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第7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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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席宴上,又起风波。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有一位辽国王爷建议诸部头人一一献艺,以助酒兴。他们献艺,不过是唱唱歌,跳跳舞,这些是草原上的男女人人都会的,只不过身为头人酋领,人前人后要自重身份,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表现过这些东西了。
今天不同,方才大家都知道小皇帝年纪还小,好玩好动了,回跋部头人阿别里献了只狐狸,哄得皇上开心,还拿回了一柄太后亲赐的宝刀,大家正眼热不已,这时候表演节目,自然也挑小皇帝喜欢的东西。于是乎,这些头人们杂耍玩笑,扮个鬼脸,轮番地表演节目,逗得小皇帝乐不可支,一见小皇帝开心,他们浑身的骨头都轻了三分,什么身份架子都不顾了,一时丑态百出,整个一出大辽国的官场现形记。
轮到安车骨珠里真时,可真难为了他,要他像这些人一样谗媚取乐,杀了他都不肯,倔劲儿上来,珠里真早忘了什么卧薪尝胆,要他像勾践那么的作践自己谋什么机会,他宁愿轰轰烈烈而死,酒席宴上的气氛登时冷了下来。前有一个巴雅里不识时务,现在又有一个珠里真倨傲不驯,萧绰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北院宰相室昉一见,忙打圆场道:“酒兴正酣,大家表演些技艺,不过是佐以酒兴罢了。珠里真既不擅歌舞,那么会些甚么呢?”
珠里真拍了拍腰间的刀道:“我们女直人生活艰苦,每日为了填饱肚子而奔波,哪有兴致学什么歌舞呢?我们只会舞刀弄棒,射箭行围,猎杀野兽,求个温饱。皇上、太后,诸位大人,如果有兴致,那珠里真就演演刀法好了。”
珠里真这一舞刀,就舞出了祸事来,他也不懂什么系统的刀法,只不过是长年厮杀搏斗,与人斗、与兽斗,琢磨出来的简直、直接、凌厉的杀人功夫,每挥一刀,还要霹雳般大喝一声佐以刀势,瞧来实是威猛,刀风呼啸,霹雳连声,看得那些粗犷的大汉眉飞色舞。
可是小皇帝耶律隆绪可没见过有人在他身边这么钢刀飞舞,叱咤连声,犹其那使刀人一动作起来,鼓腮突目,形容狰狞,结果把小皇帝给吓哭了。
这也没甚么,萧绰虽不欢喜,却也不能因为皇上哭了两声就治他的罪,可是第二天小皇帝却是低烧、腹泻,生起病,御医诊治,说是受了惊吓,这一下萧绰隐忍的怒意可是爆发了,几乎当场就要砍了珠里真的人头。
萧绰本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几年来独掌大权,更已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城府,可那得分是对谁,分什么事儿,她只有这一个儿子,牢儿就是她的希望,就是她的寄托,关系到儿子的事,对这个母亲来说,她就不再是雄才大略,睿智稳重的萧太后了,而只是一个护犊的普通母亲。
幸亏墨水痕墨大人受了安车骨部落不少好处,在萧后面前替他说了几句好话。说皇上头一回冬狩,本来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儿,要是对女直大动干戈的,有损对附属诸部的教化之功,再者说皇上正生着病,也不宜冲了血光。
萧绰气头儿过去,想想为此杀人确实不合适,也就做罢了。可是墨水痕自觉为安车骨部落出了大力,做好事哪有不留名的道理,于是便跑到珠里真那儿,添油加醋,很夸张地说萧后如何愤恨暴怒,意欲派兵灭了安车骨部落,幸亏他墨大人舌灿莲花,力挽狂澜,这才消却了太后的杀意。
说者本为邀功,听者心惊肉跳,珠里真就此上了心。小皇帝将养了几日,病体得以痊愈,萧绰怜惜皇儿,不敢再继续冒风雪巡狩下去,马上启程还京,各部头人也就纷纷告辞,踏上了还乡路。珠里真离开王帐,带着自己的人正要离开,忽地一眼瞧见室韦部落的巴雅里面色不愉的经过,心头不由一动,他带着自己的人向东走了一段时间,便拐向上了北方,追着巴雅里去了。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会。既有所求,便有所苦,可是没有苦,又哪来得甜?至少现在的折子渝折大姑娘是满心欢喜的,每一天心中的盼头都近了一分,等待也是一种幸福。
远远的已经可以看见盐州城了,子渝嘴角噙起甜甜的笑涡儿,她决定,要在盐州歇息半天,不……,一天,一整天,好好洗个澡,换身新衣服,打扮得清清爽爽,漂漂亮亮的再去兴州。这一路奔波,吃不好睡不好,风餐露宿,还能看么?她可不想让杨浩看见自己有一点狼狈的样子。
正想着,前头雪橇上忽地传出一声尖锐的口哨,雪攒向侧滑开,又前进二十余丈,缓缓停在了雪地上,听到呼哨,折子渝所在的雪撬上的女真武士也急忙勒紧了缰绳,待几辆雪攒停稳,折子渝扶栏而起,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刚刚问出,就闭紧了嘴巴,只见前方盐州城方向,千百名骑士狂飙一般卷地而来,踏得雪原上雪花四溅,折子渝瞪起杏眼,还未看清那些人的旗帜,就见利矢如雨,激射而至……
第605章 受缚
利矢如雨,飞射而来,幸好折子渝等人是自北来,此刻北风正劲,影响了箭矢的射程,及至近处时,那些利箭已七零八落,飘飘摇摇,没了多少杀伤力。
这十几个女真勇士的首领叫纳鲁,一见情形不妙,他立即大叫道:“走!”说着驱使狗儿,雪撬划了一个弧形,返向而来。其它两辆雪撬也随之动作,急急向来路逃去。
那些策马狂驰而来的人正是呼延傲博和李继筠的人马,他们佯攻盐州,本来是想吸引驻守各地的西夏军离开驻地赶来赴援,然后跳出包围圈扬长而去。
可是他们在西夏各部将领眼中,都是一块立战功、升官职的敲门砖,西夏的城池自杨浩接手以后,城市防御方面大量引进中原的技术和经验,较之往日已不可同日而语,他们纵然攻得下来,也非三日两日之功。有了这个想法,赶来赴援的各路兵马并没有第一时间奔赴盐州,而是预先研判他们可能逃逸的方向,有意识地截进他们的逃逸路线。
这一来,当呼延傲博估计各路援军都已离开驻地,马上即将赶到盐州,又重施割踏寨前故技,趁夜弃营而走时,却发现他们事先拟定的几条逃逸路线上都有西夏军活动的身影。如果他们毫不犹豫,马上强行冲过去,倒也未必就不能逃走,可是呼延傲搏有些犹豫,他担心中了埋伏,所以一面派出探马斥候,一面进行佯攻试探,等他弄明白了当面之敌的真正实力,其他几路西夏军已经像见了兔子的狼群,一窝蜂地扑了过来。
呼延傲博错失先机,以致步步受制,他率军东挡西杀,南冲北突,杀来杀去,不但无法向南方的祁连山脉移动,反而被逼到了北面,结果正撞见折子渝一行人。
呼延傲博的人马身陷重围,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并无一路友军,所以也无需辩识折子渝等人身份,一路冲来,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真是百无禁忌。
“走!”
三辆雪爬犁调过头来返身便走,纳鲁站在爬犁上抽箭搭弓返身便射。狗儿急奔,雪撬颠簸不已,他竟能稳稳地站在雪爬犁上,居然还能开弓射箭,一身技艺倒也了得。
“飒!”
一发三矢,矢如流星,紧接着是单发箭,一箭一箭箭似连珠,只看他手腕轻抬,一枝羽箭便落在手中,随即便紧蹑前箭射出,这一手箭术较之当日李光岑手下那十几个凭着一手快箭就可封锁整个山口,压制契丹兵马的神箭手也不遑稍让。
那些神箭手不但能发连珠箭,而且可以一矢五箭,不过那些人是稳稳地站在地上的,纳鲁却是站在飞驰的雪撬上,所以难度更大一些。
呼延傲博一马当先,狂冲如虎。他虽为人倨傲狂妄,但是御下却甚得人心,除了对自己人推心置腹之外,但逢血战,必冲锋在前,也是一个原因。雪撬的速度快于奔马,这一番急跳,双方已经拉开了距离,此时他距前方那些雪撬距离尚远,即便算上风速,那些箭射到面前也将难穿鲁缟,伤不了他,所以他丝毫不惧,甚至没有做出一个格挡的动作。
不料纳鲁一箭飞来,其势丝毫不减,呼延傲博大吃一惊,狂妄之心收拾干净,急急一个马上仰身,避过了这一箭去,刚刚坐起身形,又是一箭衔尾追来,“噗”地一声正中他的心口。呼延傲博痛呼一声,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时轻敌,竟然伤在这无名小卒手里。
这时第三箭又到了,呼延傲博不假思索,举刀急横,“当”地一声磕飞了这一箭,那箭的速度和力量实在大得可怕,震得呼延傲博虎口发麻,不由得心中大骇。前方的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有如此神乎其神的箭技。
原来这纳鲁天生神力,能力挽奔牛,他用的强弓其射程不比西夏军装备的一品弓稍逊,他方才本一发三矢,射箭阻敌,忽见敌群中一个大汉,纵横呼啸气势不凡,料来是其首领,立即改以一箭三珠向他招呼,存心就是要取他性命,偏偏呼延傲博错估了这人的臂力,竟然中箭。
呼延傲博的人马本来是一路急冲,遇见有人本能地就发箭消灭,偏偏纳鲁一行人的雪爬犁始终跑在他们前面,如果他们换一个方向斜刺里逃去,他们根本无暇去追,但纳鲁不知这些敌人心意,斜向逃逸容易拉近与敌人的距离,他岂敢冒险。
如今呼延傲博遇险,他手下的将士勃然大怒,立即大呼小叫地向纳鲁等人追来,誓要把他们赶尽杀绝。
一时间折子渝纳鲁等人逃跑在前,呼延傲搏的人马追击在后,远远的又有西夏军追在后面,在莽莽雪原上展开了一场赛跑。
“他们是奔着我来的,五公子,你们到另一架雪撬上去,我把他们引开。”
周旋了近一个时辰,拉雪撬的狗儿都已精疲力尽,气喘吁吁,后面的追兵也是有气无力,再也冲锋不得,而西夏军更已被甩开老远,除非循着这马蹄的踪迹,否则休想追上他们了。而此刻已天近黄昏,天边车轮般巨大的一轮红日即将沉入地平线,到那时西夏军必然失去他们的踪迹,可折子渝和纳鲁的雪撬却已坚持不到那个时候了。
这一番周旋,纳鲁也看清楚了,那些人一开始穷追不舍,显然是自己伤了他们的重要人物,方才这一路追下来,他的两壶箭射个精光,几乎箭无虚发,死在他手上的人已不知多少,就算不曾伤了他们头领,那些人也不会放过他,他奉有少族长的托付,却不能让本族的这位大恩人受到危险。
“能停下么?雪撬一停,他们就追上了。”大敌当前,折子渝神色倒还镇静,永庆公主脸色煞白,不过她也算是经历多多了,虽然利箭不时在身边穿梭,倒也不曾惊恐尖叫。
“我掷你们过去。”
纳鲁眼见情势危急,向另一辆雪爬犁招呼一声,迅速交流了几句。那辆雪撬一面奔跑,一面他们靠拢过来。
“先送她过去!”折子渝一指永庆公主道。
纳鲁也不多话,弃了弓箭一猫腰便把永庆公主抱了起来,这边顺势一抛,那边一个大汉一把接住了永庆公主放在雪撬上,纳鲁返身再去抱折子渝,折子渝惊叫一声道:“小心!”说着闪身避过了他,一剑便向他身后斩去。
原来两辆雪撬要半途易人,速度稍慢下来,后面追兵发现有异,立即发箭射来,折子渝一箭劈去,只觉眼前虚影一闪,竟劈了个空,那箭快似闪电,已破空而至,“噗”地一箭射中了纳鲁的后肩,纳鲁闷哼一声,被箭势带得险些一跤仆倒。
这一耽搁追兵更近,眼见自己是无法离开了,折子渝立即大喝一声:“我们分开走!”
那边的女真勇士见此情形,也知再难把她接过来,一咬牙抖缰便走,两辆雪撬各奔东西,第三辆雪撬却划了个弧形,返身向呼延傲博的人马当面冲去,决心以一己之力为他们争取逃命的时间。
载着折子渝和永庆公主的两辆雪撬各奔东西,那些追兵仍只认准了纳鲁所在的这辆车子,那辆自我牺牲的雪撬就像一片小小的礁石,迅速被汹涌如潮的敌人淹没了,他们为纳鲁和折子渝争取了一线时间,可是纳鲁中箭,无人驾驭那些狗儿,狗儿胡乱奔跑,雪撬从一块半掩在雪地中的岩石中滑过,重重地颠簸了一下,纳鲁、折子渝和站在撬尾的另一个战士一下子被抛到了空中,重重地摔到了雪地上。
狗儿拖着空雪撬逃之夭夭了,等到他们摔了个七荤八素,昏头转向地从雪坑里爬起来时,敌兵的铁骑已追到了面前。
“啊!”纳鲁绝望地大叫,“呛啷”一声拔出佩刀,猛地扑了上去。
“喝!”衣袂飘风声起,却是李继筠一跃下马,居高临下,手中的长刀带着凌厉的风声,如一道匹练般迎上了纳鲁,与此同时,又有几人扑向了另一名武士。
“当!”一声震响,肩上已经中箭的纳鲁使不得全力,李继筠也是一个蛮力惊人的人,这一刀相撞,纳鲁的刀立即被撞的高高扬起,他的刀成色不好,刀锋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