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头-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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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就在那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白素去接听电话,我叫道︰“说我到欧洲去了!”
白素拿起电话来,听了两句,皱著眉,向我道︰“我看你非听这电话不可,是警方打来的。”
我略呆了一呆,这大概是天下最煞风景的事情!可是我却又不得不去听那个电话!
我拿起了电话,对方倒十分客气︰“卫先生?有一个消息要通知你,昨天因为你出力而被拘捕的那小流氓,今天从拘留所逃走。还刺伤了一个警员,抢走了一支枪。”
我呆了半晌︰“那和我有甚么关系?”
那警员道︰“卫先生,你曾经两次协助警方拘捕他,警方认为那是一个失去了常性的危险人物,现在他的手中有枪──”
我吃惊道︰“你是说,他会来找我麻烦。”
“可能会,所以警方有责任通知你,请你小心一些,免得遭了暗算。”
我呆了几秒钟,才道︰“谢谢你,我会防范。”
我放下了电话,章达立时问道︰“甚么事?你和警方有甚么纠纷!”
我苦笑了一下︰“那全是一件意外──”接著,我就将那件事,自头至尾,向章达讲了一遍。
章达紧皱著眉,不出声,我最后问道︰“章达,为甚么会那样,是不是因为受的教育太少?使人变成了野兽一样疯狂?”
我的问题,可能太严肃了一些,是以引起了章达深深的思考,他来回踱著,然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双手抱住了膝头。直到此时,他才道︰“不是教育问题,绝不是。”
我有点不明白,章达何以说得如此之肯定。
我还没有再问他,章达也已经道︰“我曾对这一问题,作长时间的研究,我在研究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成长的这一代的心理状态上,化了很多功夫,我甚至曾经化装成年轻人,参加过他们的暴乱行为!”
“你有结论没有?”我和白素一起问。
章达叹了一声︰“还没有,但是我已很有成绩,至少,我可以肯定,那和教育程度无关的,在我的行李箱中,有很多段纪录影片,如果你们有兴趣,我们不妨一起放来看看,研究一下。”
我忙道︰“那么,你的游玩计划──”
“不要紧,有人能和我一起研究我有兴趣的事,那是我最大的乐趣。”章达兴致勃勃地说。
我也很想看看那些纪录影片,是以我带章达到我的书房中,准备好了放映机,章达将他拍摄到的影片,一卷一卷拿出来放映。
在接下来的四小时之中,我们简直就像亲自在参加地球上每一个角落的暴乱!
我立即接受了章达的论点,那种兽性的发泄,是和教育程度无关。
在纪录影片之中,我们不但看到成群的失学者在放火杀人,也看到成群的大学生在干著同样的事。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和一点知识也没有的人,同样疯狂。几乎每一人的眼中,都看到了那种人不应有的眼光,他们也不知怀著甚么仇恨,从他们的行动来看,他们只有一个目的︰破坏一切,包括他们自己在内,如果他们有力量的话,他们会毫不考虑地将地球砸成粉碎!
等到章达终于放完了最后一卷电影,我们好久未曾出声。过了好一会,章达才道︰“我这些影片,只不过记录了疯狂行动的百分之一,千分之一,我提出来的问题是︰人为甚么会那样疯狂,生命不再为生存,而变得为疯狂,为破坏,究竟为甚么?”
我和白素,自然都没有法子回答这一问题,我们都望著章达,等待著他自己的解答。
章连长叹了一声︰“我找不到答案,我曾经和这样行动的人做朋友,想了解他们,但是我失败,我觉得去了解一只猩猩,比了解他们更容易,你永远没有法子知道他们在想些甚么,连他们自己也不知他们在想些甚么,他们的思想,好像受一种神秘的、疯狂的力量所操纵,这……实在太难解释了!”
我呆了一呆︰“你说他们好像受一种疯狂力量操纵,那是甚么意思?”(奇*书*网。整*理*提*供)
章达来回踱著︰“那只不过是我的想像,因为他们的行动,太不可理解了!”
在刚才的那些纪录电影之中,所看到的那些人,没有一个不是疯子。
他们拚命地参加著暴力行动,他们的唯一目的就是破坏。
破坏决不是人的天性,人的天性是建设,但为甚么,他们会有那样违反常性的行动?而且,这种违反常性的行动,又几乎在世界每一个角落发生,在每一种人的身上发生,从小流氓到大学生!
在沉默了好几分钟之后,章达才道︰“这次世界性的社会学家大会,就是准备讨论这件事,我已准备将我的一个想像提出来。”
他在讲完了那句话之后,忽然自嘲也似地笑了笑︰“我的想像很滑稽,我想,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可能──”
第二部:一种神秘力量
章达的话并没有讲完,因为就在这时,枪声突然响了起来。
枪声来得如此这突然,章达的身子,立时向下倒去,我和白素两人,立即伏在地上。
当我伏向地上的那一刹间,我看到窗外有人影一闪,我连忙弯著身子,向门口冲去。
而在我向门口冲去的时候,白素在地上爬著,爬向章达,我只听得她发出了一下惊呼声。
刚才,枪声一响,章达倒地,毫无疑问,章达受了伤。但是,我却不知道章达的伤势怎么样。
这时,听到了白素的那一下惊呼声,我立时觉得事情一定极其严重,我一面向门外冲去,一面叫道︰“快,快叫医生!”
我一到了门前,用力将门拉开,人已冲出了门外。
当我冲出门外之际,我又听到了一下枪响,那一下枪响,是在屋角处发出来的。
枪响之后,我看到屋角处有人影闪动,我用我所能发出的最大力道,向前扑了过去,当我扑到墙角的时候,我用力扑在那人的身上。
我和那人一起跌倒在地,我立时抓住了那人的脖子,将他的头,向地上撞去。
我听到那人发出呻吟声,这时,我也已看到了那柄枪,当我撞到那人时,枪便从那人的手中,跌了出来,我卡著那人的脖子,将他直提了起来。
直到此际,我才在那人因痛苦而扭曲了的脸上,认出了他就是那个少年,我拖著他来到了墙边,俯身抬起那柄手枪。
那少年被我制住,全然没有反抗的余地,我拖著他到墙前,抬起右腿,用膝盖顶住了他的肚子。那少年瞪著我,我想不出该用甚么话去责骂他才好,因为他根本不是人的那种感觉,在我的心中,越来越浓,对一个不认为他是同类的怪物,怎能用人类的语言去表达心中的憎恨?
就在这时,一辆救伤车已响著警号,疾驶而来,在我家的门口停下。
紧随著那救伤车的,是一辆警车。警车还未停下,四五个警员,已跳了下来,直奔向我,我后退了一步,向那少年指了一指,两个警员立时扭住了那少年的手臂。
我不再理会那少年,我连忙冲回我的屋子,我才一冲进屋子,便感到不对!
屋子中静得出奇,白素双手掩著脸,坐在椅上,一动也不动。两个救护人员,抬著担架,走近章达,章达仍然躺在地上,和他刚一中枪时,倒下去的时候一样,没有动过。
我心中第一个感到的念头是︰章达在中枪之后,竟一动也没有动过。
接著,我便想到︰章达死了!
当我想到章达死了之际,像是在做梦一样,呆立著,刹那之间,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而在眼前发生的事,我也有幻梦之感,救护人员将章达抬上担架,他们的动作,似乎十分慢。章达的一只手,从担架上软垂了下来,随著担架的抬出去,他的手在轻轻摇动。
那种摇动,似乎是他正在对我说著再见。生命就那样完结了!五分钟前还是生龙活虎的一个人,五分钟之后就死了!
我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个十分滑稽的念头,死人和活人,如果用最科学的方法来分析的话,完全一样,人体内并不缺少了甚么,生命是看不见,摸不著,虚无飘缈的东西。
当生命离开一个人的身体之际,这个人的身体,并没有少了任何物质,但是他却变成了死人!
我呆呆地站著,担架在我面前抬过,我又感到有好几个人走进屋子来。
接著,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对我讲话,但是我却听不明白他在讲些甚么。
然后,有人摇著我的身子,我的耳际,突然可以听到声音了,在我面前的是一位警官,他脸上那种不耐烦的神色,已证明他问我话,不止问了一次了!
他在问︰“请你将经过的情形讲一遍!”
我摊了摊手,苦笑著,过了好一会,我才能发出声音来︰“没有甚么好说的了,就是那样,突然间,枪声响了!”
我停了下来,忽然问道︰“他死了么?”
白素的双手,从脸上放了下来,出乎我意料之外,她竟然没有哭,那大概是由于事情来得实在太意外了,她只是失神地睁大著眼。
那警官道︰“照我看来,他已死了!”
我挥著手,实在不知道说甚么才好,那警官又道︰“那少年是你捉住的?”
我的声音突然尖锐了起来︰“是的,我已是第三次捉住他了,我第一次捉住他,你们轻易将他放了出来,第二次捉住他,你们让他逃走,现在,我要问,我的朋友究竟是死在谁的手中?”
那警官的神色,十分凝重,他叹了一声︰“你别激动。”
我大声道︰“你们做警员的,真不知是甚么铁石心肠,我最好的朋友死了,你叫我不要激动?”
那警官道︰“我也死了一个最好的朋友,也是那少年杀死的,我的朋友是一个少年犯罪专家,他进拘留所去,想去了解那少年,结果死了,那少年却逃了出来!”
我向窗外看去,那少年正被警员推上警车。
我苦笑著︰“就是他?”
那警官的声音,可以听得出他是抑遏著极度的悲痛,他点头道︰“就是他。”
我呆了半晌,才道︰“他叫甚么名字?”
那警官突然激动了起来︰“不管他叫甚么名字,他叫任何名字都可以,那没有意义叫阿狗也好,叫阿猫也好,像他那样的,绝不止一个,他们有一个总的名字,不是人!”
那警官的神情,突然之间,变得激动,讲完了那句话之后,喘了片刻,声音才渐渐回复了平静:“对不起,我不应该对你说那些话的,你可以将我的话,全都忘记。”
我苦笑著,摇著头︰“我无法忘记,因为我的想法,和你一样。”
那警官望了我半晌,没有再说甚么,就走了。
当警方人员全都离去之后,我和白素,相对无言,刚才,这幢屋子,还充满了何等的欢乐!但是转眼之间,一种难以形容的冷漠,包围著一切,我将永远不能忘记,我最好的朋友,就在我面前中了枪倒下去!
那凶手本来想杀我,但是却误中章达。
我在想,如果我不认识章达,如果我和章达的感情不是那么好,如果我不将他接到家中来,而由著他去参加他应该参加的酬酢……
那末,章达就不会死!
可是,如今来说这一切,全都迟了,因为,章达已经死了!
我和白素,谁都不说话,心头都感到难以形容的沉郁,我们一起向楼上走去。
当我们来到了本来是准备给章达的房间前,我们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然后,我推开了房门。
章达的皮箱放在地上,他甚至没有打开皮箱,就和我们一起欢叙,如果他在楼上整理行李……
我叹了一声,章达的死,对我的打击,实在太大了,我走进房间,提起他的皮箱,放在床上。
白素直到这时,才讲了一句话︰“我们该怎么办?他还有甚么亲人?”
“没有,我是他唯一的亲人。”我回答著,颓然坐了下来。
我根本不知道那一天是怎么过去的,也不知道以后的那些日子,是怎么过去的。
当我渐渐从哀痛的恶梦之中,苏醒过来时,至少过了二十天。
在这二十天中,我做了许多事。
章达的死,相当轰动,因为他是一个国际知名的学者,但不论他是甚么人,死了之后,火化了之后,就是一撮一点用处也没有的骨灰。
我将骨灰埋在山巅,因为章达生前,最喜欢站在高山的顶上,眺望远方。
然后,在一个下午,我又来到了本来准备给章达居住的那个房间中,皮箱仍然放在床上。
我打开了那皮箱,我的初意,只不过是想整理一下章达的遗物,可是,在我取了一些衣物之后,我发现了一只文件夹。
文件夹中有厚厚一叠文件,夹上写著一行字︰生理转变因素对人性之影响。
在那行字之下,还有一行小字︰章达博士、李逊博士联合研究。
我不禁叹了一声,章达生前所研究的课题,范围竟然如此之广,可是这个题目,看来总有使人莫名其妙的感觉,甚么叫“生理转变因素”?这个因素又何以对人性有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