之间,却有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稀疏的星芒于薄云的掩映下,若隐若现。细蒙的雨微微地撒落,凝成小小的冰粒。
傅轻瞳的面上落了一层银色的月辉,一双眸子如同撒满了碎星般闪烁。她将覆着双脚的长裙撩起一角,露出那一副镣铐,道:“我求你,将它摘去。”
第一次用“求”。她求他,求他将那副镣铐摘去。
苏无翳看向她的脚踝,如凝脂的肤上细细地一圈老茧的痕迹。分明是那么多日月来,镣铐与皮肉摩擦,出血,结痂,出茧的痕迹。
他伸出手,轻轻抚摩那圈凸出的茧子。
当日,因他一时的兴起,为了折磨于她,挫了她的锐气,让她戴上了这镣铐。却从未想过,这样被镣铐缠绕煎熬的日子,她是怎样熬过来的。
如今,仿佛他能感到她所受的皮肉之痛。更多的,竟是心痛。
傅轻瞳微微收了收脚,又轻声道:“求你。”
他从怀中拿出一把海棠花形的银质钥匙,俯下身,临近锁眼的位置。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般,道:“瞳儿,答应我,即使没了镣铐,你也不要走。”
长发掩了他那紧张地等待答案的神情。也让他无法看清傅轻瞳面上的表情。
“我还能走到哪里去?”傅轻瞳望着俯身为自己解开锁的男子,似笑非笑道,“你告诉我,我还能走到哪里去?全日曜的人都要我的命。而你,不是也要为了你的子民要了我的命么'奇+书+网'?你是不是该让我再去城楼上吊着,安抚下民心?”
苏无翳看了她一眼。
仍是未曾说:“我已让死囚替你斩首,对子民有了交代。”
仍是未曾说:“别怕,只要留在我身边,我就会保护你。”
苏无翳什么都未说,只是默默地将那副带着傅轻瞳体温的七星海棠锁收在怀中。
我以为你会明白的。
苏无翳这样想。
我以为你会留在我身边的。
苏无翳这样想。
直到最后,他仍是想,仍是想。却不说出口。
却不曾想,傅轻瞳终是走了一局死棋。
作者有话要说:PS:此文绝对还未完啦。。。文中的各位主角都好隐晦。。我之前有觉得瞳儿和翳之间感情交代得有点快;很多细节都没;但后文绝对会不断地给出的。。通过各种方式~~
她与他相处有半年的样子。为什么她会喜欢他了呢;一是因为息潋的背叛;二是因为他们其实是同一类人罢.
她喜欢潋;是一见钟情。但她与翳却是日渐生情。半年;其实足够了;是吧?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我想说说写这篇文的目的(好严肃ORZ)。.
不想写些速食文,不想写些噱头很多但一笑即忘的文。想写些真正有些价值有可以挖掘的东西的文。
可能这个文是小众的,可能很多人接受不了这样的压抑,但我依旧会坚持下去。把这个文完整地结束掉。
因为这文虽是某戏的第2个长篇。但却是我真正的实验田。
而我在这个文中想探讨一些以前写洛城中不甚注意的东西;比如人性更复杂的刻画。文风的定位。还是故事该用什么方法来叙述.
还有;超越爱的其他一些东西。比如亲情;比如天下;比如权势。比如恨= =!!
如果说洛城主要讲的是爱,那么末世的便是恨。
虐身虐心,最终当爱变成了恨。
但是,那恨也曾经也是爱啊!
全篇来看好象真的一直在虐;而且还满重的。但我会继续坚持虐下去;不是为虐而虐。而是这个故事的本身是无法轻松的.
真的很感谢一直追文留言的亲。
你们的鼓励真的给了我很大的动力。
鞠躬!
第二十弹 生死痛相别
“瞳儿?”退朝归来的苏无翳急急地于屋中寻了一周,终于怒道,“人呢?!”门口的守卫们见着此景,皆吓白了脸,面面相觑间在外面跪了一地:“小的,小的,不知……”
寝宫内寂然无声,却见一封粉金饰的喜帖,敞敞地翻开在桌子之上。苏无翳将拿喜帖拿起,略瞥一眼便狠狠地掷于地下,吼道:“把傅轻尘和姬流觞找来!”
霰雪森林。
寒风卷着如席般的雪片,重重地擦过陡峭的崖壁,激起无数的雪粒。悬崖之下,遥遥地望见有一条冰河暗流涌动,暗蓝色的河水,腾起团团的水汽。
傅轻瞳双脚踏在悬崖的末端,单薄的身子仅仅穿着一件淡紫色的长衫。猎猎的山风呼啸而过,长长的乌发狂舞着,仿佛要与那扬起的紫衫边沿融成一体。
就像飘零在空中的一片紫叶,已经脱离了生长的地方,没有着落,没有依附。只能等着在风中渐渐腐烂,渐渐死去。
她闭上被风雪迷离的眼,长长的睫毛上挂着雪屑。苍白如玉般几乎透明的手臂迎着风渐渐展了开去。优美的,飞翔的姿势。
年幼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梦想。
伸出长长的手臂,想像与自己天空的小鸟一般自由自在地翱翔。
她还记得做丞相的爹曾于她十二岁生日时送给她一件世间稀有的雪鹭羽衣。那是丰息王的赏赐,是巧匠花了三个月工夫才得以完工的珍品。
纤长而纯美的白羽,细密而柔软的羽绒,她喜欢极了,急急地穿在身上,轻轻地抖擞着,落下几片柔软的羽毛。
如同一只一尘不染的雪鹭。
那日,她也是这般,张开双臂,站在高高的屋檐之上。迎着绚目的日光,眯起了眼睛。想象着自己正在湛蓝的天际骄傲地飞翔。
突然,她看见一身银色袍子的息潋摇着纸扇慢慢地走了过来,一脸温柔的笑。她红了脸,想要轻盈而美丽地落到他的面前。却不小心滑了一交,直直地跌落下来。
雪鹭羽衣被屋檐上的琉璃瓦割了长长的口子,纷繁的羽毛伴随着她的坠落而如雪飘下。
漫天的羽毛纷飞中,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息潋的呼吸近在咫尺。
傅轻瞳大口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闭着眼笑了笑,原来自己所可以拥有的,还有一样叫“回忆”的东西。
彼时,息潋却穿着一件金丝绣的流云红锦喜服,将手伸向玉辇之上,那个穿着华美锦服的、拥有绝世容颜的女子——华潆初。
四周的丝竹腰鼓声热热闹闹,震天动地。只是他二人虽是微笑着,眼中却全无喜气。
息潋绽出一个笑容,在她耳边道:“潆初公主,你终究还是选了丰息这个宝匣。”
华潆初亦笑:“希望王子潋将来能让我放心地知道,我的选择没有错。”将纤小的手轻轻放于他的手掌之中。
但她仅仅能体会得到的,是彻骨的冰凉。华潆初裹在重重华锦下的纤柔身子轻轻一颤。
他二人携手,款款地步入厚重的红毯,优雅地向两旁边的百姓致意。
男才女貌。满目的红艳掩饰了一切的冷漠。在所有人的眼中,他们仿佛是天生的一对璧人。
=奇=息潋在满耳的欢呼声中,遥遥地望向北方,眼底满是难以言喻的哀伤。
=书=就在昨日,从日曜传来的消息,傅轻瞳已被斩首。当晏九将这个消息告知他时,他正为佛堂中的青灯添加香油。
=网=仿佛是一道晴天的霹雳。
青灯打翻,灯火星子燃了那个朴旧的蒲团。
火苗迅速蹿起,将那整个蒲团瞬间燃烧。映着灼人的火光,息潋的面色仍是惨人的白。他跌坐在一侧,唯怔怔地看着晏九拎来井水将火熄灭。
余烬的灰烟,烧得糊黑的蒲团,打翻的青灯。
就像当年听到赫连小容死去时一般,在那一刻他又一次失了心般地如同一个游魂。
那时的他最终选择了念颂佛经来平抚自己的心,而傅轻瞳的出现无疑是对他最大的安慰,她那样爱笑爱闹,活力四射,积极开朗,是支持他活下去的最大动力。
而如今,傅轻瞳离他而去,勇气与希望亦再次离他而去。息潋捧起的佛经复又落于地上,手颤抖着不知所措。
——原来没有傅轻瞳,我只是个懦弱的人。
——原来,若无分享的人,这天下,要来何用。
息潋滑落于地,他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地埋了进去。
仍旧是那个沧桑而低沉的声音,缓缓地从门口响起:“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潋,你为何大悲。”
息潋抬起头来,面上已无了任何表情:“师父,我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瞋痴,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我当日未听你善言,一心只想成就大业。却不曾想将那女子推向极端,实在是错上加错。而如今,她既死去,我心终死。”
“觉悟世间无常。国土危脆。四大苦空。五阴无我。生灭变异。虚伪无主。心是恶源。形为罪薮。如是观察。渐离生死。”那人微微一笑,仿若普渡众生,“你当舍于懈怠,远离诸愦闹;寂静常知足,是人当解脱。”
“是。待明日弟子将尘间最后一事完成之后,定当与师父一道,常伴青灯,传我佛法。”息潋深深地拜倒在地,一字一字说得清晰而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