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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沉香如屑-第18章

小说: 沉香如屑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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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淡慢慢挪近几步,轻声道:“柳公子?”

柳维扬波澜不惊地转过眼看着她。被这样淡淡的眼神看着,颜淡不由自主地梗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柳公子,你也是修道之人吗?”

柳维扬微微颔首。

“修道还分两宗四派,司职有斋蘸、符箓、超度亡魂、炼丹等等,炼丹又有内丹和外丹之别,各流还分清修和阴阳,你是哪一种?”

柳维扬缓缓回答:“都不是。”

“啊?”

柳维扬掸了掸衣袖,转身躺下来睡了。

颜淡顿时觉得妄想从他这里问话的自己真是傻子。

翌日旭日东升之时,一行人又继续赶路。

“柳公子,一个人下棋多闷啊,不如让我来陪你下一局?”颜淡心里盘算着怎么正好输他两三颗子,把他哄得高高兴兴,然后对自己有问必答。

一盏茶功夫后。

“我是下在这里的,结果手一抖就放错了……”

唐周侧目。

两盏茶功夫后。

“对不住,刚才衣袖带到了,这一块由我来复盘吧?”

絮儿侧目。

又是半盏茶功夫过去,颜淡呆呆地看着被白子占去大片江山的棋盘,缓缓道:“再来一局。”

夕阳西下,柳维扬用两指夹起一枚棋子,啪的一声落在棋盘上,然后自顾自地开始算赢了几手。颜淡崩溃了,向着唐周哭诉:“他太狠了,一块边角都不留给我……”

唐周同情地看着她:“其实我师父同柳兄下了十年都没赢过一局,你才下了一天而已。”

“十年?他十岁时下棋就能胜过你师父?”

唐周沉吟一阵,摇摇头:“我是听师父说的,我认得柳兄才不过一两年而已。不过师父有次无意中说到,柳兄修道颇有所成,所以长相变化不大。可能十年前和现在也差了不多罢。”

第二日,颠簸的马车中。

柳维扬摆出棋盘,径自和自己开始对弈。

颜淡咬牙挪过去,坚定地说:“我再来陪你下。”

柳维扬把盛黑子的盒子放在她手边,这是在让棋了。

等到夕阳再次西下之时,颜淡踉跄着扑到絮儿身边,哭诉道:“你家公子太狠了,哪有他这样下棋的……”

柳维扬拈起一枚白子在棋盘上轻轻一敲,缓缓道:“比昨天少输了三颗子。”

絮儿微微笑道:“颜姑娘,你看我家公子都说你有长进了。要知道这几年唐公子的师父可是越输越多的。”

第三日,颠簸的马车中。(众人:你敢说你不是在故意骗字数吗?某苏:=口=有这么明显?我还以为已经做得很小心了口牙。众人:……)

柳维扬轻轻揭开茶盏的盖子,吹开浮在上面的茶叶,缓缓地喝了一口。这时,颜淡坚定地挪过来,坚定地说:“今天接着来。”

柳维扬一挑眉,淡淡地看了她一阵,然后不动声色地取出棋盘。

当黑夜再次压倒夕阳的时候,连外面赶车的黝黑闷嘴车夫都探头进来看了。“啪”,最后一颗子落定,棋盘上尸横遍野。颜淡趴在矮桌上,用怨恨的眼神凌迟柳维扬。后者对着棋盘数了一遍,突然“嗯”了一声,然后又飞快数了一遍,抬起头道:“明天接着下?”

颜淡握着拳,毫不犹豫地说:“好。”

第四日,在马车颠簸之中(某苏:我保证这次绝对不是在凑字数!众人:……),襄都城终于近在眼前。

颜淡方才想到,她究竟是为什么要和柳维扬对弈的?

……好像,现在同当初的目的已经偏得太远了。

“我打算先回家一趟,过几日再来拜见家师,就不同柳兄一起上山了。”唐周同柳维扬拱手作别,然后转过头看了颜淡一眼,“我们走罢。”

柳维扬走过颜淡身边,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你的脚好些了么?”

颜淡立刻觉得脚踝开始隐隐作痛,耳边还回响起一声清脆悦耳的“咔吧”,立刻说:“好很多了。”她要是敢说不好,会不会被他像那天一样再整治一遍?这样没伤也变有伤,小伤也成大伤了。

柳维扬点点头,就此走过去了。

唐周淡淡道了一句:“据我所知,柳兄他应该不是在关心你。”

颜淡道:“我知道啊。他根本就是一只锯嘴葫芦嘛,要么不说话,一说话肯定就有别的意思。”她说到这里,神情古怪:“唐周,你老实告诉我,你师父住的地方是不是很难找,山路还很陡峭?”

唐周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

颜淡立刻伸出手腕,神情凄楚:“唐周,你快把禁制拿掉嘛,没有妖术我什么都做不来啊……”

“你若有了妖术,我倒是要怕你吓到我家里人。”

“那你不要带我去你家就好了。”

“不行。”

“唐周,做人偶尔要自私一点,你这样不遗余力替天行道、亲力亲为把我看管起来真的太辛苦了……”

“不辛苦,真的。”

“……”颜淡很消沉。

襄都不愧为旧朝故都,其繁华甚至不输于南都。四条主街两侧商铺林立,茶坊酒肆、庙宇公廨,卖绫罗绸缎、珠宝香料、古董奇珍的都有。街上人流熙攘,川流不息,贩卒往来于其中,叫卖声不止。

颜淡随着唐周走过热闹街市,拐入一条幽静巷子,一座独门独院的大宅伫立眼前。红漆铜环大门,两旁立着威武的石狮,门楣上方是一块金字牌匾,上书唐府二字。她很怀疑地看着唐周:“你没有弄错吧,这里是你家?”

唐周没答言,径自走上前叩门。

颜淡想到凡间一些大户人家底下的下人也是跟着当家人姓的,立刻了然。只见红漆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后站着一位锦衣管事,一见唐周立刻道:“少爷,你回来了?老爷和夫人正惦记着你呢。”

“……”颜淡又变得很消沉。

“表哥,还好你回来了,姨母每天每天地念叨你,我听得耳朵都快长茧了。”只听一道年轻明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位衣饰华美的少年从颜淡身边走过,笑嘻嘻地一拳砸在唐周肩上。

唐周微微一笑:“这次离家的日子是长了些。”他语气一顿,又道:“你看上去,倒不大像刚从书院回来的样子。”

少年腼腆地说:“表哥你别向姨夫姨母说,这端午要到了,我有几个朋友想博那赛龙舟的彩头,我就去江边瞧了。”

“你放心,我不会说的,不过你也得先擦把脸。”唐周转过头看了站在台阶下的颜淡一眼,颜淡立刻自觉地走上前。

少年瞧着她,笑着道:“表哥,这位姑娘是?”

唐周随口道:“我师妹颜淡。”

颜淡不由无聊地想,他现在对家里人称她是他的师妹,等到了师门,遇上正牌师妹了,她又变成谁?该不是表妹罢?

少年目不转睛地看着颜淡,嘴巴微微张开,很是震惊:“表哥,我从前问你,你那个师妹长得什么模样。你那时说她面如黑炭,力能扛鼎,人称代战女金吾。这个、这个颜姑娘委实和你说得太不一样了吧……”

颜淡不由心道,唐周这人说话,实在是太恶毒了。

唐周轻咳一声:“这是我表弟景凌。”

颜淡半垂着头,嫣然道:“景公子。”她可以对天发誓,她绝对按照凡间女子的行事规矩来,笑不露齿,不抬头直视别人,结果景凌脸红了,结结巴巴地回了一句:“颜姑娘,你、你不用这样见外,直接叫我景凌就好。”

唐周回头看了她一眼。

颜淡趁着景凌悄悄溜回房间的时候,低声道:“人妖殊途,要是有了奸情会遭天打雷劈,我绝对不会对一个凡人起什么心思。”

唐周嘴角一牵,笑笑道:“是么。”

“颜姑娘是丘观主的入门弟子?这山上的日子对你一个女孩子来说只怕是太清苦了吧?”唐夫人执起筷子,夹了一块鱼放到她碗里。她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女子,肤色白腻,眉梢眼角都透出一股端庄,眼角那一颗泪痣为她的容貌平添几分风韵。

颜淡看了看唐周,而他不置可否地低头扒饭,只能硬着头皮瞎掰:“道观修在山里,路不好走,进出一趟不太容易。不过我师父说,天降大任,必定要吃些苦的,忍人所不忍,方为人上人。”

唐伯父满意地点点头:“说得好。”

“颜姑娘是哪里人?可有什么家人?”唐夫人眼中带笑,温柔地看着她。

颜淡不由沉浸在对方温柔的眼波之中,突然一个激灵:依照凡间的规矩,一个男子的父母问到一个女子家中有何人、住在何处,不是要下聘礼,便是要收为义女。不管是哪一种,她恐怕都消受不起。

“我也不知自己家中还有什么人,是师父将我带回来的,已经很久了。”

唐夫人一怔,立刻道:“看我,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颜姑娘,你莫要伤心,生老病死,这都逃不掉的。”

颜淡乖巧地一笑,轻声道:“我知道,何况我家里人只是在很远的地方,终有一日我们还是要重聚的。”她话音刚落,只见唐夫人的眼眶突然红了,用手上的丝巾擦了擦眼角,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这孩子……”

颜淡只是觉得对方抚摸自己头发的手太过温柔,一句话脱口而出:“很像娘亲……”唐夫人带着泪笑了,用慈爱的眼神久久看着她,慢慢吐出几个字来:“那我当你的娘亲好不好?”颜淡呆住了。

唐周放下筷子,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震惊还是别的什么:“娘……”

“我家这孩子本性还是不错的,有时候虽然急进了些,可是待人处事都还算周到,有些话喜欢憋在心里,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而已。”

颜淡在心里嘀咕一句:从认识到现在,唇枪舌剑、明讽暗刺是家常便饭,他绝对没有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时候。

唐周忍不住开口道:“娘,时候不早了,师妹她也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罢。”

唐夫人立刻道:“对对,我都忘记了,你们还是赶了长路回来的。小翠,你带颜姑娘到客房去,再让人准备热水。你早点洗洗睡了吧。”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颜淡说的。

颜淡还是乖巧地笑了笑:“谢谢伯母。”她心中只想立刻跳起来,逃得远远的,却还是站起身道了安,方才慢慢地走出大厅。

她走到大厅外面,听到唐夫人温柔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虽说颜姑娘的出身配衬不上你,可是品貌没话说,我看你也怪喜欢她的。”

她可以对天发誓,发毒誓也可以,这句话她真的不是有意要听见的。只是她妖法虽不在,可耳目灵敏却没变。这声音偏偏要灌进来,她也没办法。她看了看手腕上的禁制,不由想,还是快点想到法子脱身的好,不然再下去真的要人妖殊途、天打雷劈了。

                  棋局

脱身是必然的。

颜淡自问还不想从一只野生草长的妖变成一只野生家养的妖。然而逃跑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手上的禁制解开,不然逃出虎口又落狼口,实在太不划算了。

颜淡对着油灯,慢慢卷起衣袖,伸手摸了摸扣在腕上的禁制。那道禁制并没有像上两次一般将她的手指弹开,她反而真真切切地摸到了。颜淡静下心来想了一想,猜测是因为她身上完全没有妖法、就和一个凡人无异,而禁制对于凡人来说自然是没有用的。那么也就是说,她这回可以完全不借助外力,自己将它取下来。

颜淡伸手拔了几下,这禁制卡得太紧,除非把手给斩下来,否则是怎么都不可能拔出来的。虽然古时有蝎蛰手,壮士断腕的典故,但她还是想做一个好手好脚的妖。她摸了摸桌角,用力把禁制在桌边砸了两下,再对着油灯一看,连条缝都没有。由此可见,这道禁制很坚固。

她转而蹲在地上,把禁制贴在地面上磨,磨了好一会儿,地上多了一滩白屑。再摸摸禁制,原本呈圆弧的地方果然有些平了。颜淡捣鼓一阵,觉得还是把它磨出个口子的办法最可行。古人都能把铁杵磨成针,她磨开个禁制应该也不算太难罢?

她一把推开房门,打算去厨房找块磨刀石,却见唐周正站在门口,抱着臂了然地看她。颜淡一个激灵,呱得一下跳开一大步,笑着说:“师兄,有何贵干?”

唐周靠在门边,微微一笑:“原来我是想来问问你,客房里有什么缺的,不过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了砸东西的声音。”他看了她的手腕一眼:“不过似乎砸不碎?”

颜淡怯怯地拉住他,晃了两下,轻声道:“你放了我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做坏事,一心向善。每逢佛诞日,我都会去上香捐香油钱;还为你立长生牌位,早晚三炷香。”

“你自己选一个,是带着禁制还是被炼成丹药?”

颜淡深刻地看了他一眼,嘟着嘴:“唐周,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我可是救了你两次性命。”

唐周直起身,慢慢道:“如果我解开你的禁制,你逃还来不及罢?”

这不是废话么,她不逃难道还等着他再来抓?

“你既然都说了我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我又怎么会放了你?”

“唐周,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刚才什么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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