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风暴-第4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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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俞国振入卫,便是崇祯皇帝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
“吵吵吵什么?”朱由崧见金銮殿中已经象是盛夏的池塘一般,群蛙齐鸣众声鼎沸,大怒着吼了一声,那些臣子这才静了下来,愣愣地看着朱由崧。
朱由崧嘴角噙着的冷笑,显得那么刺目。
“就这么说了,左良玉既起叛心,召南海公入卫。”他重复了一遍,然后背身离去,只觉得从没有这么畅快过。
无论是阉党还是东林党,都只想着他成为一个傀儡,既然如此,他就掀了桌子让他们都玩不成。
钱谦益与吕大器对望了一眼,两人面如土色,而马士英和阮大铖则是若有所思。朱由崧的选择不失一个办法,东林想要的是对皇帝的控制,而朱由崧则直接将自己作为代价交给俞国振。
若是左良玉一定要顺江东下,那么大伙一拍两散,朱由崧坐不稳这个帝位,东林也不要想换人去坐,交给俞国振处置就是。
这等掀桌子的手段,或许也只有朱由崧这样什么都曾经失去过的人才能做得出来。
朱由崧走到了门侧,但突然间,他听到皇城外响声如雷,象是成千上万的百姓拥了过来。他愣了愣,原本准备离开的,又转了回来。
难道左良玉就打过来了?按理说不可能啊,黄得功虽然兵力少些,堵左良玉一段时间没有问题,除非……在扬州城督师的史可法将左良玉放过来!
“外头怎么回事?”他问道。
转眼间,便有一个御门的宫卫跑了过来,那宫卫神情古怪,也不知道是欢喜还是惊讶,跪倒在金殿前,解开了殿中所有人的疑惑。
“自青岛口来的船上,带来了最新一期的《民生速报》……南海侯大败闯逆,李自成兵败身亡!”
嗡!
声浪顿时腾起,几乎将金殿的屋顶都掀掉了。
李自成死了?
俞国振将李自成杀死了?
这种事情,他们从未想过,在他们看来,有李自在,俞国振才养寇自重,南海与金陵才能相安无事。可是李自成死了,那么闯贼内部必然会产生一次巨大的分裂,收复中原就不再是什么难事,那样的话,俞国振与金陵的矛盾会上升为主要矛盾。
“此事……此事何以为证?”有人尖声问道。
“那艘船上带来的《民生速报》可以为证,有人用马车在大街小巷里分发,故此满金陵城人如今都知道了,小人抢了几份,请看。”
卫兵将袖子里的《民生速报》呈上,大臣们都顾不得君前失仪了,蜂拥而上抢夺,转眼间那报纸就被抢夺一空。
一时之间,这座留都金銮殿变成了金銮店,而且是大减价的铺子,挤挤攘攘推推搡搡。这个时候,无论是阉党还是东林,全然忘了当初就是他们要没收民生报社,结果导致顾绛一把火将报社烧掉。
更忘记顾绛被捕不久,便在俞国振的压力下不得不将之释放的事情。至于顾绛离开金陵销声匿迹许久之后,又重新办起《民生速报》,而且第一期便报出这样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念给朕听,念给朕听听!”
朱由崧大叫道,除了他之外,那些没有抢到报纸的官员也纷纷大叫。
终于一个声音洪亮的御史被推举出来念那报纸,否则吵吵嚷嚷的谁都别想看完。
“华夏军略委员会告全体华夏国民书……这是什么玩意?”
“别管是什么玩意,念就是,念就是!”有性急的官员催促道。
“华夏军略委员会”乃是俞国振在设置总督之后成立的一个机构,各处总督、政务官与军务官都得以名列其中,最初时就是新襄体系都没有重视之,直到现在,才是这个组织机构第一次名扬天下。
“僭称大顺皇帝的李自成匪帮,悍然发动对山东省的进攻,彻底站在了阻碍我华夏进步的立场之上,再无悔改之可能,故此,我华夏军对其进行了自卫反击,彻底粉碎其进攻,并迫使李自成弃部只身逃遁。在不名誉的逃亡过程中,李自成被警觉的农民所发觉,于……”
文字半白不文,但是通俗易懂,正是新襄一惯的文风,有心人便可以注意到,在这篇文章中,对虎卫的称呼不再是“虎卫”或者“新襄军”,而是“华夏军”,对李自成则称之为匪帮。文中简要说明了李自成被农民逮捕处死的经过,但略去了地点,这是为了防止李自成部下前去报复。
“李自成之死,乃凡与我华夏进步为敌者必自取灭亡之铁证,亦为我华夏农工拥有一切暴君、屠夫所惧怕力量之铁证。故此,华夏军略委员会呼吁,全体华夏之民,无论农工商军,万心如一众志成城,携手与一切阻碍华夏进步者做最后之决战。华夏军略委员会亦于此正式诫告僭号伪清的建虏匪首、窃居金陵的小朝廷,怜民爱民,方是自存之道,若有残民害民之举,必为民所唾弃、灭亡!”
“华夏军略委员会于此邀约金陵小朝廷、伪清及其余大小势力,来新襄参与协商,讨论华夏今后之前途。在这过程中,若是诸势力有挑衅之举,或者有残害百姓之举,必然遭到华夏军略委员会之敌视。”
念到这里,那御史的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倒吸着冷气,他们感觉之中,这份文告里杀气腾腾,而众人再看朱由崧时,目光不免异样。
朱由崧大张着嘴巴,双腿无力,一屁股又坐回了龙椅之中。
他还想借用一下俞国振的威名来压制东林,现在,俞国振的立场已经很明显了,俞国振根本不承认他的地位!
大明将何去何从?每个人心中都在这样想。
第十一卷六零一、扪虱高卧论战守(一)
史可法闭着眼睛,身体随着船的摇摆而晃动着。
强烈的晕眩感自从他登上船之后,就一直伴随着他,让他难过,就象如今的天下时局一样。
三年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如今已经是崇祯十九年——虽然崇祯皇帝被李自成逼得“自焚”于京师,但新襄一直按照其年号进行纪元。而被称为金陵小朝廷的弘光年号,反而没有什么人用。
不过这三年大体上倒是稳定的,各方的势力范围基本上都定了下来,俞国振直接控制了两广、山东,间接影响到天津卫、河南、苏北、湘南、赣南和云贵。金陵小朝廷名义上控制着南直隶、两浙、湘赣鄂、闽,刘宗敏控制着汉中、陕南、河南西部,李岩则控制着山西、陕北,并在向甘陇一带进发。建虏仍然通过吴三桂控制着京师,但他们在辽南的港口造船的计划,被俞国振彻底打消,俞国振让朝鲜人转交信件中说“汝若不焚之,我自去焚之”,而且他说到做到,在与李自成会战之际,真的派海军攻击辽东港口,一把火将建虏的船坞给焚了。
不知不觉中,俞国振和他的华夏军略委员会,成了整个华夏大地上起决定性的力量,众人都知道,他在做最后的准备,所有的势力也都在做最后的准备。可是在事到临头之前,没有任何一方势力,愿意自己成为华夏军略委员会先打击的对象。
就象是三年前的左良玉,俞国振在《民生速报》中勒令诸势力都不得有残民之举。可是左良玉倚仗着有东林为内应,就是不听,强行顺江东下意欲入金陵行废立之事,想要先造成事实再说。结果俞国振调两广虎卫两万北上,先夺武昌,然后又破九江,与顺长江而上的虎卫海军会合。在鄱阳湖大败左良玉,生擒之后就在南昌城内枭首示众,随左良玉一起残害武昌、九江诸地百姓的将士一共七千余人。尽皆处死,直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也杀得原本观望的诸势力面如土色战战兢兢。只能将勾心斗角藏在心底。
大明……应该说整个华夏境内,也就迎来了难得的和平,这三年几乎没有什么大仗发生,若是有什么灾荒,新襄体系下有的是地盘接收灾民,而且俞国振也有的是粮食,他用这些粮食换取人口,再用人口去开拓耕地,生产出更多的粮食。
但其余几方势力经济上却是捉襟见肘,原本支撑收入的几种物产。几乎全部在新襄体系的挤压下破产了,象是两浙的丝绸作坊,湖广江西的粮食种植,大量的白银等贵金属随着这类贸易流入到新襄,这直接导致如今几处势力收税时收取的。竟然也是新襄华夏银行所铸的钱币。
想到这,史可法苦笑了。
他早就看出俞国振的才能,却还是没有能够阻止这一天的发生,他们这些人,仿佛是历史大潮中挣扎的溺水者,而俞国振。则是这浪花中的弄潮儿。
“史先生,已经到新襄了。”就在史可法思索的时候,一个人敲了敲舱门进来对他说道。
“有劳了。”
自从三年多前俞国振在泰山之上,下令为神仙解放小脚以来,新襄控制下的各种舆论工具,几乎是运足气力进行宣扬,批判各种习俗传统中的劣处。女子裹小脚在这宣扬之下,几乎成了过街老鼠,除去最顽固不化之人,现在都不再要自己的女儿裹脚了。
“健康的母亲,才能生出健康的国民,唯有心理扭曲的失心疯,才会将扭曲的小脚视为美丽。”
俞国振借着给神仙放小脚,掀起的这场移风易俗的大动作,让史可法觉得一种巨大的霸气——便是神仙,俞国振也要管一管。
就是史可法,也对俞国振这种霸气暗暗生佩。
除此之外,给史可法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情,便是俞国振倡导的四民平等之议。俞国振甚至直接翻出孔子“有教无类”之语,将以引申,用于证明《孔子家语》中孔子反对“刑不上于大夫,礼不下于庶人”之本意,提出世人只有分工之高低,却无人格之贵贱,故此非正式场合,不得行跪拜礼,而人与人之间的称呼,也应以相互尊重为先。
比如说,方才那进来通知史可法的船员,称他便是“史先生”,而不是像金陵诸人一样称他为“史阁部”。
下了船,史可法看着新襄城,禁不住苦笑。
他真不愿意走这一趟,可是这几年里,东林在金陵小朝廷里的地位摇摇欲坠,钱谦益、吕大器先后都被赶出了朝堂,他成了硕果仅存的一位——这也是东林自己造成的,当初放出左良玉试图废立,结果俞国振一纸文章便时局逆转。
这个苦差使于是就被安到了他的头上,或许马士英、阮大铖等现在心里还在暗暗欢喜,巴不得俞国振记恨两人间过去的矛盾,直接将他杀了。
“俞济民倒不会行此事,马、阮终究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呸呸,俞国振篡改圣人言语,行不臣之事,什么时候是君子了!”
就在这时,他听得有人召唤:“道邻先生,史道邻!”
史可法循声望去,看到了方以智、孙临等人在向他招手。
方以智自从到了新襄之后,史可法就没有听过他的什么事情,而孙临则更是销声匿迹许多时间。见到这二人,史可法心中有些欢喜,快步迎了上去:“二位贤弟在这里!”
他原本以为会是陈子龙来接他,却不曾想来的是这两人。
“道邻先生,俞济民遣我们来迎接。”方以智先谈了公事,然后感慨地道:“一晃都有五六年未见了,道邻兄老了,瘦了!”
“国势如此,能不老能不瘦么,倒是二位……英姿焕发,容光不仅当年啊。”
史可法话语里略带讥讽,但他也知道,自己埋怨不得这二位。当初孙临对大明是忠心耿耿,大明回报的是拆分调走他的部队,将他送到高起潜那死太监手中送死——好在后来俞国振得知高起潜逃到了金陵,便下令追究他的责任,迫使金陵小朝廷将高起潜处死,若非如此,史可法都奈何不了这个误国的阉宦。
能收揽人心的事情,朝廷不做,结果全被俞国振做了,每每想到这里,史可法心中便生出酸楚。
“道邻先生说得可不对,这几年来国势,比起当初可是要好得多了。流寇都老老实实学种田,建虏都不敢劫掠——听闻此次建虏也会派人来参与,道邻先生,当初咱们大明可能一纸书令建虏便乖乖奉命而来?”
史可法只能苦笑,方以智几年不见,虽然韬光养晦,但辞锋仍然锐利。方以智对于大明朝廷肯定是有一些怨气的,当初他的父亲反对招抚张献忠,兢业于国事,却是先被熊文灿压制,后被杨嗣昌陷害,方以智不得不破家为父赎罪,而朝廷竟然也答应了这个荒诞的条件,就此放走了方父——如今新襄所任的两广总督。
“密之,此话休提了。”史可法也无法用忠义来训斥方以智,毕竟东林、复社中人这几年的嘴脸,连史可法自己也不好意思提及。和那些人比,方以智、孙临的操守不知道好到哪儿去了。
大浪淘沙的大时代里,让人感慨的事情总是许多。
方以智也不指望能说服俞国振口中的“顽固保守势力的代表人物”,笑着道:“是,是,只谈风月,不提其余……先带道邻先生去宿住吧,然后去几处风景名胜转转。”
对史可法来说,这次四处转悠是件非常震惊的体验,虽然从报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