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们自己-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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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岩石中来。知道吗,我们月球上自己有水。大部分都是从石膏矿里分离出来的,总量完全够用了,我们毕竟用得很节省。”
“我知道,知道。来了以后,我还没有痛痛快快洗过一次澡呢。我真不知道你们平时都是怎么洗的。”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第一步,先打开水,把自己淋湿。然后马上关掉龙头,往身上涂一点浴液。搓一搓——唉,本,我懒得往下讲了。其实在月球上,你根本脏不到哪儿去……不过我们现在要说的不是这个。我们在月球上也发现了一两处天然水源,一般都是藏在山脉阴面下的冰层。只要发现,我们就会让它滴出来。我们面前的水源,自从这个通道开掘以来一直在滴水,那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
“可这跟迷信有什么关系?”
“显而易见嘛,水是月球上最宝贵的资源。无论是饮用、清洁,以及种植作物、分离氧气,所有的事都离不开它。这种天然的水源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实际作用,可是人们都对它心怀敬意。开掘隧道的时候,只要发现水源,工程马上就会停下,直到水源流尽为止。你看两边,这条通道的墙壁还没完工呢。”
“听起来还真像迷信。”
“其实——应该是一种敬畏吧。这种水源最多不过持续几个月的时间,不可能更久了。可我们面前这个竟然度过了它的周岁生日,以后仍旧毫无停止迹象,就像永不枯竭一样。事实上,我们已经把它称作‘永恒之泉’。你甚至能在地图上找到它。人们很自然地把它供奉起来,大家心里都暗暗觉得,哪天它一旦枯竭,一定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
狄尼森笑了。
茜里妮温和地说:“其实,大家也并不见得真的相信,可心里都会有点隐隐的担忧。你看,其实它并不是永恒的。将来的某天,它一定会枯竭。其实,它此时的流速比起刚发现的时候已经减缓了三分之二,水正在慢慢流尽。我猜,人们大概觉得,如果水流枯竭的时候他正好在旁边,一定很不吉利。我想这个理由讲得通,可以解释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来这里。”
“看来你自己并不相信。”
“我信不信不重要。我不认为它会突然断流,又恰巧有哪个倒霉蛋正好在旁边赶上这桩事。它只会越滴越慢,越滴越慢,最后直到断流,没人能指出它究竟是何时枯竭的。所以,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我同意。”
“其实,”她马上转了话题,但并不显得突兀,“我心里还有其他的担心,想跟你单独谈谈。”她把毯子在地上摊开,盘着腿坐在上面。
“这才是你带我来这儿的真实原因吗?”他也坐了下来,面对着她。
她说:“你看,现在你可以轻松地看着我了,你已经习惯了……地球上肯定也有些时代,人们对裸体熟视无睹。”
“不少时代,不少地方都是。”狄尼森表示同意,“不过自从大战之后就没有了。我有生以来……”
“那么,在月球上,你就得按照月球人的样子做事。”
“你不是要告诉我些事情吗?你不是为了这个才带我来的吗?不会是想色诱我吧?”
“想引诱你的话,待在城里方便多了。不是这回事。本来我们可以去月面上谈,那儿可能更合适。不过要出去的话,光是准备就得好长一阵子,还会引起他人的注意。来这儿就不会。这里是地下设施中惟一一个清净的地方,我们非常安全,丝毫不会受到打扰。”她口气有点踌躇。
“不错。”狄尼森评价。
“巴容生气了。真的,非常生气。”
“没什么奇怪的。我早就提醒过你,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你的心灵直觉。要是你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他肯定会生气。对了,你为什么非得告诉他不可呢?”
“因为他是我的——伴侣,我很难一直对他隐瞒下去。尽管,说不定以后,他不会再把我当伴侣了。”
“对不起。”
“不用,反正我们的关系越来越糟。不过更让我心烦的是——这才是最麻烦的——他根本不相信你的实验数据,就是你的介子仪实验,在经过月面实际观测之后得到的那个结果。”
“我早就告诉过你,他不会信的。”
“他说他看过你的结果。”
“是啊,他随便扫了一眼,还哼了一声。”
“我这次算是明白了。是不是世上的每个人都只会相信那些对自己有利的东西?”
“只要有一点可能就会。有时候即使毫无可能,人们也会顽冥不化。”
“你呢?”
“你的意思是,我是不是人类?当然。我不相信自己已经这么老了。我一直认定自己魅力超凡,一直相信你来找我是因为我相貌英俊——即使你把话题转向物理以后,我还是执迷不悟。”
“什么啊!我就是那么想的!”
“行了。我猜,内维尔告诉你,我收集的数据都在误差幅度之内,所以没什么说服力,这倒是实话……不过我还是相信,这些数据是证明我理论的第一步。”
“只是因为你这么希望吗?”
“不是‘只是因为’。我们不妨这么看,假如电子通道没有任何危害,但是我却坚持认为它有,这样的话,我迟早会被证明是个白痴,我的科学声望也就毁掉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在那些人眼里,我现在已经是个白痴,而且已经毫无科学声望可言。”
“本,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几次了,你都会提及当年那个故事。你能不能把它完整地告诉我?”
“你要是听了会很吃惊的,因为根本就没有多少可说的。在二十五岁的时候,我还算少不更事,没想到自己某天会触怒一个白痴,不为别的原因,只因为他蠢。
其实蠢的不光是他,我当时的行为才真正蠢到家了。正是我的无心冒犯把他推上了高不可及的巅峰,要是他以前想到自己今后的地位,一定会吓死的——”
“你指的是哈兰姆?”
“是,当然是他。他发达了,于是我就毁了。最后,我甚至不得不逃到月球上来。”
“这儿很糟糕吗?”
“当然不,这里相当好。可以说,从长远来看,他反倒帮了我的忙……回到刚才的话题上。我刚说到,要是我一直坚信通道有危险,其实我的想法是错的,那么我不会有什么损失。但是如果情况相反,我认为通道很安全,而其实是错的,那么我的行为就是在帮助毁灭这个世界。说实话,我已经度过了大半辈子,而且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自己对全人类并没抱有什么好感。但是,真正伤害过我的人毕竟是少数,如果我因此而向整个世界复仇的话,那也有点太过分了。
“而且,如果一定要找个自私一点的理由,那么,茜里妮,我会想到我的女儿。在我动身来月球的时候,她刚刚得到许可,可以生一个孩子。用不了多久,她的孩子就会出世,而我——请原谅我这么说——就会成为一个外祖父。不管怎么说,我总会希望我的外孙能健康成长。所以我坚持自己的信念,通道是危险的,而且也会在这个信念的指引下行动。”
茜里妮的情绪也激动起来:“可这就是我想知道的。通道到底危不危险?我指的是,真相是什么?我不想听你们的信念。”
“这应该由我来问你才对。你是直觉师。你的直觉是怎么告诉你的?”
“我正是为此苦恼,本。我自己都无法确定。我个人倾向于相信通道的确危险,可我又怕这只不过是自己的感情倾向而已。”
“好吧,或许如此,可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倾向呢?”
茜里妮悲哀地笑笑,耸耸肩,“要是能证明巴容错了,一定很好玩。平时只要他一认定什么,就会对反对者毫不留情地讽刺挖苦。”
“我明白了。你很想看看他失败的表情。我完全能理解这种希望会有多强。比如,要是通道真的有危险,而我亲自证明了它,我一定会成为人类的救星。我敢发誓,那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看哈兰姆的表情。不过这种想法不见得有多光彩,到时候我真正会做的,恐怕是坚持跟拉蒙特分享这一成果。他的确无愧于这种荣耀。
我会把自己的乐趣局限于看看拉蒙特的表情——当他面对哈兰姆的时候。那时候他应该不会那么暴躁了……我怎么开始说废话了……茜里妮?”
“我听着呢,本。”
“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直觉师的?”
“到现在我也没弄太清楚。”
“我想,你在大学学过物理吧。”
“嗯,是的。还有点数学,不过我从来学不好。想想就知道,我的物理也不会好到哪儿去。一旦不懂了,我就会直接猜出最后的答案来。这么说吧,考试的时候,我只要好好预测一下如何才能得到正确答案,然后一切都出来了。这一招基本上次次管用,但每次他们都会问我,这些题是怎么做出来的,而我却怎么也回答不好。所以他们每次都怀疑我作弊,可是从来都找不到证据。”
“他们从来没怀疑过这是你的直觉能力吗?”
“他们可不这么想。不过当时我也不知道。后来,我的一个早先的性伴侣是个物理学家。其实他就是我孩子的父亲,精子毕竟是他提供的。当时他有个物理难题,有一次躺在床上的时候,他讲给我听,或许也只是做完爱随便找点话题吧。我当时说:‘你知道我听了以后有什么感觉吗?’后来我就告诉了他。纯粹出于胡闹,他试了试,然后他告诉我,成功了。实际上,那就是发明介子仪的第一步。你不是说,那玩意儿比质子同步加速器还好吗?”
“你说那是你的主意?”狄尼森正把手放在水滴之下,一边听茜里妮的话,一边把指头放在嘴边,“这水干净吗?”
“绝对纯净,”茜里妮回答,“它会流向大蓄水池,做进一步处理。它含有硫酸盐、碳酸盐和其他一些矿物质。你肯定不会喜欢它的味道。”
狄尼森把手指在内衣上蹭了蹭,问道:“是你发明了介子仪?”
“不是发明。我只是提出了最初的概念,最终做成还需要很多很多工作,大多数都是巴容的功劳。”
狄尼森摇摇头,“茜里妮,你知道吗,你的天赋真的太了不起了。你的头脑真该交给分子生物学家,让他们好好研究一下。”
“是吗?我可一点都不愿意。”
“大概在半个世纪以前,人类关于遗传工程的研究浪潮达到了顶峰——”
“我知道。不过后来失败了,而且还被立法禁止。
现在它是非法的,所有此类研究都成了非法的。就科研来说,法律的限制规定已经做到顶了。但我听说还是有人暗地里在搞。”
“我不太清楚。研究什么?关于心灵直觉能力?”
“不,我想不是。”
“嗯。不过我是这样想的。在遗传工程的推动之下,肯定会有人想到研究心灵预测。显而易见,几乎所有伟大的科学家都有类似能力,由此可以联想到,这种能力就是创造力的惟一来源。有人或许会说,这种非凡的创造力源自个人特定的基因排列,而每个人的基因排列肯定都是不同的。”
“我想,或许有很多种排列组合都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
“如果这是你心灵直觉的结论,那就肯定是对的。
不过还有些人坚持认为只有一个基因,或者一小段基因,才是构成这个能力的惟一关键因素,你可以叫它直觉基因……后来他们的研究失败了。”
“我知道。”
“但在失败之前,”狄尼森继续说,“他们还做过一些尝试。他们筛选出一些似乎可以增强预测能力的基因段,还声称取得了一些成果。这些挑选出来的基因段被放进了基因库,我敢肯定,你是恰巧继承到了这些基因——你的祖父母中有人参与过这项工程吗?”
“据我所知没有,”茜里妮说,“不过我也查不出来。说不定他们中的哪个参与过,不过我只能说……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不想仔细调查这件事。我根本不想弄清。”
“也说不定根本没这回事。后来公众对遗传工程非常抵制,要是哪个人被大家看成遗传工程的作品,那他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人们都说,直觉跟那些惹人讨厌的研究都是一回事。”
“嗯,谢谢。”
“话是这么说。可要是谁有了预测力,不管他自身品性有多端正,也难免引起别人的嫉妒和敌意。即使是米歇尔·法拉第那样的圣人也一样遭到了汉弗莱·戴维的嫉妒和仇恨。早就有过这样的箴言——想要引起他人的嫉恨,并不需要你真正做错什么。至于你的这件事——”
茜里妮说:“不过,我肯定没有引起你的嫉妒吧?”
“我想不至于。不过内维尔呢?”
茜里妮沉默了。
狄尼森说:“我猜,在你跟内维尔结交之前,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直觉天赋吧。”
“我得说,不是所有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有些物理学家这么怀疑。但是,像地球上一样,这里的科学家也把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