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汗-第1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鸨儿不知何时认出了薛崇训,急忙跑了过来,笑道:“瞧是什么贵人来啦!”
薛崇训抱拳道:“免贵免贵,我就是来听听小雨唱曲。没事,杜姐儿忙你的对了,小雨怎么不多养几天,这就上台子了?”
鸨儿忙道:“哟,我可没逼小雨,她自个说没事了,再说咱们水云间的回头客好多都喜欢听小雨唱曲呢。养了几天,老是关在房里也不是办法,就同意让她出来露露面。一会她下来了,让她单独陪陪郎君彩儿,你带郎君上楼去小雨的屋子,侍候好了。”
一个小娘应声走了过来,薛崇训等人便随她上楼。楼上的雅间要贵许多,但物有所值,居高临下从敞开的窗户里正好能看到台子上的节目,确实比下面舒服得多。
等蒙小雨唱完了,她便放下琵琶,站了起来向台子下的人们屈膝柔柔地行了一礼,露出甜甜的一笑,说了些感谢之类的话,然后回身离开。看官们犹自意犹未尽,高呼着叫她再来一曲。但是不一会又上来了一群美人,而且她们衣裙穿得暴露,个个的肌肤都隐隐显露,人们就更加兴奋了,再也不喊蒙小雨再弹。
过得一会,蒙小雨上了楼,回到自己房间,看见了薛崇训,颇有些惊讶,说道:“是你”
薛崇训点点头道:“上回来听你唱曲,但不幸出了事,今天总算是如愿了。”
蒙小雨脸色一沉,但依然很勉强地说道:“还没向你道谢救命之恩。”她的声音里显然没有多少高兴的意思,但是音色依然清脆没变,犹如黄莺,还有点萌的感觉。
“是我认识的一个熟人救的你,我不会医术,你不必谢我。”
蒙小雨在桌子对面坐了下来,她依然穿着舞台上的那身白裙,还未来得及换。她看了一眼薛崇训道:“还未请教恩人的名讳。”
薛崇训道:“不用了,我们就这样,很好你这身衣服很好看,让你看起来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样。”
她虽然身在风尘,但年龄不大,女孩子都喜欢听别人的赞美,蒙小雨也不例外,顿时就露出了一丝笑意:“我可不敢当,世人都嫌弃我们这样的人呢郎君就不在乎?”
薛崇训很有诚意地说道:“和我比起来,你比山上的泉水还要纯洁。”
“好像你是个多坏的人一样。”蒙小雨白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了什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以前也有人这么说我,我还信以为真呢。”
薛崇训默然。
兴许是她觉得在薛崇训的面前不必顾忌什么,也就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她沉默了一会眼睛又掉下一大滴眼泪。薛崇训忙掏出一块手帕递了过去。
蒙小雨抽泣着,削肩一下下地抽|动:“什么山盟海誓都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他说家里不能接受一个伶人过门,我要求什么了,只不过做妾,他们又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哪里有如许多规矩?妾和奴婢有什么区别,我没叫他出钱买,自己过去做奴婢还亏待他了?为什么他要这样”
一旁的三娘冷冷道:“恩怨不分,心如毒蛇,这样的人杀”
“三娘!”薛崇训回头喝住她,“不必多言,我不是和你说过?”
蒙小雨用薛崇训的手帕擦了擦眼泪说道:“如果不是伶人,是不是就不会被人这么对待了?”
“不是,所有人都一样。”薛崇训淡淡地说道。
她哭了一会,突然又说道:“对不起,郎君是来听曲的,不该让你也不高兴,你想听什么?还是教坊曲么?”
薛崇训想了想道:“听点高兴的吧我觉得你的声音适合唱一首曲,我写给你。”他随走到书案旁,提起笔蘸了一点墨水准备录下来。
当他提起笔的时候,才意识到歌曲翻译成唐曲谱十分困难,此时经常使用的曲谱基本都是乐器谱,如琵琶、琴等。薛崇训是世家出身,从小受到的教育很好,六艺都会,但临时把一首调子翻译成乐器谱,照样有点困难。
蒙小雨见薛崇训在那里抓脑袋冥思苦想,便说道:“你就说名儿吧,我会的曲子多了,不知道名字哼一段我也知道是什么。”
薛崇训笑道:“这曲不时兴,知道的人很少,这样,我也不写了,我教你唱。”
蒙小雨看了一眼薛崇训那黑乎乎的模样,真不像能唱曲的人,一时忘记了悲伤,忍不住“哧”地一声笑了出来,她忙用袖子掩住小嘴,故意说道:“郎君把词儿写下来,然后唱一遍就行,调子我能记住,词儿不好记。”
“这么厉害?”薛崇训还真不知道蒙小雨是故意让他出丑搞笑,还一本正经地惊叹。
蒙小雨拼命忍住笑意,看着薛崇训的黑脸,憋着点点头。
“那好,我唱了。”薛崇训很无辜地看了看蒙小雨,又回头看了看三娘,就连一向冷漠的三娘脸上都有些笑意。
此刻他的心情变得好起来,生活也仿佛一下子变得充满了明媚的阳光。
薛崇训就真的唱了起来:“青春不解红尘,胭脂沾染了灰,让久违不见的泪水滋润了你的面容”
他的声音太粗,就像“一大汉执铁板铜琶,却在唱杨柳岸晓风残月”不过五音还是全的。
“咯咯”他刚刚唱完,蒙小雨再也忍不住,笑得前仆后仰。
薛崇训红着脸道:“我这声音不太中听,但歌本身没问题,如果是你唱一定好听,虽然歌老了点。”
蒙小雨手里还拿着薛崇训的手帕,她用手帕掩在小嘴边,笑道:“好奇怪的音法,从未听过这样的,哪里老了?”
薛崇训忙道:“很久就有了这首歌,正如你所说,因为章法奇异,有别于世,所以传唱者少你真的就记住了?”
蒙小雨点点头:“我学这个可是很快的,不然那么多曲,我怎么忙得过来呀,现在就唱给你听,你听听有没有错的。”
薛崇训十分期待地正襟危坐,专心致志地看着蒙小雨,他那模样就像第一次上学堂的小学生,又像是在听佛道讲禅一样。
蒙小雨款款拿起琵琶,动作优雅而轻柔,然后抱在怀里调试了一下便真唱起来,清脆纯洁的嗓音十分悦耳当她唱到“春风”这个词时,声音一个婉转,有点嗲有点纯又满富感情,充满了爱,听得薛崇训感概不已,真有种余音绕梁三月不绝之感。薛崇训判断得不错,她这样的纯的嗓音,的确适合唱这首歌。
一曲罢,薛崇训真的是呆了,久久看着蒙小雨的脸,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唐朝少女竟然能唱得如此到位,动听如仙乐,仿佛比最伟大的音乐家还要厉害
直到蒙小雨被看得不好意思了,脸上浮现出了红晕,薛崇训才回过神,他目瞪口呆地说道:“我不能说好”
蒙小雨翘起嘴:“哪里唱错了么?”
薛崇训摇摇头:“我如果用好来形容,是对仙乐的亵渎。”
蒙小雨的脸霎时红得娇|艳,那娇羞的笑容让薛崇训觉得整个世界都开满了鲜花。她很真诚地说道:“谢谢,现在我心里好受多了。”
薛崇训想了想道:“不知怎地,看见你露出笑容,我真是高兴极了,仿佛只要你笑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突然之间我很理解幽王何故为了佳人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
“你呀,嘴巴真不简单,很会哄女人啊。”
薛崇训大摇其头,指着三娘道:“你问她,我是不是嘴甜的人?”
三娘面无表情,站着没动。
薛崇训又道:“小雨,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蒙小雨好奇地问道。
“城隍庙我有个朋友,很喜欢去那里,我不理解为什么她每次去那里心情都会很好,也许你也会一样。”
第二十七章 巴掌
长安官场又多了一个谈资,新科进士的妻儿竟然被人杀死在家中,更奇的是他的妻子死的时候赤|身|露|体。有荤味的事情总是能让人们多几分兴趣,哪怕每个人谈起的时候总是很正义,用同情受害者和谴责凶手的口吻谈论,但依然掩饰不了他们内心的兴趣。
大明宫外朝各寺各部衙门办公的地方,廊道下都有国家财政资助的免费午膳,方便京官们中午吃饭,这种时候,各种消息便在官员的闲谈之间流传开了。
刘幽求也是在公门午膳上听到这个消息的,一连两天都有人说,这事肯定假不了。这时候他心里有些恐慌了,因为他记得萧衡给自己送过一笔不菲的钱财。
关键是只听人说萧衡妻儿被杀,却没听到萧衡的消息萧衡究竟死了没有?他想了想,便寻了个空闲,一个人不动声色地去了大理寺。
刘幽求身材高瘦,穿着宽大的官袍颇有些仙风道骨的飘逸之感,就是眉毛长得不甚好看,两道眉毛向两边斜的,颇像一个“八”字。这时候他有些烦恼,皱起眉之后那个八字反而平了一些。
找到大理寺少卿崔日用之后,刘幽求便立刻说道:“这次来是为私事,不必张扬,咱们后堂说话。”
少卿崔日用是倾向太子的官员,所以刘幽求才找到他。
二人来到后堂,崔日用以为是太子那边有什么事,便屏退左右问道:“刘相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出了什么事?”
刘幽求强笑道:“现在风平浪静的,能有什么事?你不要紧张。”
崔日用沉吟不已。刘幽求又道:“真没什么正事,不过刚才我在廊道下吃饭,听人说新进士萧衡家出了事,这萧衡以前给我送过几首诗,唉,本来是个人才一时感念往事,下午又很空闲,就过来瞧瞧,顺便看看催卿,咱们都好些日子没见面了吧?”
“刘相公如此说,我倒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许久都未去拜望您老。见谅见谅,前些日子好些个太子的人都被下放了,咱们也得防着点,别赶在风头上被人闲言碎语。”崔日用忙说道。
刘幽求道:“我想看看萧衡那个卷宗。”
崔日用忙起身道:“刘相公是百官之僚,要看卷宗只需派人说一声就成,我该亲自送过去。您稍等。”
刘幽求道:“没事,我原本管不着审案的事,不过是因为突然想起萧衡的几首诗一时感怀罢了。”
过了一会,崔日用便把卷宗找了过来,双手呈给刘幽求。刘幽求顾不得许多,一把接过,便翻看来查阅。
现场记录、邻居口供、案情概略,上面都有详细记录。刘幽求先看到一行:死者二人,萧衡之妻及幼子。
刘幽求的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死的人只有两个,那萧衡不是没死?他到哪里去了?
急忙翻了一页,刘幽求又看到现场记录,其中有一条:案发之地有男鞋一只,与其家中萧衡所穿之鞋尺码相同。
怎么只有一只鞋?难道是萧衡当时也在场,被人绑走了挣扎之下留下来的?不然另一只鞋在哪?刘幽求翻到最后一页看勘核案情的官员的推测一项,果然和自己的猜测相同,疑是萧衡未死,被人从家中绑架而走。
刘幽求的脸色已十分难看,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了片刻,这才抬起头故作感叹地说道:“连妇孺都不放过,凶手也太残忍了!案情有进展了吗?”
崔日用道:“下面的官府还没报上来进展情况,可能进展不大。这个案子实在很诡异,现场有个钱袋,但里面居然装着几块石头。钱袋也不能算作线索,那样的东西市面上随处可见,也不知道是萧衡的钱袋还是凶手的钱袋您说人把石头装在钱袋里作甚?”
刘幽求皱眉道:“也许凶手是萧衡认识的人,去的时候故意提着个装满的钱袋,以便顺利进入萧衡家中?”
“对,有这个可能。京兆府的李守一也这么说。他建议先从萧衡认识的人查起”崔日用随即放低声音,把头靠过去,悄悄说道,“李守一甚至还怀疑刘相公您,只是证据和动机不足,您又是当朝宰相,他才没有轻举妄动。”
刘幽求愕然道:“老夫和萧衡无怨无仇,他不过是个刚上榜的进士,连官职都没有,老夫杀他的妻儿作甚?”
崔日用点点头:“正是没有动机,李守一才没急着查您,不过咱们是自己人,不能不提醒您一声,李守一这个人可不是好惹的,连太平的儿子卫国公家,他都敢进去翻箱倒柜今日刘相公到大理寺,还不能说出去被李守一听到了,不然他就更怀疑您了。他会说疑犯犯案之后惶惶不可终日,总想去案发现场或者有司探听消息,李守一在萧衡家也布了人手的”
听崔日用提起薛崇训,这倒提醒了刘幽求,他的心里闪过一丝不祥之兆:这惨案该不是薛崇训或者太平公主那边的什么人干的吧?
“让李守一尽管来查!”刘幽求愤愤地说道,他想了想又说道,“今日我来过这里,催卿还是别说出去为好。”
崔日用道:“这个您尽管放心,日久见人心,我崔日用也不是在朝里呆一天两天,是不是能共事的人,迟早大伙都知道。”
“好,老夫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