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明-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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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究竟应该怎么做?”
“你丹田之内现在聚集了修罗神僧五十年的精深功力,犹如一个取之不完,用之不尽的宝库。但若太过贪求,反而会被其埋葬。”
江暮云尴尬道:“我连求都不会,谈何一个‘贪’字。”
“我翻过了师父的笔录,也没记载过类似承受他人功力的例子。所以,我稍后会传你灵源山的‘归心五重大法’。”
“习了此法,我就能运用大师传授的功力了吗?”
张定边摇头道:“非也。此内功心法讲究宁和、收心,起到一个调和作用,一般作修身养性之用。在这期间,你很有可能将饱受寒气摧残之苦,所以它只能助你暂时减轻痛楚。等你日后功力增深,或许就能从中慢慢汲取。一切但看机缘吧。”
一听到还要饱受寒冷之苦,江暮云心有余悸地惨道:“大师啊,你可把我害苦了。”
“我现在便教你打坐的功夫,听好了。静坐之前,需扫除一切私心杂念;双目微闭观鼻,意念聚于眉间。盘膝稳坐时,身如槁木,心似寒灰;左腿向外,右腿向内,为阳抱阴。左手大指,捏定中指。右手大指,进入左手内……两眼归中守一,养于祖窍之内,勿勤勿怠……”
接着,张定边详细讲解了一遍心法要诀,加上江暮云先前对全身各大要穴已有初步了解,重复一遍,竟一字不差。
一旁的赵普胜看的是又惊又呆。初涉内功心法,就能做到不复问,而且是牢记于心,此子天赋之高,着实骇人。想当年他赵普胜拜师学艺时,不耻下问了何止十遍。
风氏家族能历代立足于江湖,确实有他高出常人一筹的本钱。赵普胜心下也只有暗赞。
事毕,张定边不忘再三叮嘱。“循序渐进,切莫贪进;灵台明净,心无杂念。”
江暮云连连称是。
当晚,江暮云便按照白天张定边的悉心授教,开始了归心五重大法的第一重。很快,他便进入到了抱中守一的忘我境界。可到了半夜,体内剧烈的寒潮来袭,最后不堪忍受,再度痛苦地晕了过去。
这样的痛楚一直持续到了第四天傍晚,丹田隐隐有丝丝暖意升起,虽立刻便被寒气吞噬,但让江暮云感受到一种说不出的舒服、受用。在规律循环之间,他进入到了灵台空明的境界,似乎完全遗忘了天地万物,包括他自己。
屋门忽然如遭狂风吹打般被一股外力撞开,赵普胜心急如焚的嗓音接踵而至。
“小子,快跟我下山!”
“哇!”
江暮云受这惊吓,气机不畅,竟喷出一口鲜血来,立时瘫软在地。
赵普胜见状,知道自己一时大意,闯下了大祸。忙盘膝坐定,将一束柔和的真气输入到江暮云体内的奇经八脉,替他稳定心神。
一盏茶的功夫,江暮云才缓过神来。
“风小兄?风小兄?”
江暮云又吐出一小口血,胸中这才好受了些。
“赵大哥,为何如此匆忙?”
见江暮云没有走火入魔的征兆,赵普胜这才大松了一口气,顿了顿道:“樵公在山下得到消息,有一队官兵正朝着灵源山来,所以我们必须立刻离开此处。”
“又是那木耳搞的鬼,我们该去哪儿?”
“我会带你去蕲州。”
“蕲州?”江暮云都不知道蕲州是何地,遂又问道,“那张大哥和樵公呢?”
“分开走,这样不容易引起元狗的注意。”
江暮云站起身来,两腿一软,差点又摔倒。赵普胜干脆背起江暮云,匆匆往山下掠去。
第三十一章 流亡之苦
往北多行一日,气温便多添一分寒意。
而江暮云体内的寒气如同这日渐冰冷的天气,越发的严重。发作时,丹田气海处的寒冷真气化作千百股,在奇经八脉乱之间乱冲乱撞,如同内家高手在练功时岔了气一般,完全是走火入魔的迹象。
此刻的江暮云虽已练至归心五重大法的第一重,但这根本不足以克制住如此剧烈的寒气。直痛苦的他满地打滚,哀叫不断,更有口鼻渗血,着实痛不欲生。
一想到下一次寒气来袭的可怕,江暮云不禁悲观道:“赵大哥,也许我命不久矣了。”
赵普胜两眼一瞪道:“欸,臭小子你在胡说些什么?老赵我还要等你练成诛影十一式,好好向你讨教一番呢。”
赵普胜嘴上虽这么说,心中亦是难过不已。痛苦到来时,他根本束手无策。只有在江暮云体内的寒气逐渐隐退之时,他才能助他慢慢恢复些许元气。
他能做的,只有这些而已。
北风凛冽,刀子般割人肌肤,彻寒入骨。
一路上,赵普胜扮作一个满脸麻子的丑汉,江暮云则成了面色枯黄的穷家子弟。虽有樵公的人皮面具助他们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身份,但还是不敢轻易在城镇落脚。途经不少乡野农庄,迎面行人肩挑车推,行色匆匆;孩子们穿着厚实的棉袄,手里燃放着炮竹,四处撒跑欢笑。
赵普胜为转移江暮云低落的情绪,强装言笑道:“又快到年关了啊,再往前就是景德镇了。入了镇子,我们应该好好吃喝上一顿才是。”
一提及过年,江暮云便不由想起去年岁末,还是在李子村举家欢过。一年过后却是家破人亡,自己四处颠沛流离,心中又是一阵黯然神伤。
赵普胜见他丝毫提不起兴致来,宽慰道:“蕲州有我的几个好兄弟罩着,等外面风声小了,我便送你回扬州风家。”
江暮云默然不语。
又经数日的风餐露宿,过了几个毗邻的小镇,他们终进入了景德镇。
景德镇位于江西行省东北部,坐落在黄山、怀玉山余脉与鄱阳湖平原过渡地带,自古便是著名的瓷都。所产青花、玲珑、粉彩、色釉四大传统名瓷更是蜚声海内外。
此时冬夜降临,寒风刺骨,天空渐有零星的细雪飘扬,直冷的衣衫单薄的江暮云瑟瑟发抖。大街小巷华灯初上,人民宅商铺张灯结彩,人声喧闹,一派过年时节的喜气洋洋。
镇上四处张贴着通缉他们的画像,连路过来,并不鲜见,两人已是见怪不怪。除了赵普胜的头像勉强还算相像外,张定边一副病态相,显然画师是受了人皮面具的蛊惑;而江暮云因为长出了头发,头顶不再空空如也,所以也走了模样。
赵普胜揽上江暮云瘦削的肩膀,笑言:“朝廷真是煞费苦心,估计举国都在缉拿我们了。”
江暮云苦笑道:“主要还是我这双臭脚上的《公输般手卷》,真是个香饽饽,昏君千方百计想得到的东西,自然非同小可了。”
赵普胜笑道:“那是,那是。”
从一家贫苦民宅内购置了几件御寒衣物,赵普胜多给银两后,两人在一家偏僻小酒楼内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定。
“小二,两斤酱牛肉,二两白酒。”
“好嘞!客官,您稍后。”
不多时,酒菜齐上。几筷牛肉、几口热酒下肚,连声称快的赵普胜便要跟江暮云举杯推盏,话也多了起来。
江暮云摁下赵普胜举起的酒杯,小声道:“赵大哥,小心为上,莫要露了马脚。”
赵普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吩咐小二把酒撤了。
“风……江兄弟虽年少,但说的句句在理。我老赵一喝酒就误事。以往倒还好,可如今比不得当日了。”
“还有几天我们才能到蕲州?”
“今夜先住上一宿,明日启程前往江州。江州乃交通要道,游山玩水之地,三教九流,牛鬼蛇神众多,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所以,到时候要特别小心了。”
“不知道张大哥和樵公近况如何?”
赵普胜放心道:“说好是在蕲州会合,或许他们先我们一步到达也说不定。按他俩的能耐,不太可能会出什么意外。”小说下载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с○m
听赵普胜这么一说,江暮云也不好再多问什么。遂转过头去,看着在窗外昏暗灯火中纷乱飞扬的细雪,心绪也变得杂乱起来。
此刻,他异常挂念起朱重八来,不知他有没有在濠州城找到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还有璇姐和恩公,是否已经安然回到了太原。
想见的人或已长眠或都远在千里之外,自己还稀里糊涂成了元廷的通缉犯。心中积郁难抑,江暮云放声大喊:“这真是一个倒霉透顶的年关,小二,拿酒来!”
“好嘞!”
赵普胜稍稍愣了一下,随后便是哈哈一笑。
小客栈的卧房内,江暮云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急赶了一个白天的路,身心俱疲,照理来说应该早入梦乡才是。可他偏偏就是辗转难眠,因为屋顶上似乎屡有衣袂破风的声音传来,扰的他心神不宁。
江暮云怀疑自己的听力是不是出问题了,既然一时无法入眠,只得起身打坐练功,以静心神。
谁知赵普胜尚未睡去,见此笑曰:“小子,你也忒用功了。不好好休息,明日小心无力赶路。”
江暮云挠了挠头皮道:“为何我总能听到好似有人在屋顶窜来窜去?”
赵普胜司空见惯道:“夜黑风高,鸡鸣狗盗之辈逞能而已。”
江暮云担忧道:“不会是针对我们的吧?”
“不会,如果有人盯上我们,他们早就动手了。又何须偷偷摸摸,再弄出些声响来惊动我们?一听这轻功,便知都是三流低手而已。哈,不过小子你能有所察觉,说明你功力有长进了哩,定是沾了那修罗老和尚的光。”
江暮云苦笑道:“我情愿不要沾他的光,小命都快要丢了哩。”
赵普胜莞尔道:“那是,那是。去他娘的三流低手,睡吧,明日图个好精神。”
江暮云想想也对,遂伸了个懒腰应道:“嗯,去他娘的三流,连我这个不入流都瞒不过,睡了。”
第三十二章 陈友谅之弟
第二日清晨,贪睡的江暮云硬是被赵普胜从暖洋洋的被窝里拖了出来。
“快给我起床,臭小子!哪有通缉犯像你这么能安睡的?你他娘的可是正在被整个朝廷通缉!”
江暮云不服道:“我是英雄无罪,怀璧其罪。你可是绑架了人家王爷,货真价实的通缉犯,名副其实的通缉犯。”
“哈哈!臭小子,敢顶嘴?接招!”
赵普胜从窗台上抓起一把积雪,直接塞进了江暮云暖烘烘的被窝里。
“啊!”
江暮云失声惊叫着从床上跳了下来。
“咦,下过大雪了?”江暮云见窗外的几棵杉树枝被沉甸甸的积雪压弯了枝头,诧异道。
赵普胜呼出一口热气道:“是啊,昨夜飘了一夜的大雪。”
江暮云故作恍然大悟道:“难怪昨夜那些个做贼的会弄出那么大声响来,可能是被冻的手脚不利索了。”
赵普胜笑骂道:“去你娘的,哪有这种说法。废话少说,来喝几口酒,暖和下身子便要上路。”
江暮云叹气道:“再跟你混几个月,我早晚要变成酒鬼,我现在可是长身体的时候。”
赵普胜背起行囊,一脚踹开了房门,回首道:“那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我老赵耍刀好了,练练身子骨。如果你不怕风大侠在泉下吐血的话,哈哈!”
两人心情都不错,似乎这一场大雪洗白了世界,也洗去了他们心头的压抑。
雪后晴天,东边一轮红日冉冉升起,软红映雪。四周山岭银装素裹,延绵起伏,宛如一条睡卧苍世的雪龙。
两人也无暇欣赏这等胜景,顶着寒风,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行人稀少、积雪深厚的街道上行走。
走至不久,江暮云渐显吃力,呼吸沉重,脚下更是举步维艰,真难为了他。赵普胜又考虑到他身体多有不适,遂花重金向一个赶集的贩子买下了一架破旧的马车,以车代步,往景德镇西面去了。
“赵大哥,我们何时才能到达江州呢?”江暮云横靠在车板上,双手枕着脑袋,仰望万里碧空。
赵普胜估算了下道:“估计得明日吧。今夜我们可以在沿途的村庄内找个农家借宿一宿。”
“我们到了蕲州,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我有几个兄弟在那一带混的不错,我会把你送往他们那里,暂避一阵子。”
江暮云想了想道:“只要那昏君对《公输般手卷》的贪念一日不除,我想我一直都会是朝廷要犯。而赵大哥你们就不一样,等风声过了自然就没事了。”
赵普胜狠狠抽了枣红马一鞭子,咬牙道:“昏君越是贪求,就越不能让他得逞。不理朝政,整日沉迷于声色犬马,苦的可是天下百姓。”
江暮云想起了李子村遭遇的诸般不幸和沿途过来所见到的荒凉,恨声道:“昏君若肯从皇帝宝座上滚下来,我倒是可以考虑把《公输般手卷》送赠予他。”
赵普胜大笑道:“昏君再昏,也不会糊涂到为了一纸手卷而舍去大好江山。”
随即又叹气道:“小子,考取功名是轮不上你了,还是好好钻研武学,替你爹光大门楣吧。所谓艺高人胆大,到时你也不用畏首畏尾了。”
江暮云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缓缓道:“我也想啊,可那也得等到我有命活下来再说。”
经雪地里的两天一夜急赶,在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