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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清宫汉女-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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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宫闱生涯 第四十九章

原本闹得惊天动地,无法收拾的红花事件在太后刻意的轻描淡写下宣告了终结,福临满心的愤恨,却也只能是无奈。

太后在福临跪安之后,淡淡对我道:“先皇在世之时,常常亲征,有一年冬天,一日午后,我们这些妃嫔陪着皇后在清宁宫的花园子晒太阳,似乎是豪格的额娘跟皇后抱怨,说她的西边院里一点阳光都没有,皇后听了心烦,就打发她回去了,贵妃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感叹道,在这宫里头,皇帝就是太阳,太阳照不到的地方总是阴冷的,时候长了,人也阴冷起来。那么多年这句话在我心里一直飘荡着,愈想心愈寒。”

这是我第一次接近宫闱的阴暗,人心原来是可以这样精细的谋划算计的,尽管我无法猜透它全部的过程,却依然为那隐藏在华丽宫殿中的恨意而心悸,它躲在看不见的地方,伺机而动,我为宛宁日后的宫中岁月悬心不已。

后宫又恢复了往日的沉寂,在被高高宫墙所隔离的一方狭隘世界里,哀怨闲愁是所有生活的感情,宛如囚禁在笼中享受荣华富贵的金丝鹊一般,被人羡慕的只是外表。

早被婵娟误,欲妆临镜慵。承恩不在貌,教妾若为容?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年年越溪女,相忆采芙蓉。闲暇之时,除了追忆无法回头的青葱岁月,只有调脂弄粉,穿针引线或浅做丹青,聊以打发寂寞漫长的光阴。

我很少再出宫门,整日看书做画习字下棋,余下的辰光全部放在了满院的花草之上,整日和那些美丽却沉默的生命在一起,内心满满的宁静,带着淡然的笑容。

冬去春来,转眼又是一季,三月初,紫禁城里破天荒的飘起了小雪,细细碎碎的挥洒,轻柔的叫人止不住的心疼。

佟妃别有心裁的自制了帖子请我赏雪,淡粉色的雪涛笺上正是佟妃一手大气磅礴的字体,上书:“三月桃花雪降,值此难得一见之景,恭请吾友四贞,琉璃亭内赏雪品茗。”

穿过景仁宫后院的月洞门,隐隐传来悠悠的琴声,飘逸绝伦,我驻足听了半晌,却是渔樵问答,不禁莞尔一笑,对玲珑道:“除了你家主子,再无他人配弹此曲。”

玲珑却是茫然不解,笑道:“奴婢可不懂,四格格说好必是好的了,格格快请吧,主子吩咐不许奴婢们过去伺候聒闹。”

我颌首,缓步走过去,生怕惊扰了她弹琴的雅兴。

佟妃盘膝坐在铺了锦垫的地上,纤纤素指娴熟的在琴弦上飞舞,我自在一旁的绣凳上坐了,这才细细打量她,上头只着了件杏子红的褂子,系了一条撒花百蝶黄裙,梳了两个横长髻,日永琴书簪斜斜插在发上,倒是手腕上戴了只碧透通亮的玉镯,越发衬的肤色白皙滑腻。素齿朱唇,倒不象是金尊玉贵的皇妃。

我禁不住在心中叹息,此等脱俗灵气之人实不该在宫中冷却了红颜,只能弹着隐晦的曲子去辗转述说如丝缕般细腻的心思。

半晌,一曲终了,佟妃方淡笑道:“见笑了,多日不弹,手指都生疏了。”

我抿了一口茶,轻笑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亦不为过,何必如此自谦。”

她站起身来,坐在我的对面,俏然一笑,指着方才弹的琴道:“你可知它叫什么?”

我小心将之托起,摩挲一番,疑惑道:“莫非是清绝?”

她眼中毫不掩饰的赞叹,点头道:“好眼力。”

我轻手放下手中的古琴,道:“相传,吴钱忠懿王善琴,派遣使者去寻良木制琴,使者到了天台寺,夜晚借宿在庙里,因听到瀑布声,早起观之,在瀑布下淙石处,有一屋柱向阳而立,猜想是桐木,于是买下屋柱,用刀削开,果然内含桐木,用了一年的时间,才制成两琴,一为洗凡,一为清绝,为旷世绝品。”

佟妃嫣然巧笑道:“果然是内行之人。”

:“班门弄斧才对,只是不知你从何得来?”我随手捻起一枚果子,不经意问道。

佟妃却沉默起来,只双手极其温柔的来回抚摩了琴面,仿佛生怕碰坏了星点,素日略有些冰冷的眸中竟有些温暖的笑意,一瞬间的工夫,又是淡漠无比的神情,懒懒说起了闲话。

我心中虽疑惑,却也不再问下去,这宫里的女子啊,大多有着千回百转的心思,只能深深埋在心底某个角落,无法暴露在人前,甚至连自己都是不敢面对的。

正说笑着,乳母带了三阿哥过来,玄烨快满一岁了,前几个月刚学会走路,这会子瞧见了额娘,竟甩开乳母扶着的双手,咧开嘴笑着往亭子里跑过来,乳母只吓的魂不附体,在后头追着叫:“小祖宗,你慢着些,当心啊。”

小玄烨进得殿来,直往佟妃怀里扎,嘴里咕哝着:“额娘,都不去看我,坏额娘。”

佟妃抱起儿子,放在腿上,听儿子埋怨的话,不禁有些心酸,祖宗家法在上,谁又敢去触犯呢。

一时,乳母进来请安,我笑道:“打哪来呢?怎么没见那些太监们跟着?”

乳母气喘吁吁的赔笑道:“回格格话,打慈宁宫呢,太后想阿哥了,唤了去顽了一会子,又叫奴婢顺道到景仁宫里来给佟主儿请安。”

我和佟妃相视一笑,这才恍然,若不是太后发话,他们母子也只能在节庆方得见面呢。

佟妃见儿子盯着我瞧,笑道:“怎么,不认识姑姑了吗?”

玄烨咯咯的笑起来,圆滚滚的小手伸的老高,要我抱,我抱他过来,他紧紧搂住我的脖子,呼出的热气让我止不住的痒,不禁笑起来,他见我笑,更是欢喜,指着外头漫天的雪花道:“姑姑,雪,雪。”

我抱着他走近亭边,笑道:“玄烨也欢喜看下雪吗?”

他认真的点头,略有些口齿不清的道:“姑姑喜欢,额娘喜欢,玄烨也喜欢。”

我闻言转过身对佟妃道:“这样小的孩子,说起话儿来总是让人心里暖暖的。”

乳母亦笑道:“格格说的是呢,才在慈宁宫里头,太后喂阿哥吃糕点,阿哥先拿了给太后吃,太后咬了一口他才肯吃,太后欢喜的跟什么似的,说皇上小时候都没有那么贴心呢。”

佟妃含笑盯着小小年纪却神清骨秀,俊朗不凡的儿子,满心满眼溢出骄傲。

注解:早被婵娟误,欲妆临镜慵。承恩不在貌,教妾若为容?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年年越溪女,相忆采芙蓉。是宫怨诗,宫人们怀念宫外自由安闲的日子。

《渔樵问答》乐曲通过渔樵在青山绿水间自得其乐的情趣,表达出对追逐名利者的鄙弃。

第一卷:宫闱生涯 第五十章

诗经有言曰:四月维夏,六月徂暑。此时正是六月,紫禁城的上空,一洗如碧的万里晴天浮出朵朵亮丽的云彩。

慈宁宫内,我只着了水色冰绡单衣,安闲斜倚在蔷薇花架下读着诗集,四下里静的悄没声息,藤萝缠绕其上,浓荫蔽日,瓜果浸于寒水之中,花果香气盈然鼻间。正浑然忘我之际,忽“啪”的一声,惊扰了清净,我抬眼望去,却是一枚小石子投入身侧的池塘内,敲碎了一池绿水的柔媚。

我亦不回头,只含笑唤道:“福全,玄烨,过来吧,还藏呢,姑姑都瞧见你们了。”

假山后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两个小脑袋扮着鬼脸伸了出来,嬉笑着跑到我的面前。

我打量着这哥俩,半是嗔怪半是宠昵的道:“准是又趁着乳母打盹的空隙偷偷跑出来的吧?”

福全已有五岁,虽不大,却一向是个极沉稳叫人省心的孩子,此时生怕我责怪,忙道:“姑姑,咱们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两岁的玄烨抓住我的手撒娇道:“姑姑,我不要被他们管着,也不喜欢歇中觉。”

我无奈的点了玄烨的额头道:“你呀,肯定是你的主意,鼓动着哥哥出来的是不是,人小鬼大。”

玄烨见我并不恼怒,欢喜的向我描述他是怎样的逃过小太监的眼睛,一路跑到这里来的,我含笑注视着他那双水晶般眼睛,出奇的黑亮,透着一股超出年龄的聪慧,也许宫里的孩子都是早熟的。

福全到底有些不安的,扯了扯玄烨的袖子,道:“弟弟,咱们回去吧,过会子奶娘醒过来不见了我们,还不闹翻天了。”

玄烨正说到兴头上,满脸的不在乎,嘟着嘴道:“我不,姑姑,那些麽麽和太监真是讨厌极了。”

我温言对福全道:“既来了,就不急着回去,姑姑叫人过去和麽麽们说就是。”

福全这才释怀,我一面叫碧裳去阿哥所,一面取了在冰里湃的果子给他们吃,这一路骄阳似火,小哥俩是真的渴了,亦不推辞,接了便往嘴里塞。

阿离笑着拿了帕子来给两个阿哥洗手擦脸,福全到底大些,进书房也有一年了,此时安静的坐了一旁和我说些功课的闲话,玄烨年幼,生性又活泼,一刻也闲不住的,一时闹着要阿离给他扑蝶,一时又被各色怒放的鲜花吸引住。

我忽想起什么似的,对福全道:“这些日子有没有去给你额娘请安?”

福全见我问起,面上有些暗淡,低声道:“麽麽不许,说只有节庆之时才得一见,自上次端阳节后,就不曾见过额娘。”

我屈指算来,也有近月余,我象他这般大的时候,一日不见父王母妃便哭闹不停,难为他们母子,只隔着几道宫墙,却只能独自相思,一时没有言语。

福全忽道:“我也很久未曾见过皇阿玛了,上次去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留我们用膳,派人去请皇阿玛,皇阿玛没有去。”

因着惦念着宛宁身子不适,仿佛除了乾清宫,福临唯一的去处就是承乾宫,连给太后请安都不过是寥寥几次,我整日伴在太后身侧都不曾见,更不要提他们了。

回过神见福全期待的望着我,我收起百般思绪,安慰道:“你皇阿玛太忙,你要好好上进,就象你额娘说的那样,等有本事了,才能为皇阿玛排忧解难,你额娘也会欢喜,懂吗?”

福全懂事的点头,又茫然不解的道:“可是,可是,我听麽麽们私下说皇阿玛也不去看额娘的,只在承乾宫贵母妃那里,那额娘一个人不是好寂寞吗?”

我顿时愣在那里,竟不知说些什么,此时皇后,佟妃等不都是如此吗?嫁到这宫里来,如同嫁给了孤寂,没有亲人疼惜,更没有丈夫相伴,子女更是无法亲自照拂,所有的不过是自己罢了。

正没个去处,只见玄烨欢喜的跑过来,手里捧着一支娇小的紫茉莉,笑嘻嘻的为我别在发间,又打量片刻,才小大人般认真的道:“姑姑真好看,比这园子里最美的花都好看。”

阿离笑着逗他,道:“那阿哥以后也要娶个象姑姑一样好看的福晋。”

他却正经道:“那我就娶姑姑好了。”

阿离和朱颜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福全忙道:“不能娶姑姑的。”

玄烨扭着脖子道:“我就是要娶姑姑,为什么不行?”

我含笑搂他在身边,细语道:“因为姑姑是你的亲人,就象你的额娘一样,你要娶的那个或许和你并没有任何关系,更或许是从未见过的,但是在千万人之中,你一眼就会认出她来的。”

玄烨睁大眼睛看着我,不解道:“姑姑不是说从未见过吗?那我怎么会认出她来呢?”

我转向那一片紫茉莉花丛,目光迷离且幽深,淡淡道:“因为缘分是前生注定的,不管隔了千山万水,他总要出现在你面前,不为什么,你就能认出他来。”

就象那一日,他出现我的面前,背对着骄阳,象是披了万束金光,为我挡住了那漫天战火纷扰。

思念原是含笑饮毒酒,一种淡淡的悲凉总是伴随我每次的思念而慢慢浸透心底。

一双温热的小手盖住我的眼睛,我轻轻将它拿下,是玄烨,他睁着一双清澈的眸子看住我。

我总是感叹,当他渐渐长大,经历世态炎凉,风云变幻之后,还能不能保持着这般美好。

:“格格。”苏麽麽从前头过来唤我。

我回过神,站起身来,苏麽麽笑道:“太后知道两位阿哥过来了,叫格格带着去前头呢。”

玄烨见祖母传唤,对福全调皮的伸舌头,福全有些不安,道:“姑姑,皇祖母会不会生气我们偷偷溜出来?”

我还未来得及说话,苏麽麽已笑道:“这会子知道怕了吗?你们皇祖母再不舍得骂你们的,快走吧,你们皇阿玛这会儿呀也在前头呢。”

我闻言颇有些诧异,福临已多日未进过慈宁宫,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苏麽麽见我不解,低声道:“听说是为了前头朝上的事儿,才刚安亲王和索尼,螯拜去见了太后,太后宣了皇帝过来,母子两个说了半日,好象又吵了起来,后来,皇帝要走,太后说恐怕他多日没有瞧见儿子了,叫阿哥们过去呢,也叫了人去请佟主儿和宁主儿过来。”

我这才恍然,前头的事我多少也有些听闻,福临汉化较深,偏向任用汉族大臣,对满洲官员颇有不满,亲贵大臣们很是反对,时时有所制肘。太后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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