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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潜在的异族-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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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防护网。

这可真是疯了。

巴毕在小巧的卫生间里洗了把脸,又洗了洗汗湿的手,他发现所有的设施都很谨慎小心——没有一处有锐利的角,也没有地方可以挂挂钩。他疲惫地在床边坐下,松开了鞋带。

他认为自己没有任何精神失常的感觉,但是,哪个精神病患者会承认自己有精神病呢?他只是觉得有些困惑,长时间的不断自我压抑,以试图掌握主动,可实际上,情况太复杂了,他无能为力,他需要休息,好好地体息。

巴毕一直都在思索精神失常的事情,有时这样的思考使他陷入长久的痛苦,都是因为他的父亲,虽然他几乎不记得父亲的模样,只知道他死在州立精神病收容所,巴毕觉得精神病患者一定很奇怪,而且很吓人。有时会狂躁不安,有时又会肆意放纵,可能这样才能回避开那些无法解决,同时又无法正视的问题。

巴毕一定是想着想着睡着了,他隐约觉得有人叫他吃午饭,可他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不知是谁帮他脱了鞋,又帮他盖好被子。他觉得鼻子有点儿不通气,头也在隐隐作痛。

他想喝杯酒,后悔没有偷偷带进点儿来,即使是因为威士忌喝多了,才搞成现在这副模样,他还是想喝点儿。最后,他决定还是喊护士艾婷来,虽然希望不大,也得试试。他坐起身,按床头的按钮。

艾婷护士长得又瘦又高,皮肤晒成棕缸色,龅牙齿,一张漫画般喜剧性的脸,一头像老鼠皮颜色的头发,她一定得花费不少的时间去染发:走路拐一拐的样子,一看就知道她貌似健壮的双腿,其实是罗圈的。这使巴毕不禁想起曾采访过的美国西部牧场骑术竞技女王。可以的,艾婷护士说,他现在可以喝一杯,饭后还可以再喝两杯。她为巴毕拿来了一盎司半的调酒杯,里面装满了烈性威士忌,还有一大杯苏打水。

“谢谢!”没想到真能得到威士忌,可巴毕仍对格兰医生的宽容,和医护人员的高效率工作,不以为然,“为蟒蛇干杯!”

他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威士忌,艾婷护士没有任何表示,拿着空杯子,拐着腿出去了。巴毕躺回床上,回忆着格兰医生都对他讲了些什么。也许,那个毫无同情心的唯物主义者是对的;也许,母狼和猛虎全都是幻觉——但是,他不能忘记那些活灵活现的感觉,他如何在清爽的夜晚,踩踏着结了霜花的草地:猛虎巴毕在月光下,能把一切看得那么清清楚楚,他也忘不了艾溥露裸露着身体,骑在他背上那热呼呼的感觉,他自己充满野性的扑跳捕杀,还有莱克斯·斯特喉咙涌出的热乎乎、甜丝丝的鲜血。格兰的那些论点,虽然听上去满有道理,却远不如巴毕回忆起梦里的情景更令人激动,也没有梦境那么能说服人,即使是他醒着,梦里的情景仍然十分真切。

威士忌使他的情绪有所放松,但是他仍觉得昏昏沉沉。恍恍忽忽的想像开始了,如果一条蟒蛇钻过玻璃和钢网的窗户,该是很容易的,等天色暗下来吧。

巴毕又睡了,这次要变成一条好的,大的蟒蛇,去找艾溥露。如果刚好碰上老板普斯敦·特伊在她的床上。哼,三十英尺长的蟒蛇,一定会好好地关照这个矮胖子的。

巴毕坐在音乐厅,从收音机里收听到一桩车祸的报道,同在厅里的一个瘦弱、漂亮的姑娘听到新闻,立刻扔掉手中织着的一只小袜子,抽泣着跑了出去。巴毕接着和一个白胡须的红脸汉子下跳棋,那汉子每次输了棋,都会把棋子推到地板上,然后又不住嘴地道歉,怪自己手脚不利索。晚饭的时候,戴尔西医生和多尔医生边吃饭,边聊天。虽然很不投机,可双方都努力维持着不使谈话中断。

早秋的晚霞照进窗来,巴毕高兴极了,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按铃要护士送来属于他的那两杯威士忌,要两杯一起送来。

艾婷护士已经下班了,一个冒冒失失,尽力装得愉快的黑皮肤小个子护士佳德薇,给他送来两份威士忌,还有一本翻看得很破旧的历史小说,他根本没有要书看。她不厌其烦地把房间里的每一处都整理个遍,展开睡衣,摆好软底拖鞋,拿出一件红色的浴袍,拉平床单,尽量显出愉快的样子。直到她离开了房间,巴毕才算松了口气。

两杯酒下肚,巴毕有些昏昏欲唾,才刚刚八点,而且整个白天差不多都在唾。他还是开始换上睡衣。他忽然停住手,不安地倾听着。很远根远的地方,传来一阵隐约的、奇怪的野兽嗥叫声。

格兰哈文附近农场上的狗都开始狂叫起来,可巴毕知道,他听到的不是狗叫。他连忙跑到窗口再听,又是刚才的嗥叫声,颤巍巍的,是那只白母狼在叫。她已经在河岸边了,在那儿等着巴毕呢。

巴毕再次检查钢网加固的玻璃窗,没有金属银——格兰呀,这个教条的唯物主义家伙,他不承认思维能量可以控制盖然性。现在变成一条可怕的巨蟒,到河边见艾溥露,应该是很容易的事。巴毕又听到了她的嗥叫声。他急促地喘息着,要尽快到她那去。

他转身走回医院的病床,这儿的床高高的,铺着雪白的床单——冰冷痛苦的感觉使他欲睡又止。根据格兰医生的极富理性的科学逻辑,他一定存有对山姆·奎恩和尼克·斯宾维克的嫉妒。在他疯狂逻辑的梦境,艾溥露坚决要除掉他们,因为他们严密把守着木箱里的不知名武器。

想着蟒蛇将要干些什么,巴毕不觉周身打颤,心升一股厌恶。

他故意磨磨蹭蹭,拖延睡觉时间,用一支新牙刷使劲地刷牙,直到把齿龈刷出了血。然后又故意长时间地淋浴,仔细地修锉每一个脚趾甲,再想不出什么可干的了,巴毕才慢吞吞穿上过于宽大的白色睡衣,罩上刺绣着“格兰哈文”字样的红色浴袍,坐在椅子上,迫使自己读护士佳德薇送来的书。一个小时过去了,书中的所有人物就像他在楼下遇到的人一样的平庸无趣——母狼又在叫了。

她是在叫他,可他真的害怕跟她走,巴毕想关上窗户,不再听她的狂野的呼唤,也不听狗愤怒的大叫。他气急败坏地向窗口走去,突然一阵微弱颤抖的声音使他停住脚步,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像是就在附近,哽咽着,单调而无力,听得出她有多么无助,多么绝望——是罗维娜·蒙瑞克的声音,巴毕很清楚。

他用力把窗户关上,拿着书躲到了床上,装着听不见重病区那边传过来的罗维娜的哭嚎,也尽量不听河边上母狼的嗥叫,眼睛盯住书,拼命忍住倦意,可书上的字,一个也看不清。他痛恨这个置人于死地的无情世界,盲寡妇深夜的哭嚎;渴望梦境中光明世界的解脱。

他屈服了,是在一瞬间发生的,屈服于这个新生的真实世界,他迫不及待地伸手关掉了床头灯。

书从他手里滑了下去——他只是没有手,从床上缓慢呼吸着的憔悴躯壳里溜出来,让长长的身体爬过地毯,然后,抬起扁平三角形的头,伸向窗口。

他的思维延伸出去,连接盖然性的同时,窗上的玻璃分解了,让震颤着的原子成为自己的一部分,钢网就更加容易穿透了,没有金属银,他无声地讥笑着格兰的机械主义哲学论,庞大的躯体全部到了窗外,落到地上,盘成老大的团,威风极了。他开始扭动着身体,向河边的树林悄然而去,白母狼迈着矫捷的步子,从河边柳树林里跑出来迎接他,她长长的绿眼睛里闪烁着饥渴的绿光。

巴毕伸出他又长又细的黑舌头,挨一挨母狼冰沁的嘴头,美丽粗壮的花斑身体随着这一吻的快感,而舒展开来。

“原来是那天你喝了太多的代基里酒,才向我灌输了那么多的巫术,嗯?”他愤愤然地说。

她笑着,红红的舌头悬在外面。

“不要再折磨我了。”他在哀求了,“你不知道你都快把我逼疯了吗?”

她带有嘲讽的眼神,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充满了同情。

“实在抱歉,巴毕。”她用自己热乎平的舌头,亲昵地舔舐着巴毕扁平的嘴头,“我猜你一定是被搞昏了头——最初的觉醒总是痛苦而迷茫的,直到你适应了它。”

“我们找个地方呆呆吧。”

他催促着,说着一股寒意传遍他盘曲的身体,“罗维娜·蒙瑞克在她的病房里一个劲儿地哭喊着,我实在受不了。我要躲开这儿,躲开所有的烦恼。我要忘掉——”

“那不足今天晚上。”母狼打断他的话,“可能的话,我们会有好玩儿的,巴毕。可是,今天晚上我们还有活儿要干。我们的三个最大的敌人还活着——山姆·奎恩和尼克·斯宾维克,还有那个疯寡妇。我们让她呆在这儿,在这儿,她除了哭叫之外,干不了什么,但是,你的老朋友斯宾维克和奎恩还在工作,还在研究,他们很快就能使用木箱子里的武器了。”

她的眼睛里闪动着复仇的火焰。

“我们一定要阻止他们——就在今天晚上!”

巴毕极不情愿地摇动着他宽大的黑色蟒蛇头,“一定要吗?杀掉他们?”

他无力地反抗着,“求你为小帕蒂和可怜的诺拉想想——”

“哦,是可怜的诺拉,哈?”母狼用冷漠地腔调,毫不留情地嘲笑着他。她用锋利的犬牙,啃咬巴毕松软鳞甲的脖子,半是玩笑,半是认真,“为了挽救黑暗之子,你的老朋友必须死。”

巴毕不再反抗了,从生活的长期噩梦觉醒之后,光辉的新生赋予他崭新的价值,他把自己强大的身体围着母狼缠绕了两圈,使劲拥紧她的身体,直到地被勒得喘不过气来。

“别担心诺拉。”他对她说,“不过,如果有一只大恐龙,恰好在你的床上抓住了普斯敦·特伊,那的确够槽糕的。”

他说着放开了她,母狼一本正经地抖了抖雪白的皮毛。

“别碰我,草棵子里的家伙。”可她的声调虽尖刻却很甜蜜。

他又探过去挨她。“那你告诉我,你和特伊是什么关系。”

母狼灵巧地躲开了巴毕伸过来的长尾巴。

“你想知道?”她露出雪白的尖牙齿,笑着,“快点儿,我们今晚还有正事儿呢。”

巴毕强大的蟒蛇躯体,像巨大的波浪一涌一叠地,跟在母狼的旁边向前驱动,光滑的鳞甲与落叶在地面上摩擦,发出连续不断的沙沙声,他和奔跑的母狼保持着同样的速度,头和母狼抬得一样高。

现在的夜晚情景有所不同,他的嗅觉没有作灰狼时那么灵敏,视力也没有作猛虎时那么敏锐,可他能听到河流在细细流淌,田鼠在地里窣窣奔跑,各种小动物的鼾声,还有农场里人们的鼾声。他们越接近克拉伦登,克拉伦登城里就越显得嘈杂一片:马达、车轮、汽车喇叭、无线电、狗吠、人群统统混在了一起,真是不堪忍受。

他们在松树街交叉路口拐下高速公路,跑过基金会的草坪。夜色中的塔楼九窗户射出黄色的灯光,斯宾维克和奎恩在与黑暗之子进行着秘密的殊死战斗,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危险气味。

蟒蛇巴毕和母狼合力,把上了锁的前门分解出一条通道,进入了中央大厅,强烈的灯光让他们感到不舒服,这里毒气的味道要强烈得多,不过蟒蛇不应该像灰狼那样,对毒气太敏感,巴毕希望是这样。

两个看上去都不像学生年龄的男子,坐在电梯边的问询台玩着纸牌游戏,目光显得很敏锐,但却很无聊的样子。悄然无声的母狼和大蟒蛇走近时,其中的一个扔掉折了角的纸牌,朝腰间摸着。”对不起,鸠格,我分不清梅花和黑桃了。”他的声音听上去沙哑而紧张,“我告诉你吧,基金会的这份差事,让我神经质,开始看起来还不错,一天二十块钱,只需要看好门,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实验实,可是我不喜欢!”

另一个一边捡起纸牌,一边问:“为什么,查理?”

“你听,鸠格!”大个子的那个侧着头说,“城里所有的狗,一下子都这么疯狂地大叫起来,真猜不透到底是怎么了。基金会的人也害怕什么东西,这不太可笑了吗?你想想,老蒙瑞克死了,莱克斯出了车祸,奎恩和斯宾维克的样子,就像他们是死亡名单上的下一个,不论他们的那个木箱里是什么,我绝不想看一眼,给我四千万美元也不看!”

鸠格顺着走廊看过去,没看见匍匐着的母狼,也没看见爬行的蟒蛇,可他的手还是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左轮枪。

“见鬼!查理,你想得太多了。执行这样的一种任务,你是不能多想。一切都是顺理成章,二十美元就是二十美元。”他瞪着母狼和蟒蛇的方向,却什么也看不见,“不过,我想知道。嘿,我不相信勘察小组在那些老坟堆里,挖出了什么该遭诅咒的——可是,他们的确挖出了点儿什么玩意儿,嗯?”

“我不知道。”查理很顽固,“我也不想知道。”

“也许,他们有点儿神经病吧。”鸠格斜愣着眼,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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