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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上品寒士-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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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德是目瞪口呆了,陈操之道:“当心,莫砸到脚。”

“砰”的一声岩石震动,石头落地。

一直到下山时,冉盛的红眼珠才恢复正常。

在坞堡门前,陈操之又遇到了北楼的陈流,陈操之彬彬有礼地招呼了一声:“七兄早”。

陈流以为陈操之终于沉不住气要开口相求了,心里得意,面上冷笑:“十六弟,早起登山好快活啊。”

陈操之道:“这次品评田产,不知由哪位县吏主持,七兄想必知道。”

陈流本不想回答,转念一想若不回答会被陈操之误会,这少年人懂得什么,你不回答他还以为你不知道,便道:“我自然知道,便是县上鲁主簿,鲁主簿前日亲口对我说的。”

“哦,鲁主簿亲口对你说的。”陈操之重复了一句,又道:“若我请七兄代为关说,需要备多少钱帛?”

陈流光着眼问:“你求我?”

陈操之淡淡道:“算是吧。”

陈流看着陈操之那超脱淡然的样子心里就不痛快,求人也要有求人的样子嘛,胁肩谄笑会不会,他陈流在鲁主簿面前不就是这样的吗,欺陈操之年幼,直截了当道:“十顷地,立字画押到我名下,我自会代你关说,日后杂役也给你免了。”

陈操之点点头:“明白了。”转身便走。

陈流以为陈操之要去请示母亲,说道:“关说要趁早,莫要迟疑,不然的话事到临头悔之晚矣。”

陈操之头也不回道:“七兄等着,过一会请你到祖堂说话。”

陈流看着陈操之挺拔的背影向西楼而去,觉得心里还是不痛快,虽然十顷地即将到手。

第一卷 玄心 第二十四章 逐出陈家堡

早餐后,陈操之没有象往常一样入书房读书习字,他向母亲说了一声,便去南楼见四伯父陈咸,陈咸是现在钱唐陈氏的族长。

陈操之请四伯父召集族中长辈和陈氏成年男丁到祖堂议事,说是关乎钱唐陈氏兴衰的大事,他要当面向族中长辈以及陈氏子弟陈说。

陈咸猜到陈操之所为何事,问:“操之,你都想好了吗?”

陈操之道:“唯愿四伯父为全族着想,主持公道。”

陈咸道:“好,我自会为你说话。”

……

“有序堂”内,未出外的陈氏成年男丁十余人,肃然跪坐,东南西北四楼分列四席,西楼一席只有陈母李氏和陈操之二人;东楼也是母子二人,其子陈谭原是南楼陈咸的次子,过继给东楼为嗣,已育有二孙;南楼有陈咸及其二子,还有一个已成年的长孙;北楼陈满,四个儿子有三个在这里,面相轻薄的陈流自然也在其中。

陈流以为西楼要郑而重之地在族中长辈和子弟面前把田产析一半给他,暗暗得意,面上不动声色,装出肃穆的样子,准备等下陈操之提出分析田产时,他起先推辞不受,让之再三,最后出于同族兄弟的友爱,才勉强接受。

在陈流看来,西楼孤儿寡母是不可能有什么作为的,虽然听闻陈操之赛书法让褚文谦失了面子,但耳听为虚,西楼陈氏弱势是显而易见的,鲁主簿要敲剥他们,西楼根本就只有自认晦气。

族长陈咸开口了,先说了一通礼义传家、忠孝友悌之类的话,然后夸奖了西楼陈操之叔侄的勤奋好学,又说陈操之此次去丁氏别墅,书法扬名,将小婵、青枝二婢带回,为钱唐陈氏增添了光彩云云。

在陈咸示意下,陈操之正了正衣冠,由跪坐改为跽坐,先向在座叔伯兄弟问好致意,话锋一转,说道:“四伯父说忠孝友悌,让我想起一个先贤友悌之事,我闻后汉光武年间,会稽郡有个许武,其父早亡,有二弟,一名晏、一名普,都还年幼,许武耕作劳动之时,让两个幼弟在边上看着,夜里教二弟读书,许普不听教导,许武就自己去家庙下跪告罪,认为是自己的过错——”

历朝君主大多提倡“以孝治天下”,孝亲友梯是普世的准则,深入人心的,在座的除了陈流隐隐觉得不对劲之外,其余的都点头赞叹。

陈操之继续说道:“——许武因为勤学和友爱,在乡闾扬名,被推举为孝廉,许武心想自己名声、地位是有了,但两个弟弟名声未显,于是分田产为三,他自己取肥田广宅,粗劣的分给两个弟弟,二弟并无怨言,时人又都称颂许晏、许普,而鄙薄许武,因此,许晏、许普都得举孝廉为官,许武这才遍邀宗亲,含泪陈说当年分产的缘由,把田产还给了两个弟弟。”

“有序堂”上的陈氏族人还在赞叹许武友悌并且智慧,陈操之突然站起身来朗声道:“诸位堂伯、堂伯母在上,操之有一言要告之诸位长辈和族中兄弟,方才七兄陈流,说县上要重新品评田产,让我分一半田产给他,好行贿鲁主簿,他可以保我西楼剩下的田产不升品——诸位长辈明鉴,七兄此言此行莫非就是要学许武自毁名声?”

“有序堂”上一片哗然,随即所有的声音象被一张大手猛然攫去,变得鸦雀无声,在座诸人的目光都聚在陈流身上。

陈流没有想到陈操之会借许武之事为引子,突然把火引到他身上,惊慌失措,张口结舌,支支吾吾道:“胡说,我怎会自毁名声,我,我——”

陈操之毫不动气,从容问:“七兄既不是想学许武自毁名声,难道是实心要与外族勾结,吞我西楼田产?”

陈流擅长背后捣鬼损人,这样正面对质就理屈心虚了,口不择言道:“是鲁主簿要盘剥你,与我何干?”

陈操之问:“那你为何要我十顷地?”

陈流无言应对,东楼、南楼的目光都盯着他呢,面皮胀紫,向他爹爹陈满求救:“爹,我的确是想帮助十六弟。”

陈满老着脸皮对陈操之陪笑道:“操之,都是族中兄弟,有话好好说,你既不肯析产让我北楼代你服役,谁又会强逼你?自上次之事后,六伯父什么话也没说吧?”

陈操之道:“六伯父,你是长辈,操之问你一句,勾结外人,图谋同族的田产,依家族宗法该如何处置?”

一听这话,陈满倒吸一口冷气,晋人最重宗族,因为世道不宁,只有宗族才可以信任、可以托生死,同族之人只有紧密团结在一起才可以生存下去,所以勾结外人损害本族利益是人人唾弃、深恶痛绝之事,陈满也不敢替儿子再辩,狠狠瞪了儿子一眼,骂道:“你这劣货,还不向西楼赔罪、向四伯认错!”

陈流恼羞成怒,梗着脖子不服。

陈操之道:“四伯、六伯、三伯母,想我先祖长文公制订了九品官人法,现在却连长文公的子孙都不能列入士族,实在可叹,但事在人为,咎由自取,我钱唐陈氏未尝没有再兴的机会,也极有可能继续沦落,传言七兄在县上风评颇恶,我父、我兄,还有四伯为品官时的家声已被败坏殆尽——”

“胡说,我风评甚佳,鲁主簿极是赏识我。”陈流张牙舞爪、面容扭曲,一副想咬人的样子。

陈操之道:“嗯,你把族中兄弟的田产拱手献上,鲁主簿自然要赏识你。”

“你——”陈流嘶声怒叫起来。

陈咸大声道:“陈流,肃静,祖堂容得你喧哗吗!”

“有序堂”安静了下来,只有陈流“呼嗤呼嗤”的喘气声,陈操之悄立一侧,静若处子。

陈咸处事向来温和,说道:“勾结外人谋夺族中兄弟的田产,按宗法是要逐出宗族的,姑念陈流是被外人蒙蔽,一时糊涂,责以掌嘴二十,罚钱帛若干,悔过自——”

没等族长陈咸说完,陈流就暴跳起来,吼叫道:“责我掌嘴、罚我钱帛,休想!”指着陈操之道:“陈操之,你走着瞧,你的田产我不取也早晚被别人取,鲁主簿——”

族长陈咸动真怒了,厉声道:“要夺操之的田产,就是与我钱唐陈氏为敌,我钱唐陈氏誓死与其周旋到底!从今日起,陈流,你不再是钱唐陈氏子弟,族中分配给你的田产即日收回,再敢以钱唐陈氏自居,我亲到县上掌你的嘴!”

陈满从未见堂兄如此动怒,惊得不敢吱声,而且这个逆子也的确太猖狂,这时不知进退敢顶嘴,真是不知死活的劣货啊!

陈流气势一挫,不敢大喊大叫,咕哝道:“不是就不是,又不是什么高门士族,好稀罕吗!”斜着肩膀往外走,表示他不在乎,又横了他爹陈满一眼,恨他爹爹不为他力争。

陈流平时很少住在陈家坞,他在钱唐县城有房产,妻儿都住在那边,这时也无颜面在坞堡多耽搁,叫上仆役,驾上牛车回县城,一路愤愤不平,咒骂陈操之、咒骂陈咸,发誓要让陈操之倾家荡产——

但离陈家坞愈远,陈流就愈凄惶,一颗心空空落落、无所依凭,当今之世,没有家族的支持和庇佑,一个人很难立足,很容易受欺凌。

陈流是又愤怒又害怕,却就是没想过是他自己做错了事,即便有错,那也是别人的错。

第一卷 玄心 第二十五章 母病

陈流被逐出“有序堂”之后,堂上气氛凝重,族长陈咸环顾东西南北四楼子弟,肃穆道:“操之说得不错,我先祖长文公位列三公,子孙却不得为士族,实乃耻事,这固然有司徒府不察、谱牒司品评草率的缘故,但陈氏百年来未有杰出人物却是不争的事实,庆之亮拔清通,为一时之秀,才望驰名州郡,肃弟与我皆寄予厚望,可惜早夭——”

陈母李氏想起亡儿,眼泪一颗颗滴在苇席上,陈操之伸手轻轻覆盖着母亲的手背,意示安慰。

陈咸继续用那庄严的语气说道:“钱唐陈氏虽非士族,但门风清誉并不在杜、戴、丁、禇之下,入品之官代有其人,远不是其他寒门庶族能比的,何故?就是因为陈氏诗书弦歌不绝,可如今,除了西楼操之叔侄依然坚持每日读书习字之外,其余三楼子弟都只是应付了事,有谁是真心实意读书求上进的?都是只求眼前的一些蝇头小利,以钱帛多寡为得失、以田谷丰歉为悲喜,完全忘了这世间除了吃饭穿衣之外尚有求知修身之道?象陈流更是恶劣,谄事上司,谋人钱货,早晚要遭刑律惩处,这也是我平日姑息之过——”

说着,陈咸长跪向族人谢罪,然后问:“今日逐出陈流,诸位有无异议?”

堂上一片默静,过了一会,陈满负气道:“无异议,只要族长应付得来鲁主簿就行。”

一向温和近乎怯懦的陈咸今日终于有了一族之长的担当和气概,沉声道:“鲁主簿又如何?我虽已去职,但县上汪府君见了我也要称一声子柳兄,鲁主簿也不过出身寒门,能一手遮天吗?——你们要明白,鲁主簿欺凌操之就是欺凌我钱唐陈氏,我族人若不能一致御外,钱唐陈氏危矣。”

陈满不再吭声,其余族人自然也无异议,陈流平时就是惹人憎厌的,连他自己同胞兄弟都恼他。

族议结束,陈咸留陈操之母子单独说话,陈母李氏感谢族长主持公道,陈咸道:“一个家族,只要有一个杰出人物,整个家族都会门楣生彩,这是我对操之的期望。”

陈操之跪坐着一躬身,金声玉振道:“操之会努力的。”

陈咸点点头,问陈操之昨日去宝石山访道的经过,得知葛洪葛仙翁允诺操之可以随时借阅其藏书,惊喜道:“葛稚川蔑视功名、孤傲不群,他看得上的人物不多,能与你如此相投,可谓有缘,他由儒入道、学识极丰,你以后要多向他请教。”

陈操之应道:“是。”对这个四伯的印象大为改观,当即把鲁主簿可能与禇文谦勾结来打击陈氏的猜想说了出来,又把冯梦熊说的鲁主簿冒注士族之事也和盘托出。

陈咸思量了一会,说道:“说起来这个鲁主簿当年就与我不睦,现在有禇氏撑腰,倒是可虑,不过他自己品行不正,妄想欺凌我陈氏,逼急了,我亲去郡上见陆使君,看他鲁氏会落得什么下场——操之你不必忧虑,念书习字不要耽误,你现在已经小有名声,还要争取在九月初九登高雅集上崭露头角,若能被郡上的中正官看中,擢入品级,就算是第九品,你也从此不必再担心服杂役的事,入品的贤才即便未授官职,也不用再服劳役。”

陈操之道:“多谢伯父教导,操之记住了。”

陈咸皱了皱眉头,又道:“不过来福的荫户怕是保不住了,鲁主簿要在这点上发难,我陈氏无理可辩,现在离七月检籍尚有两个月时间,你自己妥为安排吧。”

……

陈操之搀着母亲回到西楼,来福父子方才看到陈流又恼恨又羞惭地驾车离开了陈家坞,不明白怎么回事,这时才得知祖堂发生的事,陈流被逐出陈氏宗族了,真是大快人心,夸赞操之小郎君有辩才。

陈母李氏看着来福一家憨朴的笑容,心里沉甸甸的,来福一家在这里安居乐业十多年,来福的长子来圭是在这里娶亲成婚的,其妻赵氏已有身孕,次子来震正与黄佃户之女议婚,一切都在陈家坞扎根,这要是被赶走迁去侨州,就好比参天大树要连根拔起,可知有多伤痛和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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