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出没的世界-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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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的许诺,靠提供魔力换取金钱以及狂热的信仰,这是许多伪科学兜售所谓超自然力的典型手法。
任何放弃国家管理和科学教育的地方都有助于伪科学的泛滥。列昂·托洛斯基描述了希特勒接管国家之前德国伪科学的情况(这种描述同1933年苏联的情况几乎类似):
不仅仅是在农民的家庭里,甚至在城市的摩天大厦里,这种现象从13世纪到20世纪都存在。成千上万的人在使用电的同时,仍然相信护身符和祈祷的神秘力量……。电影明星扮演着非人非神的角色。驾驶着由人的天才智慧创造的神秘的机器的飞行员也在他们的衬衫外戴着护身符。由他们支配的黑暗、无知和野蛮竟如此漫长无尽头,挥之不去!
俄国发生的事情令人深思。在沙皇时代,宗教迷信得到鼓励,但是,科学的和怀疑的思想——除了一些驯服的科学家——被野蛮地扼杀了。在共产主义时期,宗教和伪科学都从制度上受到压制——除了对国家意识形态的迷信。这种迷信被宣传为科学,但是,最不能进行自我批判的神秘的崇拜与过度缺乏这种理想一样,其结果都是破灭。批判的思维——只允许科学家在知识处于封闭分割的状态下有这种思维方式——被认为是危险的。在学校里不许传授,如果表达科学思维方式即受惩罚。这样做的结果是,在后共产主义时期,许多俄国人用怀疑的眼光看待科学。揭开盖子细看内幕,我们就会发现,随着幻想的破灭,其真正的本质是刻骨的种族仇恨也是其真实的后果之一。而现在,这个国家已经淹没在UFO、魔鬼、信念疗法、庸医、神水以及古老的迷信的汪洋大海之中。人的期望寿命明显降低,儿童死亡率增长,传染病肆虐,医疗标准几乎降到最低点,对预防医学的忽视,所有这一切都使在公众范围内迅速引发怀疑思潮的可能性达到临界状态。在我写作此书的时候,在杜马成员选举中获很高支持率的极端民族主义者弗拉基米尔·兹林诺夫斯基是一个安纳托利·卡斯皮诺夫斯基,即靠信念治病的术士,他可以使用通过电视机凝视你的方法,遥控治疗你从疝气到爱滋病等各种疾病,他面对着停止不动的时钟,可以使其重新走动。
类似的情况在中国也存在。在毛泽东逝世后向市场经济逐渐转变的过程中,UFO、心灵感应以及其他西方伪科学也蜂拥而至,与中国古老的祖先崇拜、占星术和算命——特别是抽签算命和用易经的六爻算命并行其道。政府报纸哀叹道:“封建迷信在我国农村有死灰复燃的趋势。”现在这种迷信活动主要在农村,城市不是主要受害区域。
具有“特异功能”的人都拥有大量的追随者。他们说,他们可以从身体中施放出气,即“宇宙能量场”,能够在2000公里以外改变化合物的分子结构,能够与外星人交流和治疗疾病。一些人在一个“气功大师”气功治疗下死于非命。1993年,这个气功大师被逮捕定罪。王洪成,一个业余化学家,宣称他本人可以合成一种液体添加剂,主要在水中添加一点这种液体,水就会变成汽油或者类似的燃料。有一段时间他的研究曾得到资助。但是,当他的发明被发现是一场骗局时,他被捕并被判刑。科学的盲信者们说他的不幸不是因为他是骗子,而是因为他不肯将他的“秘密配方”透露给政府(类似的传说在美国几十年来也有流传,只不过主角通常都是一些大型石油公司或是汽车公司)。亚洲犀牛正趋于灭绝的境地,因为据说它们的角被研磨成粉末后具有治疗阳痿的功效,其销售范围覆盖整个东亚。
这些伪科学和迷信的蔓延引起了中国政府和中国共产党的警觉。1994年12月5日,中国政府和中国共产党发表了一项联合公开声明:
我国的科普工作在近些年来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与此同时,一些迷信、愚昧活动却日渐泛滥,反科学、伪科学活动频频发生,令人触目惊心。因此,采取有力措施,大大加强科普工作,已成为一项迫在眉睫的工作。科学技术的普及程度,是国民科学文化素质的重要标志,事关经济振兴。科技进步和社会发展的全局。因此,必须从社会主义现代化事业的兴旺和民族强盛的战略高度来重视和开展科普工作。贫穷不是社会主义,愚昧更不是社会主义。
由此看来,美国的伪科学仅是其全球发展趋势中的一个组成部分。其产生的缘由、其危险性、其诊断和治疗方法等在世界各地大同小异。现在巫师们在传播范围广泛的商业电视节目中大肆兜售他们的巫术,自诩为娱乐节目表演者。他们拥有自己的频道,“特异功能之友联系网”。每年有大约100万人报名并将大师们传授的技能应用到他们的日常生活之中。大公司的执行董事会成员、金融分析家、律师和银行家在遇到问题的时候,总是听取占星术士、巫师和占卜者们的建议。一个俄亥俄州克利夫兰市的巫师说:“如果人们知道有多少人,特别是腰缠万贯的富翁和手握大权的权贵们都求助于巫术,他们定会惊讶得合不拢嘴。”王族成员历来是各种巫术骗子极易征服的对象。在古代中国和古罗马时代,占星术是只有帝王才能占有的特殊财产,任何民间俗人对这种功力无边的技巧的擅自使用均被认为是对其资产的侵犯。受到南加利福尼亚特别容易轻信别人的文化环境的影响的南希和罗纳德·里根无论在私人还是公共事务上历来依靠占星术士帮其决策,而广大选民对此一无所知。对我们的未来文明将会产生影响的各种决策中,有相当的一部分显然是由骗子们作出的。对于是否确有其事,世界各国已经纷纷扬扬,与这种情况相比,美国却鸦雀无声。
尽管某些伪科学似乎令人感到十分可笑,尽管我们对在伪科学的说教下编造出的骗局自信不会轻易相信,但是,我们清楚地知道,伪科学在我们身边一直不停地出现。超在禅定法(trascendental meditation)和奥姆真理教似乎吸引了许多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士,包括一些拥有物理学和工程学领域高级学位的人。伪科学的说教并不是为傻瓜笨蛋们编造的,它正在产生其他效应。
另外,如果没有人对宗教的本质进行研究,也不去了解宗教的起源,那么,将会导致我们对宗教的无知。尽管在某些地区和某个方面伪科学与世界宗教之间似乎存在着巨大的鸿沟,但是从科学而言,其区别非常小。世界给我们带来了许多无法解决的问题。虽然世界也为我们提供了多种解决问题的方法,但是,从世界的范围来看,有些方法十分有限,有些方法具有普遍的作用。按照一般意义上的达尔文的自然选择学说,一些做法会盛行,而大多数做法会很快消失。但是,有时正如历史所展现的,最肮脏和毫无吸引力的少数做法可能却具有能够产生深刻影响的力量,这力量能够改变世界历史的进程。
不成熟的科学、伪科学和迷信(新时代的或旧时代的)演变为具有启示意义的令人尊敬的神秘宗教的连续过程并不是清晰可辨的。我在本书里将尽可能不使用一般宗教意义上的“膜拜”(Cult)一词,因为经常说这个词的人会不喜欢我这样做,但是,我会尝试着将话题延伸至知识的领地——他们是否明白自己所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实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
在本书的一定的篇幅里,我将对神学的过分行为进行批评,因为将伪科学与僵化的、教条主义的宗教区分开来非常困难。虽然如此,我首先承认,在过去的几千年中,宗教的思想和实践活动具有繁杂的多样性和复杂性。在上个世纪里,自由宗教和基督教团体得到了长足的发展。新教改革、犹太教变革,梵蒂冈教皇二世以及对圣经的所谓更高级的批评,这些都是宗教针对自身的过分行为所进行的批评(取得了不同程度的成功)。但是,如同许多科学家似乎不愿争论,甚至不愿公开讨论伪科学一样,许多主流宗教中的主要人物也不愿意接受极端保守主义者和原教旨主义者。如果这种趋势继续发展下去,最后整个领域都会被其占领。他们将因对手不到庭而胜诉。
一位宗教领袖写信给我,表达了他对希望宗教“有约束的完整”的心情:
我们已变得过于情感化……。一方面是过度虔诚和肤浅的心理,另一方面是傲慢自大和教条主义的不容异说的态度,在几乎还没有认识宗教的情况下,就扭曲了真正的宗教生活。有时,我几乎接近绝望的边缘,但我仍顽强地生活,并总是充满了希望……。诚实坦率的宗教比那些冒用批评者的名义,歪曲宗教、使宗教荒谬化的人更清楚其批评;诚实坦率的宗教为其自身的目的积极鼓励有益的怀疑精神……。宗教与科学建立起强大的联盟共同反对伪科学是有可能的。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我想,这个联盟在不远的将来也可以展开反对伪宗教的斗争。
伪科学与错误的科学是不同的。科学是在犯错误并一个一个地改正错误的过程中发展起来的。科学经常会作出错误的结论,但是这些结论都是非确定性的、实验性的结论。科学家们总是先设立假说,然后对这些假说进行证伪试验。假说是否成立完全取决于试验和观察的结果。科学在不断加深对事物真相的了解的征途上探索着,踉踉跄跄地蹒跚前行。当一种假说经试验证实为不可行的时候,假说的所有者的情感当然受到伤害,但是,正是这种反证被认为是科学事业的精髓所在。
而伪科学正好相反,其假说通常经过精心设计,使假说在能进行反证的试验面前无懈可击,甚至原则上也不能被认为是不成立的。伪科学的实践者总是处于防备和警惕的状态,他们反对任何怀疑者的检验。当伪科学的假说在科学家的检验面前失败时,他们就会设计出压制科学家意见的阴谋。
健康人开汽车的能力几乎可以说没有任何问题。除了孩提时期和老年时期以外,我们一般不会跌倒或摔跤。我们可以学会例如骑车、滑雪、跳绳和驾驶汽车等各种事情,而且可以终生保持这些能力。即使我们有十年不做这些事,一旦我们再做时仍然毫不费力。但是我们开车技能的精确性和依然如旧也许会使我们对自身其他方面的能力产生一种错误的感觉。我们的认知能力具有欺骗性。我们有时会看到事实上并不存在的东西。我们要经受视觉幻象的折磨。偶尔我们会产生幻觉。我们很容易犯错误。托马斯·吉洛维奇写的一本名为《感知我们所不知:日常生活中人类理性的易错性》的非常具有启发性的书里描述了人在认知数字方面所犯的系统性错误。拒绝接受自己不喜欢的证据,易受别人观点的影响。我们精于某些事情,但不可能通晓所有的事情。智慧产生于我们对自身局限性的了解。“因为人易迷惑”,威廉·莎士比亚这样教导我们,这正是我们需要严谨的充满怀疑精神的科学的精确性的原因。
可能科学和伪科学之间的最大差别在于:与伪科学(或“永无错误的”启示)相比,科学在人类的不完美性和易犯错误的本性的认识上要深刻得多。如果我们坚决拒绝承认我们犯错误是必然的,那么,我们就会信心十足地等待错误——甚至是严重的错误,重大的过错——永远与我们形影相随的错误。但是,如果我们具有一点自我评价的勇气,无论错误会给我们造成多么令人遗憾的思考,我们取得胜利的机会必定会极大地增加。
如果我们向广大公众只讲解科学的发现和成果——无论这些成就具有多么大的使用价值,甚至非常鼓舞人心——而不向公众讲解严格的科学方法,普通人怎么能够分清什么是科学,什么是伪科学呢?然而,科学和伪科学都是以无证据的结论的方式表现在人们面前的。在中国和俄罗斯,科学曾有过很简单的表达方式——具有权威性的科学就是权威人士所讲的科学。什么是科学,什么是伪科学只能靠你自己来判断。但是当政治发生变化,对自由思想的禁锢有所放松的时候,许多可靠的和有号召力的主张——特别是那些我们以前想知道,但是现在才了解的学说——赢得了普遍的拥护。但是,这时所有的观点都变成权威性的观点的可能性就不大可能出现了。对从事科学普及的人来说,最大的挑战是向公众讲清楚科学重大发现、误解和科学的实践者偶尔顽固地拒绝改变研究方向的真实的和曲折的发展历史。许多,可能是大多数科学教科书所描述的都是春风得意的科学家所走过的轻松的道路。用引人入胜的方式表述科学家在几个世纪中对自然所进行的耐心和共同的质问所积累起来的智慧,比详细教授杂乱无章的积累这种智慧的方法要容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