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酒徒-第2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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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龟兹城北望的天山山脉中,无数飞鸟和苍鹰从绿色茂密的高山峻岭间凄凉地群体而起飞,毫无阵型地穿越大山之巅和朝阳渲染的天空。
苍凉而悠远的鸟鸣声伴随着狼群出行的嚎叫,但瞬间,一切又归于沉寂。
从大山深处飞卷而出的凛冽寒风吹散了春天的暖意,掠过山林和空旷的漠塬,掠过数十座城郭之国,将龟兹城里袅袅而起的炊烟一丝丝扯散。而狭长的孔雀河继续滔滔奔流而下,绕过龟兹雄伟的城郭向西南方向而去。
一队骑兵列队奔驰,掀起滚滚烟尘,隆隆的马蹄声中间杂着刀剑盔甲的铿锵碰撞,如林的刀枪之中,隐现着无数张或年轻或沉默或果毅或兴奋的脸。骑兵队之后是脚步霍霍的步兵队,沉重划一的脚步和着同样节拍的铠甲哗哗震动声,如远山渐进的闷雷,在一望无垠的漠塬上滚滚而过。军队中沉默无声,林立的长枪寒光涌动,齐刷刷的陌刀中,间或闪现着一两个残缺的崩口。
烟尘扬起,脚步声咽。
红色的旗旌非常醒目,旗面上大书着红色的大字“唐”,间或还有几面大旗上,赫然写着一个斗大的“萧”字。而尤为引人瞩目的是,军列中有一个黑色的方阵杀气腾腾,军容更加齐整,那张扬在黑色方阵间的黑色大旗猎猎飘扬,“安西铁卫军”五个大字夺魂摄魄,让人有一种窒息感。
虽然春风和煦,但龟兹城外却肃杀凛然。
一阵洪亮地号角悠悠响起,龟兹城的大门轰然洞开,黑盔黑甲的萧睿手持宝剑,当先纵马而出,其后依次是哥舒翰、李嗣业、李光弼、令狐冲羽、封常清等将领。最后,还跟随出一个面色苍白的华服太监——安西监军使边令诚。
边令诚本无意随军出征,但萧睿哪里肯将这个祸患留在龟兹。一句话就给边令诚套上了一顶推卸不得的大帽子:边公公乃是皇上钦命的监军使,怎么能不随军出征?难道,边公公畏惧怯战不成?如果如此,本王就上奏皇上,请皇上另选贤能。
而安西都护府长史巩贺则带着一众文官。安西都护府都之兵马副使(正使是哥舒翰兼任)欧阳彤则带着一众中高层武将。列队在道路两侧。送别萧睿地西征大军。
萧睿翻身下马。向巩贺和欧阳彤微微一拱手。“萧某远征。西域与安西都护府政务事宜。就一切拜托巩大人和欧阳将军了。”
巩贺和欧阳彤相视一眼。一起躬身施礼朗声道。“请郡王放心。下官等一定恪尽职守!”
萧睿长出了一口气。巩贺此人稳重牢靠。西域管理交给他当可放心了。而有6万多唐军分驻西域各地。西域诸胡自然更加老实本分。
他翻身上马。手中地宝剑向西一指。朗声呼道。“进军。小勃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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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在春末夏初的季节远征小勃律,萧睿自然是想避开大雪山的冬季酷寒。最好,能在入冬之前结束小勃律战役,这无论是对于他还是对于大唐来说,都是一件幸事。
葱岭就是后世所谓地昆仑山系。而即便是春末夏初地季节,这葱岭之上,也倒是终年不化的冰川和雪峰,连绵不绝的高山峻岭间,猎猎山风密集如骤,一支三万人绵延数里的大军艰难行进在崎岖蜿蜒的山道上。
萧睿眯缝着眼,站在一处高高地岩山上,望着身前身后或高或低的行军队伍,心中感慨万千。
大军过拨换城,入握瑟德,经疏勒,登葱岭后在这片鸟难飞度地高原上行进了月余。海拔极高的高山缺氧,士卒们无时不感到呼吸困难,每时每刻都仿佛要窒息晕厥过去。头疼欲裂,脚步虚浮,,萧睿发现自己实在是低估了这次远征的困难。
在这片要命的雪峰高原上,他的三万人的强大军队未经战斗已减员了千余人,还有不少士卒因为高山反应而成为军队地负累,伤病员还在不断增加。行军速度因而不断减慢,照这样下去,整支大军将在这片险恶的雪峰高原上被拖垮不可
好在大唐军纪极严,军卒们士气高涨,并没有因为行军地艰难而降低了征讨小勃律的信心。
“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哥舒翰标下地传令兵们,每隔百余丈就有一个,他们手中的三角小旗猛然挥舞,慨然地口号声在烈烈山风中激荡不绝,在这大山高原之上久久回响。
行军统筹有哥舒翰,军队
李嗣业、李光弼和令狐冲羽以及其他一些中层将领,以行军判官跟随在萧睿身侧。
突然,一声惨呼在山间激荡起来。萧睿陡然一震,微微闭上了眼睛,眼角滑落一颗滚圆的泪珠儿。
这样的惨叫声他不知道已经听到了多少声,每天都有伤病乏力或者体力不支的士卒滚落山间,死无全尸。
但片刻间,耳边又然传来一声惨呼,跟着是重重的砰的一声,一名疲惫不堪的士卒脚下一滑,一头栽落山崖,而连带着他手中牵着的马匹辎重也一起坠落下去,一人一马摔成了一团肉泥。
萧睿心里一颤,缓缓摆了摆手,刚要说什么,却被一侧紧紧跟随的封常清一句话给堵了回去,“郡王,此地道路险峻,不宜就地扎营,还是趁着天色还早,赶到前面的特勒满川去……否则,天黑行进更加艰难,无谓的伤亡会更加惨重!”
萧睿叹息一声,知道封常清说的有理,自己还是太心软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啊。萧睿忧伤的目光投过那层层的山岚,定格在湛蓝无云的茫茫天宇上,又是一声叹息。
“郡王,小可有一个建议。”封常清犹豫了一下,低低道。
“你说。”萧睿摆了摆手,对于封常清,他还是非常看重的。而事实上,自进军以来,封常清所出的建议都非常具有针对性和实效性。
封常清手一扬,一个后勤军曹匆匆走过来躬身道,“郡王……我军之辎重队伍目下运来有弩弦一万五千条,箭三十五万只;弓弦三万七千五百条,火器十万五千只……”
军曹继续朗声报着他负责清点的刚到的辎重,“……火炮40门,粮草十万石,俱已到达。还有大量辎重于山下,正在陆续运输而上,但是山高路陡,恐怕要在数日后才能到达此地。”
听着军曹官的报告,萧睿的眉头渐渐皱紧。
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对于这样一支三万人的西征军来说,辎重队不仅载有大批粮草和易耗军械,还有诸多攻城必不可少的重型武器。因为小勃律重镇连云堡南面依山,北临娑勒川,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还有近万吐蕃兵严密防守,没有那些威力巨大的攻城器械,要想攻下它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就是萧睿为什么力排众议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20门火炮运输上山的重要原因,还要求安西铁卫军中的火器营携带了大量的单兵火器。没有了这些,小勃律一战的结果还很难说啊。
萧睿回头瞥了封常清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封常清摆了摆手,军曹悄悄退了下去。
“郡王,山高路陡,辎重运送不易,不但耽误行军……”封常清低低道,“以常清看来,除了那些火炮、火器和必要的军械之外,粮草和其他辎重就舍下吧……此地距离连云堡只有5日的路程,只要让士卒随身带有5日的干粮……”
萧睿叹了口气,“军粮补给缺乏,这会不会动摇军心?”
“郡王,不会的。只要我军赶到连云堡,拿下连云堡,还能缺粮草?……据常清看来,如此非但不能动摇军心,还能激发士气!”
“还有,那些生病和体弱的士卒就让他们原地返回吧,如此拖累大军行进不说,纵然是随军到了连云堡,怕是也难以发挥战力。”封常清又道。
萧睿长出了一口气,觉得胸口很是憋闷。他向哥舒翰扫了一眼,淡淡道,“歌舒,你意如何?”
哥舒翰微微一笑,“郡王,某以为此策可行。”
“既然如此,歌舒,传本王的军令,舍弃不必要的辎重和粮草,军卒饱餐后每人随身带上5日军粮,伤病士卒原地返回,其余大军飞速前进!”萧睿疲倦地摆了摆手,向岩山下走下,脚下一滑眼前一阵头晕目眩,他一个踉跄,差点没栽倒在地。
哥舒翰急忙一个箭步窜了过去,探手扶住了萧睿,“郡王,你身体不适,还是就地休息一刻吧。”
萧睿剧烈的喘息起来,他确实是有些体力不支了,而且,高山反应也厉害。但是——
他想起自己肩负的巨大使命,不由苦笑了一声,“我没事,歌舒,扶我下去。”
封常清原地站在那里,眼中闪过一抹敬意。这一路行来,这个文弱郡王的坚韧意志他是看在眼中的。他是文官,本是大唐风流才子,能与大军一起行军至此,已经殊为不易了。
而且,他是拒绝了士卒的抬送,而选择了与普通将士一般步行呀。
313章暴风特勒满川
舒翰扶着萧睿从岩山而下。一队队行进着的军卒们行,一边向这个肯于士卒同甘共苦的大唐靖难郡王投过尊敬的一瞥。
行军以来,萧睿的表现直接颠覆了大唐底层士卒对于朝中权贵的认识:谁说大唐权贵都是一群尸位素餐只知喝酒玩女人享乐的蛀虫?谁说文士就能从军?
岩山下有一个半圆形的空场。萧睿的中军小队就停留在此处,这是唐军的指挥中枢,既有护卫的护军,也有数十个参谋军机和谋划军务管理的军曹。
哥舒翰搀扶着萧睿在岩山下一块青石上坐下。一个贴身侍卫赶紧过来,俯身轻轻为萧睿按摩起他僵硬的双腿。
晴空万里,一只苍鹰鸣叫着从头顶飞过。
萧睿默然抬头望着那只苍鹰掠过这伫立人间数万年乃至更久远的葱岭山系,心头渐渐平定下来。无论如何,无论多么艰难,他都要拿下小勃律,甚至——甚至还可以将大唐的军威播撒到更远的地方去!
至于朝中,至于李琮。萧睿心里暗暗冷笑,据这些日子他得到的消息来分析,恐怕李琮谋反已经为期不远了。
李琮所担心的,就是西域的萧睿。他唯恐他前脚起兵,萧睿就率军出西域,进玉门关,从背后狠狠地给他一刀子!
'|Qī|'但是,这个时候却传来了萧睿奉命征伐小勃律的消息。李琮大喜过望,真是最佳地时机啊!小勃律山高路遥,萧睿这率军西征一来一去起码要半年之久,等他从小勃律回来(甚至有可能还回不来),他早就拿下长安称帝了。
'…shū…'只要他坐上皇位,他还会惧怕萧睿?
'|ωǎng|'但是。萧睿不能不说。李琮还是太想当然了。他小看萧睿不要紧。但是千万不要小看他地皇帝老子——呃。确切地说应该是皇帝叔叔。
萧睿根本就不相信。李隆基明知李琮必反。会不早做安排。从他有步骤有计划地逼反李琮地架势来看。他早就做好了完全地准备。而萧睿。不过是他埋伏地伏笔之一。绝不会是全部。
而纵然是李隆基安排不足。李琮单凭陇右那十万军马。想要与坐拥全国之力地李隆基相抗衡。怕也是很困难。毕竟。他名不正言不顺。儿子谋逆夺父亲地皇位。这是大忌地事情。根本就不得民心。
最起码。萧睿相信。李琮想要攻进长安去。不是那么容易。
而萧睿想要看到地就是。他在小勃律为国征战地当口。大唐起了内乱。而在某一个适当地时机。他再率军兵进玉门关。直捣长安勤王。
与李琮不同。他没有低估李琮。因而才做了很多未雨绸缪地准备。
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萧睿觉得伟人的话还是颇含至理的。
大唐的局势,越乱越好。萧睿心里突然有一丝凝滞:他觉得自己如今越来越像个政客了。
……
……
不远处,随军监军使边令诚呻吟声不绝于耳,面色惨白。与萧睿相比,这位监军使这些日子苦不堪言,一路叫苦连天,让随行地士卒们非常厌恶。要不是看在他是大唐监军的份上,恐怕没有士卒愿意随身护卫他。
边令诚的呻吟声传进耳朵,萧睿抬眼扫了他一眼。
见边令诚形容狼狈,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不禁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笑容,起身招呼道,“边公公,辛苦了。”
边令诚在宫中养尊处优,何时吃过如此地苦头?要是早知道进军小勃律是这么苦楚,他宁可得罪萧睿,也不会随军来。
“郡王,实在是没有想到,这进军小勃律是如此的艰难。”边令诚苦笑着,“边某真是佩服郡王,你是怎么抗住这苦头地……”
萧睿淡淡一笑,朗声道,“我等要是再叫苦,那些普通士卒又该如何?他们不仅要背负军械武器,还要背负粮草……边公公,我等出征为了大唐的荣耀,吃些苦头又算得了什么?”
萧睿昂然前行一步,手指着那茫茫不见踪迹的西边天际,“小勃律背叛大唐,其罪当诛……”
边令诚皱了皱眉,尴尬地笑了笑,又转身退了回去。突然,他侧头向萧睿问了一句,“郡王,某看有士卒就地返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