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酒徒-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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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的烟尘繁华让生活在其间的唐人很是享受,心里的那种安逸感和满足感几乎是与日俱增。中午时分,洛阳竹叶春酒坊老板朱绍华大摇大摆地走在人流如织的街市上,眯缝着双眼听着耳边时不时传进耳朵的小摊贩的吆喝声,昨晚在小妾肚皮上没有尽兴而导致的最后一缕窝火终于消散在盛世大唐的繁华之中。
天色略有些阴,本该高悬在当空的太阳此刻躲藏在一朵朵阴霾背后,窥视着繁华而充满诗意的洛阳城。
凤鸣楼,朱绍华几乎是屁颠屁颠地窜进了楼里。自打吃了这凤鸣楼女神厨所烹制的菜肴之后,这个臃肿的胖子就对自家厨娘做出来的饭菜如同嚼蜡,每日中午不来凤鸣楼吃一顿女神厨限量供应的蜜汁红烧黄河鲤鱼,他整天都会寝食不安。
臃肿的胖子虽然自觉来得早,岂不知比他早的人比比皆是。宽大的大厅里,十几张案几早已满座,人声鼎沸。不仅一楼大厅,二楼、三楼那些雅座单间也早就被洛阳城里的贵族富人们包了下来,唯有过堂路径上的一张案几只有一人,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正跪坐在那里笑吟吟地望着他。
“朱东主!”男子起身来打了个招呼,“请这边坐吧。”
竟是山南道大商魏家的大管家魏东才。胖子在前几天魏家酒坊的开业典礼上见过此人,知他是魏家家主以下的实权人物,虽是下人,却也不敢怠慢于他。赶紧上前一步,在众酒客鼎沸的咋呼声里拱了拱手,“原来是魏大管家,失敬失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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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魏东才突然从案几下面捞起一个做工考究的陶瓶来。朱绍华一眼就认出,这是酒徒酒坊所出清香玉液的装酒容器。不过,仔细一看又不太像,仅仅是仿制的而已。自打萧睿的清香玉液横空出世,开始用特质的彩绘陶瓶作为装酒容器之后,洛阳城里的各大酒坊有心想要附庸风雅加以模仿,但无奈各自所出的普通酒品根本就卖不上如清香玉液一般的高价去,卖酒的钱还不够陶瓶的成本钱,便只好都作罢。
“大管家,这是你们魏家酒坊所出?呵呵,要依朱某看,这种东西华而不实,用这种陶瓶装酒卖,非亏死不可。”朱绍华哈哈一笑,任凭魏东才扒开瓶塞,向自己的杯盏中倾倒下深绿色的酒液。
“朱东主请品尝一二。”魏东才微微一笑,将杯盏推了回去。
朱绍华端起酒盏,一股浓烈而呛鼻的酒糟味冲进鼻孔,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浑身的肥肉一阵抖颤,“大管家,是烈酒?贵酒坊居然酿制出了烈酒?”
看着胖子皱着眉头咽下了一口烈酒,魏东才这才哈哈一笑,然后压低声音道,“朱东主,这天下人做天下事,总不成只有酒徒酒坊才能酿出烈酒来?呵呵!”
朱绍华惊奇交加,赞了一声后又叹息一声,“烈虽烈矣,但比起萧睿的清香玉液来还差得太多。”
“也不尽然。此酒名为天上火,入口如烈火冲腹,堪称当世罕见的烈酒,虽比清香玉液略差一些香气,但比起胡人的三勒浆来何止强上百倍?……”魏东才今日乃是有备而来,不厌其烦地“广告”着,他的目的就是成功将这剽窃来的酿酒之法出售出去,挽回魏家的损失。否则,他哪里有这等闲工夫坐在凤鸣楼这乱糟糟地大厅里等候着这个臃肿的胖子。
朱绍华沉吟着,点着头。自打清香玉液问世之后,洛阳上流社会逐渐开始风靡喝烈酒。往日那些寻常的酒品销量虽未真正降低,但这是因为酒徒酒坊所出有限,一旦等孙公让将酒徒酒坊的规模再次扩大,清香玉液的出产量提高,必将大大冲击现有的低度酒市场。
而这魏家的大管家所言不错,魏家酿制出这等烈酒,虽不可能像酒徒酒坊那样拥有大利,但起码可以在渐渐风靡起来的烈酒市场上分一杯羹了。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嫉妒,叹道,“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酿酒新人推旧人哪!朱某家传酒坊经营60年,始终都酿不出如此烈酒,没想到有萧睿在前,又有魏家在后,竟然先后酿出了罕见的烈酒,真是令人羡慕!”
魏东才脸上挂着微微的笑容,见眼前这胖子有些上道,他凑近头去,继续又添了一把火,“朱东主,这天上火的利钱绝对是贵坊竹叶青的数倍不止,每坛卖到100文都不止,不知朱东主信不信?”
第044章郁闷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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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绍华心头一动,肥硕的脑袋一阵摇晃,笑了笑,便不再说话。他也不是傻子,他不但不傻,相反作为一个多年在酒业市场上打滚的老油条,他比谁都精明。
他旋即就醒过神来,魏家这大管家今日与自己在这凤鸣楼“巧遇”,八成是有意为之。至于魏家想要干什么,他也隐隐猜出了几分。这魏东才费尽口舌在自己面前夸耀魏家所出烈酒的种种好处,总不是为了炫耀。但他还是感觉有些奇怪得紧,好东西总归是好东西,大唐烈酒品种匮乏,目前就清香玉液这一种独霸,魏家所出的这一种虽然略显品质差了一些,但毕竟也算是远远烈于寻常酒品的烈酒,那么,魏家何以有钱不赚?莫非?
魏东才与朱绍华这一对商场上的狐狸,各自怀着心机,面对面虚伪市侩地笑着,天南地北地神侃着,居然将烈酒之事搁在了一边。
直到一个俏丽的少女衣带飘起从他们身边走过,带起一阵香风。朱绍华贪婪地望着少女提着竹篮盈盈而去的背影,不禁咽了几口唾沫。
少女秀儿皱着秀眉出了凤鸣楼的大门,手捂胸口长出了一口气,这凤鸣楼的大厅里乌烟瘴气的,酒气冲天中夹杂着众酒客浑浊的呼吸,空气中充满了淡淡的恶臭味,要不是少爷好吃这凤鸣楼女神厨烹制的蜜汁红烧鲤鱼,她才懒得跨进这鬼地方来。
即便是装在竹篮里密封着,那清香的蜜汁红烧鲤鱼的香味还是遮不住地飘荡了出来。秀儿急匆匆地赶着路,终于在红烧鱼的热气还没完全散尽地时候跨进了萧家的大门,正要往内院里走,就听身后传来一声熟悉地呼唤:“秀儿!”
秀儿回头一看,见孙公让穿着一身天蓝色的新袍,正笑吟吟地走了进来。秀儿恭谨地躬身一福,“秀儿见过孙老爷!”
孙公让微微一怔,往日秀儿都叫他“老爷”,但今儿个却有意无意地加了一个“孙”字,虽然意义相同,但孙公让总是从这称呼中听出了几分疏远的意思。
笑了笑,“秀儿,子长在家否?”
“少爷在家,孟昶先生来访,正与少爷在书房对饮。”秀儿轻轻道。
“哦,孟昶先生来了?”孙公让哦了一声,又笑道,“秀儿,最近子长都在忙些什么,怎么好几天都不到酒坊里来了?”
秀儿精巧的嘴角一抿,微微摇头,默然不语。
孙公让本来就是随口一问,却见秀儿一幅“保持沉默”的神态,不由更加楞了一下,心道这丫头片子到底是咋了,今儿个怎么怪怪地,跟自己似乎也疏远了很多……
不过,孙公让也没多想,他挥了挥因为有些紧张而显得麻木的手臂,笑了笑道,“秀儿你去通报一声,就说孙某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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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尝跟萧睿是常来常往的忘年交,孙公让跟萧睿则是合作关系的伙伴兼友人,三人凑在一起一番痛饮,一直到日落时分。孙公让性情温和也可以说是非常圆滑,虽然萧睿和孟尝这对忘年交情态狂放的谈论酒道文化他压根就插不上话,但他还是微笑着以巨大的耐心听着,独饮着,偶尔也笑着附和几句。
孙公让来找萧睿,本来是想说一说魏家酒坊的事情,但见萧孟两人沉浸于风雅的酒道论谈之中,不想自己的这些蝇营狗苟的污浊世俗之事打消两人的兴致,故而就放在心里没说什么。
等饮宴完毕,看着孟尝摇摇晃晃的带着一个仆从走出萧家的大门,孙公让这才刚要跟萧睿谈点正事,却不料这一头苍发的博阳先生又醉醺醺地折返回来,口中呼了一声,“不成,不成,今日没有尽兴,走,走,子长,随老夫去凤鸣楼,我们再痛饮!不醉不归!”
孙公让苦笑一声,拱了拱手,只得先行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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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玥花了不少钱托洛阳令衙门一个差役班头李二,去为自己弟弟萧睿谋一个乡贡的名额。李二在衙门里也是一个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人,很多士子的乡贡名额都是通过他的介绍,从洛阳令衙门的从六品主薄薛安盛手里获得。
可以说,李二就是薛安盛“经营”乡贡名额在市井间的一个“经理人”。
但这回,却出了一些差头。当李二收了萧玥5贯钱又喜滋滋地带着十贯钱跑去找薛安盛时,薛大人却瞥了他带来的名帖一眼,望着那萧睿那两个字,轻飘飘地一本正经地道,“朝廷科举考试选拔人才岂是儿戏?这萧睿乃是洛阳城里有名的浪荡子,即无德又无才,不妥!”
李二非常奇怪,心道,这薛大人今儿个是怎么了?又在小妾肚皮上没有尽兴?不要说如今萧睿声名鹊起,已经成为大名鼎鼎的才子酒徒,中秋诗酒会上更是一举成名天下知,就连长安来的两个宫里贵人都对他赞不绝口,欣赏有加;就算是他还是以前的浪荡子,只要有钱,这名额给了也就给了。
去年,你薛大人不就批了一个比浪荡子萧睿还要浪荡的洛阳富家子吗?那人,字写不正规,诗做不了几句,不也照样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书童随从公然去了长安应考?当然,他后来名落孙山那是另一回事了。
“大人,这是钱……”李二使劲把十贯钱的飞票往薛安盛面前推了推,又道,“这萧睿如今也是咱洛阳的才子,得了乡贡名额,想必士子们也没有什么说的……”
薛安盛面色一沉,猛然拍了一下桌案,喝了一声,“岂有此理,本官是那种贪赃之人吗?萧睿不符合朝廷乡贡选拔之制,再也休提!”
薛安盛起身拂袖而走,剩下李二面红耳赤地呆在那里,半响才暗暗咒骂了一声,“你还不就是一个贪赃枉法的官油子吗?你这些年吃花酒宿美姬的钱从哪里来的?娘的,狗东西,装什么廉洁清正?”
站在那里咒骂了一会,腹诽了薛安盛老半天,李二才郁闷地收起飞票和名帖,有气无力地出了衙门,向如今生意红火的王家酒肆行去。
第045章少年李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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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睿能不能拿到乡贡名额,李二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这十贯钱的飞票,薛安盛收不收,他也不会放在心上。他郁闷的是,他刚刚打了保票收了人家5贯钱,事儿没办成,这钱岂不是要再吐出来?
李二觉得他还是比较有职业道德的,这些年,他收了谁的钱,都办成了事,办不成的,一概不会收钱。
莫非是嫌少?李二边走边琢磨,不,不对!10贯钱的价格已经不低了,以往薛安盛收5贯就批名额,怎么如今?
李二在路上纠结且休提。回过头来说说正翘首等待在酒肆中的萧玥。
萧玥一般是不到酒肆中来抛头露面的,但今儿个托了人,她心神不宁,一直等候在酒肆的柜台背后等李二的消息。眼睛虽然在翻看着自家兄弟写下的“西游传奇”,但心思其实早已飘出了酒肆。
此刻正是黄昏时分,酒客们开始渐渐络绎不绝地上门。见丈夫带着几个伙计忙得不可开交,萧玥也只得暂且定下心神,妩媚的面容上端着稳重的笑容,帮着丈夫和伙计招呼起一些熟客来。
一个华服在身,身材瘦削的少年人带着两个侍从慢腾腾地从酒肆门口的小径上行来,进了门见厅中已是满座,不由皱了皱眉头,又撇了撇嘴。
萧玥也曾经是大家小姐出身,见这少年人虽故作老成但分明神色中仍然透着几分稚气,又见他气质华贵衣着华丽,便明白这不是一般客人。有心想劝几个熟客先走,给这少年人腾个案几座位,但又觉得有些不妥,心下正犹豫间,少年那刻意做出来的老成眼光已经投射在她的身上,转了几圈后,由傲然变得柔和起来。
这少年当然就是从长安来洛阳的盛王李琦殿下。当日在酒肆喝得清香玉液,便念念不忘,日日遣下人来酒肆购酒,好在后来酒肆已经敞开来供应销售,他派来的下人尽管没有表露身份,也如愿买的酒回去。
今日跟咸宜公主一起去刘府探病,那刘雁容自中秋之夜在诗酒会上呕血之后便缠绵床榻一病不起。咸宜公主与她关系颇佳,知道她因何而病,便拖了李琦去刘府探病。不过,也没法安慰她,只得好言劝慰几句也就是了。
直到中秋诗酒会开始的片刻,刘雁容还是不相信这之前的浪荡子已经乌鸡变了凤凰。但接下来,事实摆在面前,萧睿那惊天的才学和闻所未闻的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