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第2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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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国例代君主都是未做皇帝前娶的正妻,此前还没有一个皇帝是在位时娶的皇后,因此皇帝如何纳后,在唐国史无前例,无法遵循旧礼,为了泄愤,在商量纳后之礼时,朝中大臣们便藉故不谙纳后之礼扯皮推诿起来。
李煜的生活怎么能离得了歌舞丝竹,美人环绕?皇后病逝,他循古礼已过了三年冷冷清清的宫廷生活,眼见大臣们扯皮推诿,成亲之日遥遥无期,这时再也顾不得装矜持了,便亲自出面过问,急三火四地定下了吉期。
因为时辰选的不对,大雁早已南飞,李煜干脆就用白鹅顶替大雁纳采,至于礼乐则连本不适宜的钟鼓都用上了,迫不及待地在冬雪飘起的时候迎了小周后入宫。
皇帝大婚之夜,朝中重臣韩熙载、许铉则聚友饮宴,当众写诗嘲讽他,其中有“四海未知春色至,今宵先入九重城”等尖酸刻薄的诗句,他也满不在乎。不过他对小周后倒真是迷恋的很,两人已成亲两年有余,诸妃之中他最为宠爱的,始终还是这位小皇后,两人一起礼佛、一起下棋,他还帮着皇后研制染衣的色料、敷面的粉饼,真是恩爱的很。
此时,李煜正与小周后在后宫“锦洞天”里下棋。李煜与小周后都是一身的浪漫因子,春天百花盛开,他们夫妻俩把宫殿的屋梁、窗台、墙壁、台阶等各个地方都插满鲜花,连宫女们都鬓插插花,又在花丛中搭建许多装修精美的小巧亭子,四面用轻薄半透的红色丝罗一围,里面很是狭窄,只能容下两下,兴致一来,他们就躲进这二人世界喝酒吟诗、下棋对奕,恩爱缠绵起来,也不避宫人。
镇海节度使林仁肇风尘仆仆夜入皇宫,听说皇帝还没有歇息,不禁大喜,连忙道:“烦请都知禀奏官家,林仁肇有十万火急的大事求见,请官家马上接见。”
内廷都知知道林仁肇手握重兵,乃唐国第一武将,他深夜赶来必有要事,倒也不敢怠慢,立即入后宫去见李煜,到了一处小亭,只见薄薄一层丝罗围成一个小帐,帐中掌着灯火,两个人影儿清晰地透了出来。
丝罗后有一抹纤细窈窕的朦胧俪影,他也不敢多看,忙垂首道:“官家,镇海节度林仁肇将军有要事求见。”
丝罗锦帐中传出格格一声娇笑,如黄鹂般悦耳:“官家,这一步棋,你无路可走了吧?”
李煜的棋面正被小周后困住,正苦思冥想如何解围,听了内廷都知的禀告,随口应道:“林仁肇来了?他不好好守在自己的地方,这么晚跑到都城来做什么?”
内廷都知陪笑道:“奴婢不知,林将军风尘仆仆,似有极重要大事,奴婢不敢问起。”
李煜轻笑一声道:“能有甚么要紧事?”他摆了摆手,内廷都知不敢再言,苦思半晌,李煜双眼一亮,拈起一枚棋子“啪”地一放,哈哈大笑道:“皇后,这一来不就解了围吗?”
林仁肇一身戎装,在一座偏殿里急急往复行走,带得银烛台上呈梅花状的五支红烛也随着他的身影来回摆动。不时他会冲到殿口,向后宫翘首张望一番,急得连连搓手,又复回来踱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烛泪滚滚,蜡烛已燃过半,可是还不见那内侍都知返回,林仁肇双眉一挑,怒气勃发,心中暗忖:“这些猪狗不如的阉人,好利贪鄙,不知厉害,莫非因为没有许他好处,有意拖延于我?”
林仁肇骁勇善战,乃南唐第一武将,素有“虎子”之称,军中则敬称“虎帅”,性情刚烈,几时受过这样的腌臜气,可是这里毕竟是皇宫,他纵然一肚子火,也只能忍耐,唯有时时驻足,仰天长叹而已……
这盘棋终于下完了,李煜赢了娇妻,哈哈大笑,外边久候的内廷都知长长松了口气,连忙又唤一声:“官家。”
“哈哈哈,皇后棋力长进真快,现在要赢你一子半子大不容易了。唔?什么事?”
“官家,镇海节度林仁肇将军有要事求见,已等候多时了?”
“哦!”李煜这才想起来,一拍额头,满怀歉意地对小周后道:“如今夜深,林虎子还来扰人,真是个煞风景的,皇后且回殿歇着,朕去去就来。”
偏殿中,林仁肇已急得满身大汗,那内侍都知急匆匆走来,喜道:“教林将军久等了,官家在澄心堂见你。”
“哼!”林仁肇脸色铁青,拂袖而去,把个莫名其妙的内侍都知丢在了那儿。
澄心堂内,李煜屏退了左右,听林仁肇的密奏。待听到林仁肇的惊人打算,正捏着眉心闭目养神的李煜大吃一惊,一下子站了起来,失声道:“怎可如此,这不是引火烧身吗?”
李煜隆额骈齿,右目双瞳,按照相学,是天生圣人之像。隆额竟是额头宽广,骈齿就是比较整齐的龅牙,双瞳按照后世的医学解释,是瞳孔发生了粘连畸变,俗称对子眼。但是在古书上,却认为这是天生异像,贵不可言。
李煜虽生具异相,但是这些细微处不仔细观察却也看不出来,他如今才三十四岁,体态丰满,相貌堂堂,身着一袭道服,尽显雍容之气,但是此时惊愕不已,两髭翘起,美髯凛然,真的是被林仁肇吓住了。
林仁肇向他提了一个惊人的计划:江北宋军,如今正伐南汉国。在灭南荆、后蜀等国之后,宋国兵马劳顿,粮草不多,如今又抽调大军长途奔袭去赴南汉,这正是唐国天大的机会,林仁肇请旨要带兵伐宋宋,收复失地,扭转局面。李煜如何不惊?
林仁肇解释道:“官家,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这是难得的好机会,如果我们能一举收复失地,就不必倚大江为唯一凭仗。如果能顺利北伐,直取汴梁,整个天下唾手可得,即便不成,远伐南汉国的宋军闻讯也必惊惶回援,往来奔波,疲惫不堪,我们可以联络南汉国,使其追杀,而我则设伏,宋国必大伤元气,我唐国之危可解。”
“不成不成,”李煜把手连摆,连连摇头:“宋人不来南侵,我们却要贻人把柄,主动去攻么?这样不智之举,断不可行。”
“官家!”林仁肇一急,当即跪了下来:“官家,赵匡胤野心甚大,他不是不伐唐国,如今只是力有不逮而已,一旦让他灭了南汉腾出手来,下一个就是我唐国了。官家若是担心宋人报复,臣愿一力承担,只求官家允臣虎符令箭,让臣率兵出征,供给军需粮草,如果成功,自不待言,如果失败,请官家治臣一个谋反之罪,杀掉我全家向赵匡胤谢罪便是,如此,可保我唐国无虞。”
“岂有此理,这么做断不可行!”李煜唬起脸道:“去去去,自回你的营寨,安份一些,切勿给朕招惹是非,否则,朕决不轻饶。”
李煜说罢抬腿便走,林仁肇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膝行两步,虎目含泪道:“官家,天纵良机,事关我唐国国运,还请官家三思啊。”
李煜恼怒地道:“朕早就三思过了,若宋人敢来伐我唐国,朕披甲执锐,亲临大江,率我唐国虎贲之士,断教他们有来无归。但是宋国未与我唐国交恶,却趁机兴兵,无端为自己招惹事端,岂是智者所为?休要再说,朕不想听!”
李煜将衣袖奋力抽回,拂然而去,林仁肇缓缓站起,仰天长叹……
李煜恼怒不已,汴梁城那头大老虎,他是真的不想去招惹,林仁肇竟出这样的蠢计,真是愚不可及。他急急而行,那内侍都知不知林仁肇何事惹得皇帝恼怒,也不敢多言,只是亦步亦趋地随在他的身后。
李煜走了片刻,忽地脸色一变,仰起脸来看着天下的明月,捋须沉思片刻,说道:“宣旨,令皇子仲寓……唔,不成,他年纪尚幼,担不得重任,令吉王从谦任镇海军监军,立即赶赴镇海,监控三军,不得有误。”
“遵旨!”内侍都知惶恐地看了他一眼,急急转身而去。
李煜有两子,次子四岁时早夭,长子李仲寓如今已十四岁,李煜虽有心培养,但是监军之职责任重大,他还不敢交给这尚未成年的儿子,斟酌一番,还是选择了自己的九弟吉王李从谦。
林仁肇连夜返回码头,只见自己的大船就像一头伺伏于地的猛兽,正随着水浪一起一伏,似乎时刻等待着他的命令,张牙舞爪择人而噬。他脚步沉重地走上踏步,行至一半,回首望向黑压压庄严峙立的石头城,不禁潸然泪下。
船头暗处,那双明媚的眼睛看到林仁肇沮丧的神情,不觉为之一黯……
当此时也,汴河中大艘画舫已驶到了“如雪坊”后,兴犹未尽的举子们提着写有“如雪坊”三字的灯笼,散向汴河两岸,像一群群流萤一般把“如雪坊”的名字散向整个东京城,待明日,今夜的烈火艳舞、白衣圣歌,还有天外飞仙般的璧人剑舞,就会通过他们的口、他们的笔传诵开来。
崔大郎笑望杨浩,问道:“今日大获成功,明日君待如何?”
杨浩微笑道:“明日么,明日你就晓得了。”
崔大郎目光一闪,笑道:“若是银钱方面有些匮乏,呵呵,我便入伙如何?”
杨浩哈哈笑道:“今日之事,全赖大郎,就算银钱方面并不匮缺,我也愿意拉你入伙,有钱……大家赚。”
崔大郎也哈哈笑道:“大家一起快活!”
第255章 宜将剩勇
“古吹台”踏青一行,“如雪坊”的名声轰动东京,虽然吴娃儿仗着多年积累的广泛人脉还能勉强支撑,但是柳朵儿凭这一仗已正式确定了与吴娃儿分庭抗礼的地位。
借此东风,又有家里似乎有一座金山的崔大郎参与投资,杨浩开始在杀猪巷大兴土木,临河一面待建工地上还树起了旗帜:“千金一笑楼。”五座庞大的建筑正以飞快的速度凭地而起,并以稍作改建的“如雪坊”为核心,在半空中连接为一体,大有与樊楼一争高下的意思,每日在汴河上往来的行商坐贾、赴京离京的官员全都看得到,临河甚至还专门建了一个泊船的码头。
即便在这样热火朝天的建设期间,往来与“如雪坊”宴饮的达官贵人也是络绎不绝,当时的社会风气,就是无论官私筵会、富户宴乐,都要弄一些粉头歌伎来陪伴。上档次的、有地位的,想要聘请当红的名妓,又因僧多粥少,最最简捷的方式,莫过于和这种行业幕后真正的大老板有交情、有联系,杨浩藉此开始结识了越来越多的官绅名流。
崔大郎聘请了足够多的匠人,码头上有臊猪儿在,那些行船、运货的工人,一旦闲来无事,也都赶来工地做力士,计时付薪,所以人力十分充裕,五座高楼虽然是同时建起,进度却没有丝毫影响。
有关“如雪坊”的新闻每日在汴梁城传扬,“如雪坊”发明了新的关扑方式,听说有甚么麻将、纸牌、台球、轮盘,这对关扑之风深入社会各个阶层的汴梁人来说,可是一件稀罕事儿,但是现在学会了这种赌博方式的人,只有去过如雪坊的客人,无形中这就提高了他们的身份,许多嗜好关扑赌钱,却苦于赌搏方式单一的人,要么去向他们熟识的人学习这些关扑方式,要么干脆亲自赶到“如雪坊”来尝试这些新鲜玩意儿。很快,他们就被这些精彩纷呈的新关扑方法给迷住了。
但是这一来,“如雪坊”门庭若市,款待的人手却大感不足,于是“如雪坊”又使人满城张贴广告,招聘仆役、小厮、厨娘和姑娘。一时几个临时设置的招聘处人满为患,沸沸扬扬。
呈梅花状将“如雪坊”这个花蕊围在中间的五座高楼各有功用,其中东楼将来就是专门的赌场,杨浩先把许多新的娱乐方法传授与如雪坊的人,再由她们传授给客人,就是为了提前培养这些嗜好关扑的人掌握新的赌搏方式,为东楼的开张做准备。
杨浩与崔大郎来到一处招聘处,只见这里男女老少许多人排成了一条长龙,这些人都是餐饮行业前来应聘就业的。这个时候的酒楼,还没有外菜莫入一说,实际上很多大酒楼的老板都只是房东,比如后来的施恩,蒋门神,经营酒店都是这种模式,而经营酒水、饮食的人都是他们招商来的客户。
这种方式对未来的“千金一笑楼”来说,也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方式,要想培养、建立自己专属的餐饮队伍太难了,所以他们只招聘那些有独门手艺、口味独特、在民间享有盛誉的饭馆经营者,一旦确定了人选,他们自己就可以招来许多用熟了的厨师、酒保、茶博士、小经纪和引客的小二帮闲,最是省事。
到了另一处招聘处,却见莺莺燕燕,群雌粥粥,仿佛整个汴梁城的美女都集中到这儿来了。那长长的人龙中,有彩衣玉饰的妖娆女子,也有布衣钗裙的清纯姑娘,俱都是来应聘的。这个招聘处就比招聘餐饮老板复杂多了,足足设了三道关口,最后一道还是在围得密密实实的布幔中进行,所以速度慢了许多。
杨浩和崔大郎纳罕地赶过去,负责选人的几位妈妈之一见自家大老板赶来,连忙迎了上来,杨浩一时记不清她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