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们自己-第1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之类。听到一个长老直接称呼自己的名字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很多长老现在都这么叫。奥登是个天才,这种称呼也是对他才华的一种肯定。罗斯腾就曾不止一次表示过,对他这样一个学生深为满意。)奥登心里其实真的很害怕,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了。对一位长老坦白自己的缺点,要比对其他理者容易得多;对崔特那就更难了,对他自认短处,简直无法想像……这些都还是杜阿到来之前的事。
“那你为什么还要问呢?”
奥登又一次踌躇半晌。然后慢慢地说, “我害怕那些无人的洞穴,最初是因为在小时候,别人说那里面有恐怖的妖魔。但是我自己却从来没有亲眼看到,只是听其他孩子这么说,他们一定也不是亲眼所见。我一直想知道真相,随着年龄的增长,好奇心已经渐渐战胜恐惧,我必须问。”
罗斯腾看上去非常高兴。“好!好奇心非常有益,而恐惧则一无是处。你内心有这种渴求,非常好。奥登,记住,只有依靠自己内心的渴求,你才能找到真正重要的东西。我们的帮助只是辅助性的。既然你想知道,那么我可以很容易地告诉你,那些无人洞穴里确实无人占据。空无一物,除了偶尔有些被人遗留下来的毫无价值的东西。”
“被谁遗留下来?尊敬的长老。”奥登差点忘了使用尊称。每当未知的世界即将在他面前显现,神秘面纱即将揭开之时,他总是非常激动,几乎忘了应有的礼节。
“被洞穴过去的主人们。数千个轮回以前,这里曾经生活着成千上万的长老,和千百万凡人。奥登,现在我们的人口比过去稀少太多了。现在我们只有不到三百长老,以及不到一万的凡人。”
“为什么?”奥登被深深震撼了。(只有三百个长老。这就相当于承认长老也会死去,不过当下没工夫想这个了。)“因为能源在衰亡。太阳在冷却。孕育新生命,以及生存本身,一代比一代难了。”
(噢,这是不是意味着长老们也会有新的出生?意味着长老也要以阳光为食,而不是石头?奥登努力驱散这些念头,至少眼下抛开不理。)“这个趋势还在继续吗?”
“太阳必将走向终结,奥登。将来会有一天,我们会失去任何食物。”
“这是不是意味着所有人,不管是长老还是凡人,都将死去?”
“还能有别的结局吗?”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既然我们需要能量,而太阳又在衰亡,那我们必须找到其他能源。其他恒星。”
“可是,奥登,所有恒星都有终结的一天。最终,宇宙也会消亡。”
“既然恒星都会衰亡,那么还有其他能源吗?除了恒星以外就没有了吗?”
“没有了。宇宙中所有的能源终将走到终点。”
奥登不服气地想了一阵,开口说:“那别的宇宙呢?不能因为宇宙是这个样子就自己放弃啊。”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身体急剧震动着。他激动地说着,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失礼,直到身体过分膨胀,明显超过了长老的体积。
罗斯腾不但不生气,反而更高兴了。他说:“说得好,我亲爱的小左。真该让其他人也听听。”
奥登已经赶快恢复到平时的体积,心里一半是尴尬,一半是欣喜。长老叫他“亲爱的小左”。除了崔特,从来没人这么叫他,这让他兴奋莫名。
那次谈话过了不久,罗斯腾就为他们找来了杜阿。
奥登有时候会想,二者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不过没多久,这念头自己就淡化了。倒是崔特总是不住提起,完全是因为他亲自去找了罗斯腾,杜阿才会来。奥登后来懒得想了,这事说不清楚。
不过现在他又要去找罗斯腾了。那次关于宇宙衰亡的谈话已经过去了很久,他也早就明白了长老们一直在为继续生存不懈钻研。现在,他自己已经在许多领域内驾轻就熟,连罗斯腾都坦言,在物理学方面已经没什么可教他的了。而且罗斯腾手上还有别的小理者要教,所以奥登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常常去找导师请教了。
奥登在理者学校里找到了罗斯腾,他的导师正在带两个半大的理者。罗斯腾透过玻璃窗看见他过来,便走出教室,小心地关上门。
“我亲爱的小左,”他还是这么称呼,伸出肢体,做出友好的姿态(奥登过去常常会有一种冲动,要去拥抱他,不过每次都忍住了),“你好吗?”
“罗斯腾先生,我不是有意打扰您。”
“打扰?那两个孩子自学一阵子毫无问题。他们大概很希望看到我离开一会,我想我一定是说得太多,惹他们烦了。”
“不可能。”奥登回答,“您的语言总是让我深深迷醉,他们一定也有同样的感受。”
“好吧好吧。听到你这么说,我真开心。我常常看到你去图书馆,还听别人说你的高级课程学得相当不错。我真想念我最出色的学生啊'奇+书+网'。崔特最近怎么样?还像以前那么顽固吗?”
“越来越顽固。他全心全意地照顾这个家。”
“杜阿呢?”
“杜阿?我来这里就是——你知道,她非常与众不同。”
罗斯腾点点头,“是的,我知道。”奥登看着他,觉得他说这话时神情有些忧郁。
奥登沉默了一阵,决定直接讲出问题的所在。他说:“罗斯腾先生,您当年把她带来,带给我和崔特,仅仅是因为她的奇特吗?”
罗斯腾说:“难道这很奇怪吗?你自己就是个非常与众不同的人,奥登。你还跟我不止一次地提过,崔特也非同一般。”
“是的。”奥登赞同地回答道,“他的确不一般。”
“这么说,难道你们的家庭中不该再有个与众不同的情者吗?”
“与众不同会有很多种表现形式。”奥登沉吟着,“有时候,杜阿的古怪举止会惹恼崔特,也让我很担心。我跟您提过吗?”
“经常。”
“她不喜欢——交媾。”
罗斯腾认真地听着,没有一点困惑的表情。
奥登继续往下说:“在我们交合的时候,她自然也感到欢娱。但想劝说她开始交合却不太容易。”
罗斯腾问道:“那崔特呢?他怎么看待交媾?我是说,除了当时的快感以外,他怎么看待?”
“孩子,当然是为了孩子。”奥登回答,“我也喜欢孩子,杜阿也一样。不过崔特是抚育者。您能理解吗?”(奥登忽然想到,罗斯腾不见得能完全理解家庭的意义。)“我尽量理解。”罗斯腾说,“按照我的判断,交媾对崔特的意义超过欢娱本身。而你呢?除了快感以外,你还有什么感受?”
奥登想了想,“我想您应该明白。有一种思维上的刺激。”
“嗯,我知道,我只是提醒你注意。我只是想让你不要忽视这点。你以前多次跟我提起,每次经过一段时间的交媾,其中经历了莫名的时间流逝——我必须承认,的确会有很长一阵子看不见你——每次这时,你都会突然发现,自己弄懂了很多以前不太理解的东西。”
“就好像在那段时间里,我的思维继续保持活跃一样。”奥登说,“好像这段时间对我的思考必不可少,虽然当时我完全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在这段时间里,我思考得更深远,更有效率,完全不用为其他无谓的琐事分心。”
“对。”罗斯腾表示同意,“当你恢复意识时,思维就会有很大突破。在理者之中,这种情况很普遍,尽管我不得不承认,谁也不如你提高得这么大。说实话,我认为有史以来没有哪一个理者能达到你的程度。”
“真的?”奥登问道,努力掩饰心中的得意。
“换个角度说,也没准我是错的,”看到奥登突然故意熄灭所有光亮,罗斯腾微微有些笑意——“不过别想那么多了。回到我们的问题上来,目前的状况是,你和崔特两个,从交媾中所得的东西超过了欢娱本身。”
“是的,毫无疑问。”
“那杜阿呢?除了欢娱,她能得到什么?”
久久的沉默。“我不知道。”奥登说。
“你问过她吗?”
“从来没有。”
“那么,”罗斯腾说,“我们暂且假设她除了快感以外什么都得不到;而你和崔特却可以有超出快感的收获。那样的话,她为什么要比你们更热衷于交合呢?”
“可别的情者却不需要那么多——”奥登马上争辩。
“杜阿可不是一般的情者,我记得你总这么说,口气还很得意。”
奥登羞愧得无地自容,“我一直觉得这是两回事。”
“那又该怎么解释呢?”
“很难解释。我们三个组成了一个家庭,在其中互相感知,互相理解。在某种程度上说,家庭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们都是其中的一部分。这个个体从产生到消亡,一般情况下大家都浑然不觉。要是我们在这个问题上想得太多,纠缠太深,这个个体就会面临解体的危险。所以我们从来不会过多考虑。我们——”奥登绝望卡壳了,觉得根本说不清,“跟别人解释家庭的事,实在很困难——”
“不过我已经尽量理解了。你说过,你在脑海中抓住了一点杜阿内心的想法。她好像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你,是吗?”
“我不敢肯定。只有一点模糊的印象,不时在我脑海角落闪现。”
“是什么?”
“有时候我想,杜阿不愿意生一个小情者。”
罗斯腾严肃地望着他,“我记得你们只有两个孩子,一个小理者和一个小抚育者。”
“是的,只有两个。你知道,情者是最难孕育的。”
“我懂。”
“而杜阿不愿意费力摄取必要的能量。她根本不愿意。她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借口,可是没一条能说得过去。在我看来,她好像就是不愿意生个情者,不管是出于什么动机。对于我个人而言——要是这阵子杜阿的确不愿意——那没关系,就随她去吧。可是崔特是个抚育者,他渴望得到孩子;他必须得到那个孩子。不管怎么说,我不想让他失望,即使是因为杜阿也不行。”
“要是杜阿有什么确切合理的缘由,不生那个孩子的话,你的观点会不会有所改变?”
“我自己一定可以接受,但是崔特不行。他根本不理解那么多事。”
“你会不会尽量劝服他呢?”
“我会的,我会尽力而为。”
罗斯腾说:“你有没有想过,几乎所有凡人,”他在此顿了一下,好像在寻找合适的词汇,后来还是使用了凡人们常用的那种——“在孩子降生之前——全部三个孩子,最后一个是小情者——都不会逝去。”
“是,我知道。”奥登不明白,为什么罗斯腾以为他会忽略这种最基本的常识。
“这么说,小情者的降生,也就意味着逝去时刻的临近。”
“一般是这样,不过还是要等到那个小情者长大为止——”
“但逝去的时刻必将来临。杜阿心里会不会不想离开这个世界?”
“怎么可能,罗斯腾?我们必将逝去,就像注定要交合一样。即使你不愿意,又能怎么样呢?”(长老们不会交合,或许他们不懂。)“假设一下,如果杜阿就是不想逝去呢?你会怎么说?”
“为什么?我们最终必定会逝去。如果杜阿只是想晚一点生那个孩子,我或许会迁就她,甚至会劝崔特也这么干。但要是她永远都不想要,那就行不通了。”
“为什么?”
奥登思考了一阵,努力理清自己的思绪。“我不敢说,罗斯腾先生,不过我知道我们必将逝去。每天醒来,我对这件事的理解都会更加深刻,有时候我甚至会以为,自己知道其中的缘由。”
“我有时候觉得,奥登,你是个哲学家。”罗斯腾淡淡地说,“让我们再想想看。等到你们的孩子都长大以后,崔特感到自己一手将他们养大,感到一生功德圆满,只等着逝去了。而你,会感到自己一生学到无数知识,感到心满意足,也在等着逝去了。而这时候,杜阿呢?”
“我不知道,”奥登可怜巴巴地说,“其他情者们一辈子都聚在一起,整天唧唧喳喳地,倒也自得其乐。
可是杜阿绝不会这么干。”
“对,她与众不同。她什么都不感兴趣吗?”
“她喜欢听我谈论我的工作。”奥登咕哝着。
罗斯腾说:“噢,奥登,这没什么可羞愧的。所有理者都会给他的左伴和中伴讲自己的工作。你们都假装从来不会,可是所有人都这么干。”
奥登说:“但是杜阿确实在听。”
“我完全相信。她不像别的情者。你有没有意识到,她在交合以后,也会理解得更快更深刻?”
“对,有几次我也注意到了。不过,我也没有特别当回事——”
“因为你心里确信,没有一个情者能真正理解这些东西。不过看样子,杜阿身上有很多理者的特质。”
(奥登尊敬地注视着罗斯腾,目光中带着惊愕。有一次,只有一次,杜阿曾经给他讲起自己童年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