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影尘梦-第1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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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房廊,便看到了灯火通明的书房,德希和一众奴婢都在门口的雪地里站着,端着的热奶茶只这么一会儿便已没有了升腾的热气。
大约是看到了绎儿往这里过来的身影,德希举步迎了上来,打千儿道:“请绎主子安。”
“地上凉。快起来。”绎儿抬手扶起他,关切的向屋里的灯光望了一眼,“爷怎么了?”
“回小主,爷从送走宫里的差人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晚饭也没吃。宫里娘娘派来的人,也不肯见,只让奴才挡了出去。”德希也顺着绎儿的视线往屋里看了看,不无担心道,“奴才劝了半天,才答应喝点热奶子。可是拿来了,又不肯开门……先前派人去问小主如何料理,派去的人回来说小主已经就寝了。”
绎儿伸手探了下盛热奶茶的茶盏:“把东西给我吧。”
德希依言将托盘递了过去,径自向着屋里通报道:“爷,绎主子来了。”
“天晚了,风大,让她回去吧。”屋子里闷闷的声音说道。
德希张了张嘴,转脸去看绎儿。
绎儿紧走两步,到了门前廊下,柔声道:“不见宫里的人,是怕是非再纠缠不清。不见奴婢,又是为了哪般?”
“我累了,想休息,你下去吧。”豪格在屋里闷声道。
“书房里到底不舒服,爷要休息,不妨去奴婢那里。”绎儿丝毫不在意他的敷衍态度。
豪格依稀有些恼了,声音强硬了几分:“叫你下去就下去,哪儿来的那么些废话?”
“爷躲在屋子里不见人,却让一众奴婢们在雪地里冻着。眼下里,雪那么大,好歹冻出病来……”
不及绎儿说完,豪格就火大道:“我让他们在外面站着了么?谁爱睡,谁去睡去?我什么时候让他们陪我了?都滚!滚——”
“爷是主子,我们都是奴婢,主子不休息的折腾,伺候主子的奴婢又哪里敢自作主张?”绎儿不依不饶的继续说着。
“你还有完没完!”豪格似是摔了什么东西,屋里乒乓着摔了一地。
“这话是奴婢要问爷的,爷这么折腾能解决问题么?爷就算把自己在屋子里关一辈子,福晋就能开释,谋逆的大罪就不会牵扯到府上了么?”绎儿知道他是恼了,却依然不松口,“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旁的人若真是想要算计爷,爷以为自己躲在屋里他们就拿你没辙了?”
紧跟着屋子里一阵躁乱的响动,不等德希和绎儿回过神来,书房的门哐的一声开了,豪格怒气冲冲地吼道:“都给我滚远一点,别来烦我!”
一众奴婢见到主子大怒,慌慌张张地跪了一地,头也不敢抬。
绎儿并不接话,端着托盘就往屋里走。
豪格一把揪住她:“别来跟我絮叨!我不想听!”
绎儿反手甩了他一个踉跄,白了他一眼,提步迈过了门槛,头也不回。
“你……”豪格硬生生被她噎了一下,看着脚下跪了一地的奴婢,还有傻住了的德希,他想要发作,却硬是没发作出来。
绎儿安之若素的将托盘放在了桌上,便弯腰开始收拾被他推到的书架和凌乱在地上的物件,温言笑道:“圣人之作居然被爷这般糟践,真是作孽。”
豪格反手将书房的门摔上,靠在门板上死死盯着绎儿,咬牙道:“圣人是你们汉人的圣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绎儿直起身子,侧目笑道:“我记得书房也是汉人才有的,你们女真人逐水草而居,哪有书房之说?若是真打算跟汉人没关系,那不妨出去好了。”
“你!”豪格差点没被她的辩驳气得背过去,拂袖兀自仰身倒在了榻上,将脚边的书尽数踢在了地上,“你喜欢捡就捡个够吧!”
绎儿也不作声,只是弯着腰收拾着地上的狼藉,一本本归类,放回架子上,顺带悉心地拂去上面的灰尘。
豪格本以为她会和自己冲突一番,不想她居然沉默了半晌,只顾低头收拾书卷,全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顿时去了一半的火气,没好气道:“收拾完了赶紧出去,我要睡会儿。”
绎儿应了一声,继续收拾着书架和桌案上的笔墨纸砚,脚步轻盈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豪格闭上眸子,心里乱糟糟的让他不是滋味。他隐约有一丝无助的感觉,他想要一个可以放松的怀抱,可以倾诉苦恼的怀抱,可是他却无法如愿。他以为面前的这个女人会懂他的心思,却不想她全然没有为自己解忧的心境。不由得,他觉得寞然的失落,心下更郁闷起来。
他这里且在闷闷不乐,唇上一温,甘甜的奶茶立刻肆意在了他的嘴里,张开眸子正看见绎儿娇俏的脸庞,还有残存着奶茶的红唇:“你……”
绎儿细心地用细嫩的指腹擦去他唇边的奶茶,微微笑道:“奶茶烫不烫?”
豪格怔了一下,下意识的抹了下自己的嘴唇,犹豫了片刻,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摇了摇头。
绎儿像个大姐姐一样,将手里的奶茶递到他的手上,温婉的笑着:“那就快点趁热喝了吧。”
豪格懵懂的接过温热的奶茶碗,踟蹰着并不想喝。
绎儿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将小脸一虎:“不乖。”
那表情在豪格看来,就好像是对着自己的儿子,满是嗔怒的以为,甚是可爱。他不由自主的仰脖把奶茶灌了下去,胃里立刻暖了好些,长出了一口气道:“大晚上不去睡,来招惹我做什么?”
绎儿挨着榻沿坐下来,半侧着身沉了呼吸道:“现在这个境况,你且无法入眠,何况于我?”
豪格被她的话触动的心弦,也不得不叹息:“能怎么办?”
绎儿垂眸下去,拨弄着自己纤细的手指,声音黯黯的:“……你打算怎么处置福晋?”
豪格的浓眉皱了一番,没有松开的意思,口气却满是无奈:“听凭父汗处置吧,她用巫术诅咒君上,等同谋逆,我能怎么办?”
“可是你分明看到了那个木偶人身上的生辰是我的。”绎儿忍不住争辩道。
“除此而外,在她的正院炕下,还有好几个用来诅咒的偶人,上面的确有父汗的生辰八字……”豪格闭上眼睛,几乎不愿意再去想起方才的看到这些偶人时的震惊,“我知道她怨恨我,但是真的没有想到,她会去参与谋反。她虽然是个任性骄纵的人,但是,本性并不坏。”
“既然连你都不相信福晋会参与谋反,为什么不为她开罪求情呢?”绎儿不想兜圈子,直来直去道,“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了么?”
“的确是很巧合。”豪格冷笑一声,将紧皱的眉头一松,继而待笑不笑道,“就算我知道一切的真相,我也是改变不了的。”
“是改变不了父汗的心意么?”绎儿索性点破道。
豪格有些吃惊的瞠了一下眸子,回复镇定又道:“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多此一举。”
“福晋是无辜的,她是被人陷害的,为什么不能法外开恩,为她求情?”
“求情?拿什么求?凭什么求?”豪格伸出手来,在绎儿的肩上轻轻抚弄了一下,苦笑道。
“凭她侍奉大汗和宫里娘娘那么多年并无过错,凭她是阿济尔的额娘,凭她根本没有参与谋反。”绎儿脱口而出,“你忍心看阿济尔成为没有娘亲的孩子么?他才十岁而已!”
豪格微微勾了唇角道:“你为什么要为她求情?”
“我……”绎儿语嫣了片晌,坚定道,“因为她就像你说的,本性并不坏,她做的一切,不过都是因为太在意你,怕失去你罢了。她怎么对我是她的事,我为不为她求情是我的事情。就算你保不住她的名分,为她保全性命,总还不是一件难事。我不认为大汗真的连她也要斩草除根。”
豪格坐起身来,扶住绎儿的双肩,注视着她的眼睛放慢了语速道:“父汗不是你想的那样,也不是你能左右的。懂么?”
“如若现在命在旦夕的是我,你也会不顾念彼此的恩情,像这样不闻不问么?”绎儿仰着脸,用灼热的眸子盯住他的眼睛,丝毫不给他回避的机会。
豪格全没料到她会这样逼问自己,冷不丁的无措:“你何出此言?”
“难道我和福晋会有什么差别么?”绎儿一脸少有的认真,神情沉峻的让他觉得陌生,“大汗或许真的是为了巩固王权而借这个机会除去祸患,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给大汗提供这个机会的人是谁?他能这样慎密的揣度出大汗的心思,投其所好,目的又是什么?福晋一家是谋逆的大罪,株连起来,就连你我都无法豁免,我们伏诛之后,获利的人又是谁?你想过么?你仅仅以为,舍弃福晋的性命,就可以保住贝勒府的话,就未免太天真了。”
豪格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措手不及,也根本无从回答,因为他从来就没有腾出精力来思考这些更深层的现实。他的确能感觉到时刻来自身边不同方向的算计和威胁,但是,他及时是如履薄冰,仍然无法预料将会面临怎样的境地。他努力的通过联姻,通过征战的功勋稳固自己的地位,可是前方无数的陷阱让他想起来都觉得头痛。
绎儿见他看着自己并不说话,沉默了一番又道:“有些事情或许我不该过问,但是你总是用回避来处理这些事情,总有一天麻烦会找上你的。归根到底,根源只有一个,就是王权。王权只有一个,可想要的人却太多。福晋的获罪不是因为她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她是你的妻子。有人想将燎原的火往你身上引。如果你不设法去救福晋的性命,那么,无论是人心,还是你自己的性命,都将难以保全。”
“是我不想保全她么?”豪格心里有万分的委屈,一时间爆发出来,声音不免大了许多,“她做出和奴才苟合的龌龊事情,我的确是无法容忍,可是考虑到阿济尔,我并没有杀她的意思。我忍了!可现在是她自己不争气!是她自己弄到了这步田地!诅咒大汗,这样的罪名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绎儿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诅咒大汗的事情,不是连你自己都不相信么?”
“是!我的确是不相信,可那又怎么样?证据放在那里,你以为我能到父汗面前去说,因为我不相信是她所为,所以求父汗放过她么?”豪格也虎得跳下塌来,光着脚乱踱了两步,亮着嗓门叫道。
“可你至少应该问问她,听听她怎么说吧。”绎儿尽量用平静的语调安抚他焦躁的情绪。
“就算她说的是真的,又能怎样?”豪格反问道。
“你没有去试过,怎么知道听过福晋的话,接下来会一筹莫展呢?”绎儿也提高的声音道。
“那你就去试啊!你去试啊!”豪格似乎对此不抱任何的幻想和希望,抬手一指门口,“如果你自认为可以改变什么,你就去做!”
绎儿想不到他会这样暴躁的对应面临的一切,又恼又委屈,一股热气顿时往脸上冲上来,小脸顿时胀得通红,扭身负气地摔门而去。
摔门的巨大声响惊得豪格浑身震了一下,立时冷了下来,冲着门口道:“德希!你进来!”
德希战战兢兢地跨进门来,垂着头小心翼翼道:“爷有什么吩咐?”
“备马,我要进宫。”豪格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疲惫的说道。
“现在?天还没亮呢,宫门怕是……”德希陪着谨慎提醒。
豪格火气未消,被他好心的提醒弄得烦躁更甚,扬手就要抽他。
德希看到不妙,在巴掌还没落下来之前噗通一声先跪在了地上:“贝勒爷息怒!奴才该死!奴才多嘴!奴才这就去备马!”
“滚!”豪格气急败坏地顺手操了一本书就扔了出去,“都滚……”
绎儿在他的咆哮声中疾步往自己的院子里奔去,心里也格外的恼怒,怀着十二分的委屈,她痛骂着自己的无事找事,痛骂自己的自作多情,眼眶里不觉得湿了一片,怕人看见就用袖子胡乱的抹着,越抹越伤心。
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无端的吼过,况且是这样的无辜。她不知道自己是那根神经出了问题,为什么非要搀合这档子事情,自取其辱。于是泄愤似的在走廊的廊柱上乱踢,引得几个守夜的小婢女惶恐的闪躲,紧跟着前面一阵乱跑叫道:“雁奴姐姐!小主在这里!”
绎儿听见雁奴来了,怕被她瞧见自己的失态,这才平和下来,索性歪在美人靠上呼呼的喘气。
雁奴一路小跑到近前来,气喘吁吁:“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呀?”
“你少管!”绎儿没好气道。
雁奴挥手让旁边的小婢女们回避开去,这才温言劝慰:“奴婢不是要管,奴婢是怕小姐伤了自己的身子。莫不是和贝勒爷吵架了?”
绎儿气呼呼道:“算我多管闲事!”
“小姐啊,”雁奴蹲下身来,拉着绎儿的手,仰着小脸道,“人都有个习惯,谁跟自己最亲近,发起火来才会最肆无忌惮呀。”
“你不要帮他说好话!”绎儿扭过脸去。
雁奴笑道:“奴婢可不是说好话,而是提醒小姐,现在置气可是没什么用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