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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步步生莲-第2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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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部落头人不必过于拘束,来来来,大家都请坐,莫要因为本官的到来,扰了你们的兴致,呵呵……”

李光俨高据主席,大剌剌地说着,俨然便成了此处的主人一般。真正的主人苏喀倒是坐到了侧席,与杨浩对面。小野可儿坐在父亲身边,神情大是不忿,可是这样场合,根本轮不到他来说话。

苏喀笑容满面地道:“今日李大人光临,就是我寨中第一等的大事了,其他任什么事都得先搁一搁,何况我们也没有什么要紧事,总要陪大人尽兴才好,大人,请酒。”

杨浩突然插口道:“李大人,下官听说,南吐蕃人正与夏州李大人兵戎相见,北吐蕃如今也不安生,在此非常时刻,大人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游猎于草原呢?”

李光俨笑吟吟地道:“我李氏世居西北边陲,百余年来苦心经营,根基深厚,谁人可以撼动?银州兵精粮足,城高墙厚,北吐蕃稍有蠢动,本官陈兵于外,示之以威,宵小立即偃旗息鼓,不复再有动作。如此跳梁小丑,何足道哉?”

杨浩微笑道:“鸷鸟将击,卑飞敛翼;猛兽将搏,弥耳俯伏。兵者,实乃诡道也。就怕吐蕃人故施疑兵之计,大人虽兵精粮足,骁勇善战,一旦为敌所趁,也不免……”

“哈哈,如果有人想在我李光俨眼皮子底下搞些阴谋诡计,那就是自取灭亡了,他敢来,本官就管教他有来无回。银州城坚若磐石,外敌是不足为惧的,可是再坚固的城墙,若是自己人在那里拆砖头挖墙角,都难免垮掉,所以……本官在意的是内患,谁要是跟我李家三心二意,吃里扒外……哼哼……”

杨浩笑吟吟地看了眼那些不安的头人们,说道:“李大人言重了,你我都是大宋子民,各有辖地,牧守一方,怎么谈得上会有我大宋境内的百姓对你银州不利呢。说起来,李大人镇守银州,横山诸羌似乎不在大人辖下吧?”

李光俨微微冷笑,目光微微一扫,看看正侧耳听他讲话的诸位头人,拿起小银刀来好整以暇地切下一片羊肉,蘸些盐沫儿递到嘴里,这才沉沉笑道:“杨大人,西北地方,是不同于中原的。你可知十年前永安军节度折德扆往开封朝靓官家时,官家曾亲口允诺他:‘尔后子孙遂世为知府州事,得用其部曲,食其租入,世袭其地,自辖其民。’我夏州李氏、麟州杨氏,其实也是一样的。在我李氏辖地之内,可以自行征召兵士,自筹兵饷税赋,甚至……自行决定对外用兵!”

最后一句,他用音甚重,一些头人顿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李光俨恍若未见,只是傲然道:“说句托大的话,这样的权力,其实我李氏就相当于一方藩王,官家如此信任恩宠,我李家自然要世世代代忠于朝廷,为官家永镇西藩。而欲要西北稳定,这内部,就绝对起不得乱子。”

他俯下身子,五指微微一拢,冷笑道:“我羌人部落,对付吃里扒外的族人,是要五马分尸的。如果有哪个部落胆敢背着我李氏勾结外人,图谋不轨,那我李光俨就要让他的部族从此除名!”

大帐里静悄悄,诸部头人屏息不语,一时静的连一根针落到地上都听得到,不但诸部头人脸色难看,就连苏喀脸上的假笑也挂不住了,杨浩却豁然大笑道:“李大人不愧是统兵的将领,好威风、好煞气呀。居安思危是好的,不过大人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了呢?下官一路行来,只见各部落安居乐业、和睦相处,由此可见李节度公正严明,御下有道,想来应该不会有人去勾结吐蕃、回纥、或者契丹人,对我大宋有所不利吧?”

李光俨一再强调李家,杨浩则扯住大宋的招牌不放。他这安居乐业、和睦相处的话一说出来,各部头人脸上都有些尴尬,前不久,野离氏还汇合党项七氏同夏州打的不可开交呢,横山那种三不管、三都管的地方,诸羌部落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夏州一与府州、麟州开战,他们就今天帮着这边,明天帮着那边,忽敌忽友打得不亦乐乎。夏州要是与府州、麟州休战,横山大小部落之间间就今天你来偷袭我,明天我去攻打你,总之,一年到头也没个消停时候,这样的情形,哪里谈得上和睦相处,安居乐业。李光俨那番话分明是警告各部不要与芦岭走的太近,但杨浩这番明褒暗贬的话一说出来,可连他们都觉得有些不堪了。

可是李光俨却毫无愠色,呵呵笑道:“我草原上的汉子,性情直率,一言不合,刀兵相见的事也是有的。但那都是意气之争,钢刀还了鞘,裹一裹伤口,大家依然是兄弟,不会因此生了嫌隙。毕竟,我们同宗同祖,是一家人嘛,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但是谁若勾结外人,那就再无回旋无地了,我李光俨眼中,可是不揉沙子的。”

杨浩微笑道:“下官今日能在这里大会诸部头人,谈笑风生,痛饮美酒,正因有李大人这样的豪杰镇守银州,为我西北屏障,抵御外敌。李大人恐起内患,自是道理。只是……吐蕃也好、回纥也罢,对我西北莫不虎视耽耽,如今南吐蕃生起事端来,他们见有机可趁,难保不会趁机发难,李大人身为银州首脑,远离中枢,莫非是智珠在握?”

李光俨淡淡扬眉,含笑反诘道:“我银州森严壁垒、牢不可摧,杨大人以为,谁人能破?”

※※※

纳木罕破城了。

七星驿是银州外围第一驿,虽说银州北面如今形势紧张,但南线久无战事,戍卒已丧失了基本的警惕,大胆行凶,冒名入城,要诳开城门挥军直入并不难。真正叫人担心的是烽火台。烽火台一旦传出讯号,那对其余诸驿的计划就只能放弃。

他们轻骑赶来,既无辎重、也没有攻城器械,唯一的选择只能是速战速决,银州方面是不会给他们强行攻打各军驿的时间的。同时,也只有顺利拿下第一关,不使消息张扬出去,才能顺利剪除以后几座军驿,创造一个不可能的奇迹,重创银州。

七星驿如此懈怠,其后几座军镇只会越来越懈怠,对已经通过前边诸驿的人马的戒备和检查越来越流于形式,甚至连形式没有了。从小养在笼子里的老虎,连一头牛也斗不过的。耽于安逸的诸驿驻兵,也不会是一支令人闻风丧胆的草原劲旅。

所以对这七星驿,杨浩很是下了一番功夫,为求稳妥起见,他先派了小巧腾挪功夫相当不错的穆羽和壁宿化妆成姐弟赶到七星驿,寻找机会接近烽火台,又让木魁带领十多名神箭手带了自己剿来的腰牌冒名闯关,目标还是烽火台。下了这双保险,就是要确保烽火台上不会燃起一道狼烟。

木魁等十几个先行入城的人,分别占据了烽火台周围茶馆、酒肆临窗的桌子,另外几个则逡巡在营盘栅栏外面,似乎在寻找着解手的地方。如果不是壁宿和穆羽已打入兵营,他们就要从各个方向同时发箭,利用他们百步穿杨的神射之技射杀烽火台上的戍卒,然后迅速靠近,阻止有人再登上去,同时发讯号通知后队破城。

如今壁宿和穆羽既已成功潜入,烽火台上到底有几名戍卒,他们能够探到准确消息,由他们动手更加保障,木恩等人就完全成了替补。当七星驿城门上传出急促的警号时,穆羽已经得手,并发出了讯号。

一闻号角声起,木恩等人也突然动了。坐在茶馆里、酒肆里的大汉突然像屁股底下安了弹簧似的跳起来,发足便往对面的烽火台奔去。正逡巡在烽火台外围栏旁的几个大汉拔出腰刀,嗥叫着冲过去,一刀壁开栅栏,便撞了进去。像一头头尾巴上着了火的疯牛,疯狂地直扑烽火台下。

与此同时,抢进城来的两百多骑犹如一股洪流一般沿着大道席卷过来,直扑守城戍卒的军营,一路上人喊马嘶,蹄声如雷,咆哮声震耳欲袭。

“十里香包子铺”老板看的目瞪口呆,等那两百多骑快马从他门前风一般卷过之后,他琢磨琢磨那些大汉喊叫的语言,才突然省过味儿来,转身便向店里伙计疯狂地大叫起来:“他们是吐蕃人,他们是吐蕃人,老天爷啊,吐蕃人绕过银州攻打七星驿啦,快上门板,快上门板,你他娘的还愣着作死呢……”

整个七星驿已陷入一片混乱当中,百姓们满街奔逃,商贩们门窗紧闭,到处都是骑着高头大马冲进城来羌袍战士,在小小的七星驿中横冲直撞,杀人、放火,钢刀见人就砍,长枪见人就刺,箭矢到处乱飞,七星驿的守军像没头苍蝇一样满城乱蹿,完全失去了指挥,被冲进城来的铁骑一口口吞食掉。

这些袭击七星驿的敌人身着羌人服饰,下令烧毁房屋、屠杀士卒的命令时,说的却是吐蕃语。紧要关头,一个人本能地冲口而出的语言,当然是他用的最熟的语言。何况,既已破关,他们也没有必要继续遮掩身份。听着他们地道的吐蕃语,这些地处西北各族杂居地带,纵不会说,也能听得出来,人人都知道:吐蕃人来了!他们绕过重兵云集的银州城和其外围军镇,向银州腹心发动了攻击,南北吐蕃终于联手了!

把守城门的只有寥寥十几个兵,马坤既已知道还有一二百人要赶回来,所以远远见他们的队伍姗姗赶来的时候,丝毫没有提高警觉,他不但没有下令关门示警,弄清对方身份再开城放人,还叫人把两扇城门全部打开,轰开正要入城的百姓给来者让路。

那队人本来走得缓慢,离着城门堪堪还有百余步时,却突然发力狂奔起来。马坤惊讶欲拦,被一马当先的纳木罕大刀一拖便削了他的脑袋,可怜一颗大好头颅骨碌碌滚落在地,被群马踢得球一般滚来滚去。

这两百来人一阵风般席卷入城,城头的守卒慌慌张张吹号示警之后,他们已如一股洪流,倾泻到了七星驿的大街小巷,根本不去解决城头上的守卒,任由他们在徒劳地使劲鼓吹着号角向全城守卒以及烽火台示警。

随即,大片的烟尘遮天蔽日,滚滚烟尘中也不知多少人马滚滚而来,扑天盖地,无边无沿。那城头守卒鼓着腮帮子正吹得五官充血,额头一根根青筋都绷了起来,一见这副情形,不禁失魂落魄,惊得手中的号角都跌到了城下去:完了,七星驿……真的完了!

第216章 明暗皆辅战

没罗埋布骑着一匹背上来不及配鞍的战马,一口气儿奔出二十里地,回头看时,身后只剩下不到两百人追随,一个个甲胄不全,狼狈不堪,更远处,如蝗虫般扑来的是那从天而降的吐蕃大军,尘烟滚滚,声势骇人。

“快些走,咱们去神马驿,待消息传出,银州大军一到,管教那些吐蕃人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去!”没罗埋布咬牙说罢,扬手就是一鞭,一鞭子抽下去,他突觉胸口一紧,呼吸骤窒,扭过头来一看,几枝利箭已同时射穿了他的皮甲。没罗埋布愕然抬头,就见前方坡上的灌木丛中缓缓站起了许多弓手,那些弓手面无表情,弓弦只一响,便是一排羽箭袭来,也不知有多少人便在这箭雨中顷刻间送命。

“啊!”没罗埋步握住自己胸前的一枝箭,使劲向外一拔,然后便松了马缰,两手张开仰面跌下马去。后面的战马来不及止步,一只碗口大的铁蹄便向他脸上狠狠踏了下去,他的双眼仍张的大大的,人跌下马时便已气息全无……

“这里有埋伏!”那些以为侥幸逃出了生天的银州兵就像一群困兽,眼中冒出了疯狂和恐惧的光芒。

“冲过去,冲过去!”一名佐将临时接掌了指挥权,拔出腰刀大吼道。他们逃出来的太仓促了,连衣甲兵器都不全,更不要说盾牌了,但是右面是山,左面是河,往后去……是如蚁一般辍来的吐蕃人,无处可逃,唯有上前杀开一条血路。

“杀!杀!杀!”走投无路的银州兵在那员佐将率领下,就像一群疯狂的狼,嗷嗷地叫着,拼命地抽着马股向岭上全力冲刺。这么近的距离,那些弓手只来得及射三箭,豁出大多数人的性命去,总有一个两个能冲过去,只要神马驿能得个信儿,他们就没有白死。

箭矢如雨,耳畔尽是羽箭破空的嗖嗖声,不时有人中箭落马,却没人有空去看他们一眼,也没有人提缰绕开,幸存者眼中只有岭上那一排弓手,那是一群死神,只有冲垮了他们才有生路,只要能冲过去,只能冲过去!

近了,更近了,还有一箭之地。已有人狞笑着握紧弯刀,双足紧紧踏住马镫,屁股微微离开马背,做发了劈杀的准备。只要让他们靠近了,那些弓手就成了任其宰割的绵羊,凭着胯下的快马、手中的利刃,他们就能趟开一条血路。

可是就在这时,右面山坡上的白桦林中突然涌出来一支骑兵,只是一息的功夫,刚刚自密林中钻出来的这支骑兵就在向前的行进当中自觉地排成了锲形并加快了速度,居于这个锲形阵最中央的老俟拔出刀来,狠狠向前一劈,无数的战士立即用地道的吐蕃语厉声喝道:“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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