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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上品寒士-第3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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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操之问:“写了什么?”

板栗见陈操之这样子,就知道他还不知情,便道:“恭喜陈郎君,葳蕤夫人已有身孕。”

“啊!”陈操之眼睛陡然瞪大,在室内来回急步,喜不自胜,葳蕤怀了他的孩儿了,还有什么快乐能与这个好消息相比!

板栗道:“我与来圭、谢歧他们是上月初七从钱唐启程的,临行前妹子短锄告诉我这一消息,说是前一日葳蕤夫人去了宝石山初阳台道院,道人李守一为葳蕤夫人把脉,说葳蕤夫人有喜了——葳蕤夫人怎么没把这件大喜事告诉陈郎君?”

陈操之“呵呵”而笑,说道:“葳蕤只问我能否回钱唐过新年,嘿,葳蕤脸皮薄——”心里在回想葳蕤是哪一夜结下珠胎的?回钱唐途中在吴郡陆府的那一夜,欢好之际,葳蕤分外动情,那日是八月二十四,若真是那一日,那到现在算来就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板栗问:“那陈郎君能否回去过年?就只有一个月了。”

陈操之本来没打算回钱唐过年,往返都要一个多月,反正明年葳蕤和道韫她们是要来建康的,从京口去建康就方便得多,但现在闻知葳蕤有孕,顿时归乡探亲之心迫切,想了想,说道:“你们几人明日便动身回去,我现在尚不能确定能否回乡,要回也将是腊月十五后启程,骑马能赶到的,若无暇归来,我会早几日派人回去报信,年三十前三日还无人回报,那就是我会回来。”

当夜,陈操之给葳蕤和道韫分别写了信,给葳蕤的信当然要长一些——

窗外,漫天大雪无声飘落。

第六卷 奏雅 第四十一章 冻疮之爱

腊月初二,桓温在京口城安北将军府召集北府七品以上将领议事。对前日军演表示满意,对诸将厚加赏赐,以笼络人心——

龙骧将军田洛进言:“桓大司马,连日大雪,天寒地冻,已不再适合练兵,而且年关已近,士卒思乡,末将恳请大司马准许我等各率本部归两淮诸坞,待开春再集结候命,恳请大司马恩准。”

桓温紫石眸微眯,沉思半晌,这样的天气的确不再适合练兵,准许他们回乡过年既是一种恩赐,而且因为田洛诸部都在徐州、豫州一带,正是明年北伐的前线,点头道:“好,汝等近日便各回本坞,明年春正月二十八,各率本部士卒集于淮阴,不得有误。”

田洛、蔡广诸将皆大喜。应喏声如雷。

桓温初五日离京口返姑孰,桓熙、陈操之、桓石秀、谢琰等人送走两淮诸将、清点军资入库,就已经是腊月十四了,陈操之、谢琰诸人向桓熙请示回乡过年,桓熙见父亲把田洛诸将都放归淮北了,所以也就允了陈操之等人的所请,但严命陈操之等人必须在明年正月十六赶至京口——

腊月十五,陈操之一行南归,谢琰和范宁回建康,谢琰请陈操之代向从妹谢道韫问好,陈操之说了明年道韫将会来建康,然后与谢琰、范宁珍重而别。

京口至钱唐一千两百余里,要赶回去过年时间紧迫,陈操之与冉盛、沈赤黔、黄小统等人轻骑简从,先赶至晋陵顾氏庄园,然后乘顾氏大船横渡太湖,二十三日在太湖南岸登陆,这里已是吴兴郡地界,与陆路绕湖而行相比节省了五、六日时间,沈赤黔在此拜别陈操之,相约明年正月初九在乌程汇合同赴京口——

今年三吴大雪,行路颇苦,陈操之、冉盛、黄小统一行二十余人扬鞭策马、冲风冒雪而行,二十八日傍晚抵达钱唐县城,就在冯梦熊府上歇了一夜,次日一早渡江——

立在北岸等候渡船时,黄小统突发奇想道:“小郎君。我把戾天、扶摇放飞,命它们往南,若能飞到九曜山,陆、谢两位夫人看到了,就知道小郎君回来了。”

陈操之笑道:“好,试试。”

黄小统从鞍后黑布罩着的木笼中放出戾天、扶摇二雕,摘掉眼罩,遥指南方,这两只神异非凡的白雕即振翅而上,疾升数百丈,然后往南飞逝——

经过大半年的调教,这两只白雕已经颇解人意,只要指明方向,二雕可直飞三十里,然后呈扇状搜寻黑衣黑甲的军士、伏兵,若追踪到目标,戾天盘旋其上,扶摇就急速飞回示警,若无发现,则双雕一齐飞回——

……

腊月二十九,明日就是大过年了。陈家坞上上下下忙忙碌碌,两座坞堡都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自陈操之娶妻后,左右夫人带来了数十婢仆,陈家坞热闹了许多,陈氏族人这两日都在等候陈操之归来,十日前板栗他们带回陈操之的信,说是若不能回来,过年前三日会派人来报知一声,所以陆葳蕤、谢道韫等人都生怕那几日会有人来,而过了腊月二十七,又开始翘首企盼——

这日早间,润儿正在丑叔母陆葳蕤书房里与陆葳蕤一起临摹蔡邕的书贴,润儿说得没错,凡丑叔送给两位丑叔母的礼物果然都陪嫁带回来了,而且还远不止那些,丑叔母陆氏这边的汉魏碑贴、传世画作极多,丑叔母谢氏的藏书最丰,还有王羲之、郗鉴、王导这些东晋名流帖、各种乐谱,以及润儿很喜爱的郯溪戴逵的画稿,宗之、润儿每日在两位丑叔母的书房里盘桓,耳濡目染,学业大进——

润儿正在临书《鲁诗·邶风》之“北风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其虚其邪?既亟只且!”侧头一看,葳蕤丑叔母执笔不动,眼望窗外白雪出神,想必是因这“北风雨雪”诗更加思念丑叔了——

润儿正要开口安慰,忽听得天上两声清唳。身子一颤,剪水双眸顿时睁得老大,也不及说话,搁下笔就跑到院中,仰头寻看,果真看到两只雪白大鹰从九曜山顶掠过,然后转折往北。

戾天、扶摇二雕随黄小统在陈家坞住过一段时间,每日飞明圣湖诸山很熟悉了,今故地重飞,鹰亦愉悦,故低飞鸣叫——

润儿大喜,叫道:“丑叔母、丑叔母,娘亲、娘亲,丑叔回来了,派戾天、扶摇先来报信呢,咱们赶紧去接丑叔。”

陆葳蕤、谢道韫都清清楚楚地听到那两声鹰唳,又听润儿这么说,都激动起来,各命婢仆准备车马,一刻钟后,四辆牛车驶出坞堡,老当益壮的荆奴领着十余名私兵扈从,碾冰踏雪往枫林渡口而去。远远的看到那两只白雕在高天上盘旋,那下面应该就是陈操之一行——

迎出十来里,果见一队人马奔腾而来,来得好快,转眼冲到近前,齐刷刷下马,为首的正是戴胡帽、披羊裘大氅的陈操之,喜道:“哈哈,你们还真看到双雕报讯了!”

润儿先下车,笑眯眯道:“丑叔,润儿一听到双雕鸣唳。就知道丑叔快到了。”

再过两天,润儿就是十三岁了,亭亭玉立少女,披着半臂紫貂裘,目若点漆,肌肤粉嫩胜雪,向陈操之施了一礼,赶紧去搀陆葳蕤下车,扭头道:“丑叔,葳蕤丑叔母快生小宝宝了。”

陆葳蕤已有四个月身孕,但穿着冬装尚不显臃肿,眸光如水,含羞望着陈操之,待要见礼,陈操之已是快步上前执着她的手,觉得葳蕤的手温暖而他的手冰冷,又赶紧松手,双手交互摩擦数十下,呵气暖手,然后再握住葳蕤的手,笑问:“嗯,小宝宝快生了吗?”

陆葳蕤大羞,含羞带嗔瞅着陈操之,忽然睁大眼睛道:“啊,你的手都撅寒生疮了。”

谢道韫这时也已下车,她身量高挑纤瘦,虽着冬衣,犹有绰约之态,寒梅幽兰似的立在一边,含笑望着陈操之,并不近前,无声施了一礼,听陆葳蕤这么说,便近前两步看陈操之的手,见其指边掌缘有几块紫红冻疮,心知是雪天骑马赶路长时间执缰的缘故,甚是心疼爱惜。但陆葳蕤在这里,她也不便多表爱意——

牛车掉头回陈家坞,陈操之对谢道韫道:“道韫,你来与葳葳同车,我好方便与你们说话。”

陈操之牵马跟在陆葳蕤、谢道韫车畔,踏雪而行,一边与车中二女说话。

润儿在后面车子里唤道:“丑叔,你不冷吗,上车和两位丑叔母坐一起啊。”

陈操之呵着白气道:“不冷,近乡情热,全身暖和。”

身畔的牛车却已停下,陆葳蕤说道:“陈郎,到车上来。”

陈操之便把黑骏马的缰绳交给一名扈从,坐在车沿脱去牛皮高筒靴,然后盘腿坐着,牛车轻轻摇晃着行驶起来——

陈操之笑吟吟看着两位小娇妻,心里宁静甜美,不说话,就那么看着。

陆葳蕤腹有胎儿累赘,扛不住陈操之目光炯炯,含羞道:“夫君看什么,不认识我和道韫姐姐了吗?”

陈操之笑道:“陈家坞水土甚是养人,数月不见,两位夫人都美得让我不敢相认了,奇哉,陈子重何时娶了两位天仙!”

谢道韫不禁莞尔,自从婚后,她对这个号称风度、礼仪、容止江左第一的陈操之多了一些了解,夫君与她们闺中相处,颇多谑笑,有时还有点荒唐,原来陈郎于人前人后还是很不一样的,谢道韫虽是这么想,心里却很快活,她是陈郎之妻,陈郎把最真实的性情展现给她们,这性情也绝不是什么污点,只会让她觉得可亲——

陆葳蕤也笑,说道:“道韫姐姐是越来越美了,我是越来越——”眼睛瞄了一下自己腹部,红晕上颊。

谢道韫道:“葳蕤妹妹才美呢。”她的确有些羡慕陆葳蕤,这些日嫂子丁幼微明显更关心陆葳蕤了,夫君这次回来,自然也会更加宠《奇》爱陆葳蕤,谢道韫倒《书》不是嫉妒,只是她已二《网》十二岁了,新年就是二十三岁,她也很想早日有个孩儿,想念陈操之时,她会痴想她与陈郎生的孩儿是什么样子的,象双方谁多一些,真是期待啊——

陈操之笑道:“莫要互夸,先为我暖暖手。”将左手伸给陆葳蕤、右手伸给谢道韫——

陆葳蕤嫣然一笑,双掌一合,将陈操之的左手夹在中间,陈操之的手比她大很多,焐不严实——

谢道韫亦笑,先在陈操之手背上轻轻打了一下,这才双手捂着陈操之的右手,微笑道:“你的手比我还热,却要我们焐!”

陈操之道:“先前快马急驰,风吹着冷,现在车内温暖,血脉流动,很快就热乎了。”

陆葳蕤轻轻抚摸陈操之手掌的冻疮斑块,问:“痒不痒?双足会不会有?”

陈操之道:“一暖和就痒了,脚上还好,不要紧,回去煎一剂当归四逆汤喝了,再用药渣搓揉患处,就能好。”

两位小娇妻一齐为他揉搓冻疮斑块,陈操之甚爽。

第六卷 奏雅 第四十二章 天壤之中更有陈郎

让陈操之喜出望外的是。小婵竟然也怀孕了!

小婵跟在丁幼微身边,听丁幼微向陈操之说起她怀孕这件事,陆、谢两位夫人惊奇的样子、陈操之目瞪口呆的样子,让小婵羞得抬不起头,只一次就怀孕了,这真是太难为情了!

陈咸、陈满等长辈也是此时才知小婵有孕之事,人人喜笑颜开,小婵果然是有宜子之相,钱唐陈氏又将添一位子嗣了,双喜临门啊。

才女谢道韫颇感失落,就算她满腹诗书,但少了一个孩儿总觉得底气不壮,家族夜宴后,谢道韫洗漱毕,在卧室读刘向《说苑》消遣,心里想着陈操之在车里说的荒唐话,陈操之竟然还想着象新婚那夜一般让她与葳蕤共侍一夫,那夜她是一时迷了心窍、慌了手脚、任陈操之摆布了,如今还怎么肯再做那事!

——当时陆葳蕤只是笑,也不说肯也不说不肯,她则是含羞薄嗔地拒绝了。陈郎该不会因此不快吧?

谢道韫转念又想:“若陈郎因这事就不快,那我宁愿他不快,怎能如此依着他、奉迎他!不过今夜陈郎是要在葳蕤妹妹那里歇息了,葳蕤妹妹怀了孩儿,陈郎不知有多高兴呢。”

谢道韫百无聊赖地将《说苑》

第八卷“正谏篇”看完,夜已深,推窗看了看,寒星数点,冷风砭人肌骨,明日应该是个好晴天,当即净手准备上床安睡,侍婢柳絮已经把衾被薰得香暖,因风为她解散发髻——

这时,听得仆妇应门声,却是陈操之来了,谢道韫内心惊喜,表情淡定,披发施礼道:“陈郎今夜怎么来此?”

陈操之挥手让柳絮、因风二婢退下,掩上门,然后笑道:“特来与英台兄联榻夜话。”

谢道韫“哼”了一声,转身自顾脱去丝履上床,一边道:“你现在忙于军、整日练兵,书也难得读了吧,敢与我夜话,必驳得你哑口无言。”

陈操之也脱履上床,趺坐着,笑道:“莫夸海口。我胜英台兄固不易,英台兄要胜我也难,至于说读书,那是没有知识的人才要读书——”见谢道韫柳叶眉竖起,赶紧合什道:“善哉,适为戏言耳,我虽在军旅,每日依旧手不释卷。”

谢道韫嗔道:“不许再称呼我英台兄!”

陈操之道:“偶尔叫一声,追忆同学往事、逝水年华,也是风雅趣事嘛,而且我也只是私下称呼,闺中事尔,道韫何必较真。”

谢道韫也趺坐着,说道:“罢了,这就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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