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歌-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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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去找你的!假如我们再见面时,你要知道,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定不会负你!”江策重重的一昂头,将那杯中的热茶一饮而尽,茶水滚烫,就像他的心一样,有什么东西在那里沸腾的燃烧着,仿佛只要稍稍用力,那些火焰便会喷发出来,将他整个人燃烧掉一样!
叶飘枫却只是沉默,她经历了那么久的沉默,安静已然变成了她的一种习惯,即便是心底波涛翻滚,那脸上也是云淡风清,面对着江策炽热的眼神,她早就低下了头去,一切都跟往常一样,只是贴在她额前的一缕黑发,好像有些不肯安分似的,上上下下的跟随着江策的眼神移动着,移动着!
等到真正的名角登台亮相时,江策已经带着叶飘枫离开了,长长的雪地里,他们肩并肩的走着,在灯光迷离间,印下了四行浅浅的脚印,一切都是那样的安详,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他们走着走着,像是走在梦里!
“你,不怕吗?”在一个拐弯之后,叶飘枫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略有些紧张的收住了脚步,一边四下打探一边迟疑的问江策道!
江策先是莞尔,而后忍不住笑了,她这样的紧张,甚至吓得脸色发白,想到是因为担心他才这样,江策自然是生出了一股甜蜜来,但终究还是不忍心吓她,而是浅笑道:“怕什么?怕被人抓走吗?你放心好了,我失策过一次,以后绝对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知道上次我是怎么逃出来的吗?只不过是利用了别人的贪念罢了,五日后,我的军队便会攻克漉城,有些人为了从我身上捞到更大的好处,自然会任我利用,但是,人心险恶,虽然我可以在他们的帮助下轻易出城,可也不得不小心从事!”
直到这一刻,叶飘枫才猛然的发现,眼前的这个男人好像消瘦了许多,就连那眼底,也隐隐的生出了几条细细的血丝来,她在那一刹那间,心里微微的有些发痛,岂不知她现在的模样,那样的苍白消瘦,单薄如纸,更叫江策心疼难耐,于是,两人齐齐的叹了口气,复又齐齐的相视而笑!
正文 挥手自兹去
梦里好像响起了一阵惊雷,轰隆隆的自陆子博的耳边一擦而过,在摸不到边际的黑暗中,陆子博倏地睁开了眼睛,他醒了,醒在深夜时分!
在他的枕边,触手可及的地方,叶飘枫遗留下来的那只银钗,像暗夜中燃起的小小火光,一缕一缕的牵痛着他的心,他是再也无法入眠了,尽管夜还那样的漫长!
窗外寂静一片,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声音隐隐传来,陆子博静静的听着这声音,脑海中满是叶飘枫的音容笑貌,她小时候烦恼的轻轻皱眉,长大后手捧梅花的展颜一笑,仿佛烙印一般,深深的刻在他的人生中,没有什么可以叫他忘却的了!
只是,他思念的这个人,被他自己弄丢了,就是在梦里,他也找她不到!
他不知道,叶飘枫此刻也从噩梦中惊醒,她也在长夜难眠中,细细的听着窗外风吹树梢的声音!
她以为江策已经走了,他们自长街分手以后,她看见江策一步一步的走远,却怎样也料不到,其实江策与她只有一墙之隔,他一直都在她的身边,守护着她!
漉城的冬夜,承载着他们三个人纷杂的心事,久久才得以天明!还不到七点钟,戴泷的府邸就闹开了,这一日,他的那些个三姨太,四姨太,八姨太,九姨太们早就忘了每日清晨的梳妆打扮,涂脂抹粉,一大早的就指挥各自的丫鬟仆人们抢夺戴府的家产,一时之间,整座戴府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咒骂声,杯碟碗筷摔碎的声音,呼天喊地的数落声,这样一幅鸡飞狗跳的情景,远远的传到了大街的另一头,吵醒了一家又一家正在熟睡的人们!
而屋顶的天空,像是不愿意醒似的,阴沉着脸,大片大片的云低低的压在漉城的白墙黑瓦上,仿佛又有一场大雪即将席卷而来!
没有人会在乎这样的天气,只有戴泷例外!当戴泷神情狼狈,浑身是伤的逃回自己的府邸时,他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场景——往日那些个对他温存备至,娇俏可人的姨太太们,一个个以为他死在了江策的手中,正披头散发的在分他的家产呢!此情此景,自然叫戴泷怒不可遏,他一时之间大发雷霆,并且掌掴了他最宠爱的八姨太与九姨太,就在美人们惊天动地的哭喊声中,大帅府忽然派人传来了军令,命令戴泷紧守城门,严防江策从城门逃脱!
这对戴泷而言,不啻为一个晴天霹雳,现在不要说是去抓捕江策,就连江策这个名字,都能让他双膝发软,两腿发抖,但屋外有上千名卫兵列队在等着他,他哪里推脱得掉,于是,也只能硬着头皮登上了那辆开往城门的军车!
街道是那样的冷清,除了汽车颠簸时发出的声音,戴泷再也听不到其它的任何声音了,他坐在车内,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恼怒,一切从那天清晨开始改变,如果大帅没有派他去捉拿江策,今日的他,哪里会狼狈到这种地步!戴泷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无聊的看着车窗外空寂无人的街道,忽然,在一个拐弯处,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还不等他惊呼出声,那个身影瞬间便消失在纵横交错的陋巷中——
是那个女人!没错,一定是那个女人!
戴泷张了张嘴,到底也没有叫副官停下车了,等到车子远远的驶开时,他才懊恼的一拍脑袋——又发昏了!没准,只要抓住那个女人,就可以把江策引出来,就是不能引出江策来,也要玩玩他的女人,好好的羞辱他一番,以泄这几天来自己心中的忿怒!只是,自己已经白白的错过了这个好机会了!
风卷车过,道路上被压碎的雪花在一转眼间分崩离析,叶飘枫裹紧了围巾,踩着碎雪,大步的朝城门走去,她并不知道,刚刚远去的车子里,坐的居然是那个杀人魔王戴泷!
她心无旁骛的走着,穿过了一条又一条窄窄的小巷,她已经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了,她非常非常的累,可是她不想停下脚步来,心里的那些念头,似一根鞭子,在用力的抽打着她的心,使她只能往前走,不能后退!
一直就那样默默的行走着,直到一朵小小的红花,翩翩的凋落在她的青丝上,忽然间,叶飘枫就闻到了那种属于梅花的香味,没错!那真的是一朵红梅!
漉地本无梅,千金亦难得!
叶飘枫在梅花的清香中怔怔的站住了,她缓缓的伸出了手去,轻轻的从自己的刘海上拿下了那朵梅花,现在,她看着那朵梅花,掌心中殷红的一点,十指间冰凉的一线,蓦地就想起了那个送她花的男子,小时候那么倔强的眼神,长大后那样温柔的笑容,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变了!
他是在这里寻到梅花的吗?叶飘枫微微的一抬眸,立刻就看到了那株瘦梅,她只看了一眼,就一眼,她的脚步已经越过了那株梅树,缓缓的走到了另一条巷子里!
在她的身后,那半树红梅,迎着冷冷的寒风,依依不舍的目送着叶飘枫,有无数的碎雪从它的花瓣上落下,像许多白色的纷飞的眼泪!
远远的,疾步而走的叶飘枫,忽地莫名其妙的滴下了两滴眼泪来!
天空那样阴霾,随着货郎叫卖的摇鼓声,街道上慢慢的多出了许多的人来,叶飘枫随着人潮,挤进了出城的队伍中,她一身青黑棉袄,咋一看上去,实在是再也平凡不过的漉城妇女,只是那种雅致的风姿,即使是放在这样的人潮人海中,也还是那样的醒目!
等了很久很久,终于轮到她了,身着整齐军服的卫兵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忽然摸着下巴笑谑道:“我说这位年轻的大嫂,你是不是姓叶啊?”
他把‘年轻’二字咬得那样的清晰,那样的重,又把‘叶’字说得那样的模糊,那样的低,叶飘枫心中一个震惊,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只是捏着衣角低声的回答到:“我本家行李,夫家姓王,并不曾有过姓叶的亲戚!”
“好!那你抬起头来,让我仔细瞧瞧!”那卫兵只差一点就要托住叶飘枫的脸了,叶飘枫心里敲着鼓,慢慢的一仰头,等她把脸一抬起来,至少有三个正在盘查行人的卫兵齐齐叫了起来:“像!实在是太像了!”
在那个时候,有一股彻骨的凉意一点点的渗进了叶飘枫的骨子里,她的心那样的痛,那样的痛!她自然知道他们说她像谁,因为有一张报纸正薄薄的铺在她眼前的桌子上,那上面,刊登着两张照片,一张是江策的,一张,是她的妹妹,叶开颜的!
经过了三年那么艰难的岁月,她差一点都忘了,她与她是那样的相似,以前像是一个人,现在就更像了!只是,她一点也不喜欢这种相似啊!
“真是的,两个人怎么可以长的这么像呢?听说这个叶小姐以前好像有一位姐姐,不过已经死了,我说这位大嫂,你要想假扮她的姐姐,准成!”四周响起了一阵哄笑声,那样刺耳的回荡在叶飘枫的听觉中,叶飘枫安静的听着,随即也跟着笑了笑,她的笑容,有一点点冷!
“好了!你可以出城了!”一个巨大的红章盖在了叶飘枫的通行证上,还不等叶飘枫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下一刻,另外一个阴沉的声音就打破了她的梦想:“哟!好久不见了!这位小姐,你今天穿的衣服,多损江七少与陆公子的面子啊!”
“嚯!”的一声,在这个声音落下之后,周围所有的卫兵都端端正正的站了起来,又端端正正的敬了一个礼,叶飘枫没有侧过头去,也没有任何表情,她依旧挺直的站在那里,笑容清冷,眼神平静!
戴泷忍不住拍掌道:“到底是江七少与陆公子的女人,果然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啊!算来算去,我戴泷好像从来都没有碰过你这种女人,真不知,那滋味如何!”
眼前的城门,高高的敞开着,它映出的那片天空,像浓浓的水墨画,润得染也染不开,叶飘枫记得,小时候那位教她国画的老先生,总是一脸的严肃,每每她画不好画,他一定会罚她去染墨,那时候她个子很小,老先生对墨汁的要求又很高,所以,每回她被罚去染墨时,总是顶辛苦的一件事情,最后一定会弄得满身是墨渍,那脸上,衣服上,鞋上,胳膊上,每一处都逃不开墨渍的晕染,一直这样下去,黑色就成了她童年最恐怖的东西,就连现在这样阴黑的天色,也是她害怕的东西啊!
等到长大了,叶飘枫终于明白了,黑色其实一点也不可怕,有时候,它甚至是一种非常美丽的颜色,最可怕的,反而是人的心,那种被黑暗润染过的心!
现在,就有一颗黑暗的心在她身旁跳动着,叶飘枫已经闻到了一股可怕的气味——她避无可避,只能静静的站在那里,毫无声息的等待着黑夜的到来!
她从来也没有想到,陆子博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他像是一直都站在这里等着她,在戴泷出现以后,他也出现了,他稳稳的站在叶飘枫的身边,修长挺拔的身形,使得灰暗的天顿时有了一种辽阔的感觉!
戴泷那样的怕他,就像老鼠见到了猫!
所以,叶飘枫继续了她的梦想,她出城了!那是非常短暂的一个过程,她甚至没有跟陆子博说一句话,陆子博仿佛也没有看她一眼,他们彼此知道对方的身份,十多年了,他们那样意外的相逢,又这样莫名其妙的分离了!
侧对着陆子博,叶飘枫伸出了手去,她缓缓的从地上拾起了自己的通行证,她的手指,每一根都莹白修长,偏偏中指上留有两个月牙形的伤痕,深深的,暗红色的疤痕,像一个指环一样套在她的手指上,随着那根手指捏住通行证,由下往上的动着,那两道疤痕,针一样的刺伤了陆子博的眼睛,当年的他咬她咬得何其重,以至于让她留下了一生都无法抹去的疤痕,只是,从此以后,他是再也见不得她受伤了,再也见不得!
城外的风更大更冷,放眼望去,皑皑白雪覆盖着整个平原,好似没有尽头一般,叶飘枫迎着呼啸而来的风,蓦地一回头,风旋即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可是,远远的,在那高高的城墙上,身着藏青色风衣的陆子博,正在挥手向她告别——
叶飘枫遥遥的对着他一笑,挥了挥手后,立刻便朝更远处走去!
一辆半旧的马车紧紧的跟在叶飘枫的身后,待走到她身边时,那赶车人朝叶飘枫递出了一封素笺,同时大声的对她说道:“小姐,我家主人让我送你一程!”
叶飘枫在风中展开了那封信,在那个信封中,有一张今日正午前往江南的火车票,还有一张素白的信纸,上面端端正正写着两句诗——
“青鸾不独去,更有携手人!”
是他!是江策!
“青鸾不独去,更有携手人!”叶飘枫喃喃着,如水的双眸已然浸湿!
正文 梦长觉道远
隔着上万座逶迤而过的群山峻岭,延绵着上千条奔腾不息的大江河流,一直盘旋在天空中的那股冷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