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第4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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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皇后却是骇得脸色惨白,她看看站在她肩头的那只鹦鹉,四下再一瞧,忽地拿起一方拢肩的缦纱走过去,那鸟儿正得意洋洋,宋皇后突然把它拢在缦纱中,不顾它的挣扎,抢到榻边,掀开被褥便把它塞了进去,然后和身扑上去,将它死死压住。
永庆公主大骇,叫道:“娘娘,你做甚么?”立即扑上去抢夺。
宋皇后泪流满面地道:“永庆,这鸟儿留不得,它是你我生死存亡的祸星啊。”
永庆挣扎道:“还给我,把它还给我,它是证据,我要在满朝文武面前揭穿他这个凶手。”
永庆怎么挣得过宋皇后,宋皇后紧紧压住被子,流泪摇头道:“没有用的,一只鸟儿,做得了什么证据?人家不会说是你教它说的么?如今大势已去,漫说一只鸟儿,就算一位朝中大臣出面指证,也奈何不得他了。永庆,你懂事一些,从现在起,切不可露出半点恨意,说不得半句狠话,本宫和你、还有你弟弟、你哥哥,所有人的性命,都操在他的手中,你懂不懂?懂不懂!”
永庆争夺的手指无力地放开,颓然坐倒在榻边,忽然她又一跃而起,两眼放光地道:“对,大哥,还有大哥,大哥正领兵在外,应该通知大哥,要大哥领兵回朝,铲平叛逆。”
宋皇后哀声道:“整个皇宫,如今都在晋王控制这下,我能掌控的,如今只剩下这一座福宁宫。待到明日,便连这福宁宫,我也指挥不动了。你我母子三人深居内宫,与外界接触不得,如何使你大哥知道?”
永庆目中神光一闪,说道:“明天!明天,我们要为爹爹守灵,百官都要来灵前服丧,难道还找不到机会接触外臣?”
宋皇后反诘道:“就算能接触外臣,谁人可靠?谁人可以托付?”
永庆一听,不禁愣在当场。
过了半晌,她突地跳了起来,说道:“我想到了一人,大鸿胪杨浩,杨浩是个忠臣,一定可以托付。”
宋皇后变色道:“万万不可,他是南衙出身,是你二叔的人,靠不住的。”
永庆冷笑道:“二叔是我爹爹同胞兄弟,可靠得住么?”
宋皇后一呆,永庆公主又道:“前两日张洎来向爹爹告状,说他向违命侯逼债,被偶遇的杨浩痛打了一顿。杨浩是朝廷的官儿,违命侯却是他国的君主,杨浩不怕惹得爹爹生气,见那张洎欺辱旧主,不耻他为人,便出手揍他,他又岂会因为出身南衙就舍了忠良大义?”
赵德芳这时也跳了起来:“这个人我记得,大概是靠得住的。他和大哥一向交好,记得有一次我与他同车去大哥府上,路见一泼皮占一女子便宜,他跳下车便打,毫不计较官仪。这人性如烈火、嫉恶如仇,想必是个忠心的。”
宋皇后被他们说的意动,可是想想事败之后的难测之险,又犹豫道:“永庆、德芳,你们还小,不知其中厉害,你们可知,一旦事败,那杨浩反手出卖了咱们,会是个什么下场?”
永庆挺起胸膛,凛然道:“不过一死而已!二弟,你怎么说?”
赵德芳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挺起胸膛,小手握紧,脸庞涨得通红:“赵家男儿,但能手刃仇人,死则死矣,又有何惧!”
※※※
天色未明,午门外就站满了上朝的官员。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门路、自己的派系,皇帝驾崩的消息虽然还没有正式公布,可他们已经通过自己的渠道听说了,如此大事,谁还能高卧不起,所有有资格上朝的官员,鸡还没叫,就纷纷跑到了午门外候着上朝。
皇城禁军,在新鲜上任的枢密副使楚昭辅调动下,把皇城围得水泄不通,处处都可见密集驻扎的兵丁。城中两处火起处已被扑灭,开封府迅速恢复了常态,他们必须尽最大可能剥离自己和昨夜皇帝驾崩有可能的任何关联。
所以,早起的市集仍是热闹非凡,寻常百姓仍如往常一般上街做买卖、购物,偶尔会有人议论起昨天两场并不严重的火宅,没有人注意到人群中有一双双阴冷的目光,正在注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那些都是南衙的秘探。
今日百官来的比任何时候都早,可是今日的午门却比任何一次朝会开得都晚。但是文武百官没有一个露出不耐之色,他们默默地立在午门下,直到一轮旭日喷薄欲出,将飞檐斗角、宫墙玉瓦映得一片金黄。
太阳,升起来了。
这时,偏有一个官员一瘸一拐地向午门走来。官员们诧异地向他望去,正迎着阳光的官员用手搭起了凉蓬,就见御街尽头,跃出地面的一轮红日中心,有一个人影越走越近,行得近了,众官员才发现,这个准时赶到午门的官儿,正是大鸿胪杨浩。
第398章 哭灵
一入宫门,文武百官就发现宫中的武士、内侍、宫女,已经披麻带孝,就连武士们手中的枪戟也都裹上了白绫。一个太监站在小山似的一堆白衣服前面,哀声唱礼:“皇帝殡天,文武百官去吉服,带孝入殿。”
文武百官早已知道皇帝驾崩的消息,所以倒也没有因此引起什么骚动,他们默默地走过去,领一套白衣罩在官袍外面,又以白绫系在官帽上,一个个默默走向金殿,许多人已低低饮泣。
金殿上,赵光义披麻带孝地站在御座下面,左右站着同样身着孝衣的卢多逊、吕馀庆和薛居正三位宰相,默默地看着文武百官鱼贯而入。
“各位大人,昨夜……陛下暴病身故,已然殡天了。”赵光义沉声说罢,两行热泪已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文武百官齐齐仆倒在地,放声大哭,一时金殿上号啕震天,粗的细的高的低的种种哭声汇聚成一种怪异的声浪。
赵光义和三位宰相不敢在正面承受百官之拜,亦退至一侧与他们一同向御阶上空置的龙椅膜拜号淘,半晌,吕馀庆和薛居正方擦擦眼泪,上前一步搀起泣不成声的赵光义,卢多逊上前一步,大声说道:“百官止哀,起立。”
待百官一一立起,卢多逊方道:“先帝兢兢业业,励精图治,终龙体抱恙,暴病殡天。国不可一日无主,惊闻陛下驾崩,卢多逊惊恐悲痛,却不敢忘却宰相责任,急于吕相、薛相参议,晋王赵光义聪颖谦恭,人品贵重、德行高尚,可为人主。臣等拥戴,奏请皇后娘娘允准,决议:扶晋王升位,为我宋国之主!晋王,请升座,百官参拜新君。”
赵光义哭泣不止,连连摆手拒绝,抽噎得话都说不出来,被吕馀庆、薛居正强行扶上龙椅,就在他面前按着他的双手跪了下去,阶下百官一见,如镰刀一划之下的麦子,齐刷刷地倒了下去,齐声说道:“臣等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家……平身。”
赵光义哽咽的声音在金殿上回荡:“先帝驾崩,天摧地裂,朕……悲痛不能自己。今皇仪殿中,已为先帝设灵堂,朕率百官,祭拜先帝、哭灵守灵,并议先帝庙号。国事一日不可荒废,然先帝乃朕手足,先帝殡天,朕悲痛欲绝,实难料理国事,故停朝三天,三日之后,再临朝听政。望众卿尽心辅佐,绵延国祚,兴我大宋。”
他站起身来,泣声又道:“先帝大行,应予国丧。卢相,此事该由谁人负责?”
卢多逊毕恭毕敬地道:“凡朝会、宾客、吉凶仪礼之事。凡国家大典礼、郊庙、祭祀、朝会、宴飨、经筵、册封、进历、进春、传制、奏捷事。凡外吏朝觐,诸蕃入贡,与夫百官使臣之复命、谢思,应由……鸿胪寺主持。”
那时的礼部,主要负责科举考试,一应朝廷大礼,都是由鸿胪寺主持的,赵光义只道杨浩已然逃之夭夭,却仍故做不知,便含泪道:“如此,鸿胪寺卿何在?”
他泪眼看向群臣,就听下站臣僚之中一声高喝:“臣在!”
一个身着孝衣的官儿便一瘸一拐地从文官队列中走了出来,向他遥遥一揖道:“臣,听旨!”
“啊!”
赵光义大惊,像见了鬼似的,直勾勾地看向杨浩。
杨浩浑若未觉,又是一揖,朗声道:“请陛下吩咐。”
“啊!”赵光义眼中闪过刹那的惊慌,随即道:“鸿胪寺当负责国丧礼仪,杨卿身为鸿胪寺卿,当须负起责任,主持料理先帝后事。”
“臣……遵旨……”
杨浩高声领旨,抬起头来,两人眼神一碰,赵光义眼中一簇火苗突地一闪,杨浩却是目光澄澈,神情自然,毫无半点异样,赵光义见了不禁一阵犹疑。
※※※
垂拱殿上,杨浩与三位宰相议论了一番大丧礼仪,并征得赵光义同意,三位宰相便告辞出去,导引百官祭拜先帝灵位去了。
赵光义坐在御书案后,看着站在眼前的杨浩,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杨浩也站在那儿,平静地看着赵光义,两个人对视良久,赵光义忽然道:“朕……听说昨晚杨卿去过南衙?”
“是,臣去过。官家当时正忙于河道疏浚事,至晚不归,故臣辞去。”
“哦……”
赵光义拿起面前一杯茶,轻轻啜了一口,脸上露出一丝令人心悸的笑容:“朕还以为杨卿有什么大事,回去后便让禹锡去寻你,谁知禹锡到了府上,却见空空如野,朕着实奇怪,因城中有两处走水,忙于调度,后又听闻先帝驾崩,方寸大乱,一时顾及不得杨卿,杨卿府上……没什么事吧?”
“没有啊!”
杨浩的笑容也透着十分的古怪:“臣如此年轻,便已官居大鸿胪,位列九卿,位极人臣。常自感念慈母教养之恩。惜慈母早丧,不能奉养尽孝,这是臣最大的遗憾。故此……昨日臣让家眷代臣前往北地霸州祭扫家母坟茔去了,因送家眷出城,戌时一刻才回来,想必没有和程大人碰上。”
赵光义眉头微挑,带起一片萧杀,淡淡地道:“这可奇了,朕记得让程德玄去寻杨卿的时候,已是戌时三刻,怎么却不曾见到杨卿呢?”
杨浩面不改色地道:“臣记得很清楚,戌时一刻,臣就回府了,回府之后,吃了碗夜宵,洗了个澡,一觉睡到天亮,这才赶来上朝,如果程大人确是在臣回府后来过,臣没有不知道的道理,官家日理万机,诸事繁忙,想是记错了时辰。”
赵光义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微笑道:“戌时一刻,你就回来了?”
杨浩斩钉截铁地道:“绝不会错,戌时一刻,臣就回府了,再不曾离开。”
赵光义盯了他半晌,转颜一笑:“如此说来,想必是朕记错了。先帝驾崩,是眼下最重要的事,你身为大鸿胪,当尽心竭力,把先帝风光大葬。去吧,且去灵堂那边照应着,好好操持。”
“臣遵旨。”杨浩长长一揖,退了出去。
王继恩一个箭步闪到赵光义身边,赵光义一摆手,便将王继恩要说的话堵了回去,王继恩那只恶狠狠地举起,作势欲劈的手也慢慢收了回去。
“曹彬可肯与楚昭辅合署公文,喝停北伐大军、调魏王回京了?”
“是!”
王继恩的腰杆儿很自然地弯了下来:“天明时分,曹枢密终于签署押印了,楚将军已令八百里加急快报传往北伐军中。”
赵光义吁了口气,道:“这件事,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大军要肯停下,魏王要肯回来,这江山……才算是稳下来。你去灵堂那边看着点,看看百官有何反应,但有异常立刻禀报于朕。”
“遵旨”王继恩答应一声,却没动弹。
赵光义微微一笑道:“爱卿劳苦功高,朕是不会忘记的。宫中大事小情,现在还要依赖着你,朕封你为宫苑使,负责六宫一应事宜。先帝驾崩,遵先帝遗嘱,当归葬埋石马之处,爱卿便负责陵寝事宜。”
宫苑使负责后宫一切事宜,那是内官最为尊贵的官职。而主持工程,素来是肥差,哪怕不太贪的,也能得赚得盆满钵满,放屁流油,王继恩恭声谢恩,却未露出过份的喜悦。
赵光义又道:“你做事得体,识文通武,总做些侍候人的差使,未免大材小用。朕登基之后,总要出兵北伐,再拓疆土的,唔……待先帝陵寝事毕,便放你个外官,暂任河北道刺使,将来随朕征讨天下,但得立下战功,前途不可限量。”
王继恩动容跪倒,喜形于色道:“谢陛下,奴婢遵旨,陛下一夜劳累,请歇息龙体,奴婢告退。”
外官与内官,完全不同的官员。内官虽也有品秩,俸禄着实不低,说到根儿上,不过就是侍候皇帝和嫔妃的太监头儿,可是外臣……,那是要开衙建府,做一方父母的。见了皇帝也只称臣,非逢大礼不必下跪,岂是宫中一个男女不分的‘奴婢’比得的?
王继恩心花怒放,脚步轻松地退了出去。
殿中一静,赵光义蹙起眉头,惊疑不定地自语道:“奇怪,他到底有何所恃?竟然回到朕的眼皮子底下?”
犹疑半晌,赵光义咬着牙根一笑:“以为大庭广众之下,朕动不得你么?朕就不信,你敢在百官面前胡言乱语,哼哼,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这时内侍通报一声,宋琪、贾琰走了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