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风暴-第3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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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传令下去,各处同时举火,外边之人,将城围住,休得走脱一个。我们全军出城……一刻钟之内,所有人必须都到城外!”
沉吟了一会儿,岳托终于痛下决心。
亭口镇两面环水,唯有东面和北面为陆,因此,建虏只要堵住这两处门,整个镇子就再无出口,当东面北面火起之时,正值东北风大兴,转眼之间,烈焰腾空,整个亭口镇,便陷入了一片火海!
火焰吞噬着它们能接触的所有易燃之物,在这傍晚的时分,让整个天空都变成了红色,它让亭口镇像是一座萨满的祭坛,正向着不知何处的邪神,献祭着血牲!
望着火焰腾腾而起,岳托仍然有些不满足:“这是玛瞻独力攻破的第一座城,那么就让他带着这座城离开,还有击杀他的仇敌。只可惜,俞国振没有完全上当,否则,再带上他,还可以给扬古利送份大礼!”
和硕图向着岳托挑起大拇指,其余旗丁,也个个大笑,只觉得多日来憋闷在胸中的一口恶气,终于得舒展!
正在安营扎寨布置工事的俞国振,猛然挺身站起,盯着亭口镇的方向,用力挥拳,重重击打了一下自己的胸膛!
他扎营之处,离亭口不到五里,因此能清楚地看到,亭口上空冲天的火光!
这绝对不是他与张正预先订好的计策,这只证明,亭口镇出了他计划之外的巨大变故,而且,俞国振隐约感觉,这个变故,对他极是不利。
“亭口……亭口和我们襄安一般,到处都是木屋?”他招来一个到过亭口的侦察兵,急切地问道。
“确实都是木屋!”那侦察兵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脸色发白地道。
“该死……我为何会疏忽了这一点!”
俞国振大骇,不仅是他,茅元仪同样变了脸色。
水火无情,水火之计也是冷兵器时代最恐怖的武器,俞国振与茅元仪在定计时,因为考虑到虎卫强大的火器优势,却忘了这两项最原始的武器!
“传令全军,立刻整队出去,一定要……一定要……”
俞国振说到这,声音有些不稳定,火海之中,可是他的两千虎卫精锐,即使现在虎卫总算达到了二万出头,这两千都是他无法承受的损失!
而且,他此次北上,手中真正有战斗力的,也就是七千人的虎卫,若一次折掉三分之一,不仅战斗力受损,对于其余虎卫来说,士气也会受到沉重打击,接下来的仗,他几乎就没有办法打了!
但他带着现在手头上的两千人去救援?
岳托定下这纵火毒计,安能不考虑到救援问题?他必定是会派人守着城出口,不令城中人出来,然后自己再带大军围城,防备有人来援!
有四千人,他敢在镇子里与建虏展开巷战,两千人,在城外与建虏野战?
虽然他的火器优势很明显,但对方人数优势更明显,现在在他的营地之中,依托着各种工事,建虏来攻他根本不怕,但若是到城前去与六七万建虏决战,那根本就是送死!
此时当如何是好?
第八卷四五五、天假谶语专其雄(一)
“此时当如何是好?”
俞国振是关心则乱,而张正则是为自己无法完成任务而懊恼。
俞国振并未亲自到过亭口镇,故此意识不到,这里密集的木制建筑会成为致命的危险,从这一点来说,他有疏忽的责任,责任却并不大。
真正责任重大的是张正。
他能够完美地执行俞国振的命令,却缺乏一点主动性,故此,他到亭口镇后,他将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得甚为完美,却没有想到,他亲眼看到的这些木屋会成为敌人利用的弱点,而且一但被利用,就意味着战局的逆转!
他的反应还是很快的,火势一起,他立刻就明白,因此传下令去,收拢人手,将散布于各处的虎卫都召回来。而虎卫也不是傻子,绝大多数见火势大,便开始向后撤,唯有少部分陷入火海,无法脱身。
但随着火势的蔓延,他们目前避火的地方,也渐渐不安全了。不过虎卫的纪律性,让他们面对大火也未曾妄动,只是等着张正的决断。
“入水。”张正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想到如何反败为胜。
他知道这么大的火,建虏必然不会让他轻易从城中脱困,那么东面和北面,都一定是群敌环伺,故此,他选择了南面的胶莱水。此时正是正月,天寒地冻,跳入水中固然能躲避大火,却绝不是件舒服的事情。
若换了别的部队。可能还要想一想,不到火焰近身,不肯跳入水中。但虎卫对于命令是坚决执行的。转眼之间,张正收拢住的近两千虎卫就都进入水中。张正见还有几十匹马,便令将伤病抬上马,自己当先淌水。沿着胶莱新河,向着东方而去。
张正艰难地在齐腰深的水中跋涉。他知道这一段的水比较深,必须再往上游一距离,约是三百米左右,才有河中的沙洲,可以让他们从中涉水,逃到胶莱新河对岸去。
但建虏不可能这么轻易让他们逃走!
虽然城中火势极大,建虏却没有放弃对虎卫动向的监视,他们也无法入城。可是可以从两侧监视水上的动静。当虎卫一进入水中,他们便已经发觉了,顿时呼啸而来,沿着河岸开始追击。
“快!快!”
张正奋力在水中挣扎,时不时有虎卫摔倒,同伴便伸手将之拖起。他们知道,建虏就在身后三四百余米处狂追,如果他们慢了。便会成为水中任建虏射杀的活靶子!
但人在水中蹒跚,怎么快得过在陆上的奔马?
“二零三队,随我殿后,二零五队,交替掩护。其余人继续!”张正意识到这一点,立刻下令道。
所谓的殿后,就是留在后面吸引建虏的火力。他们跳入了水中,身上的火药早就打湿了,哪里还能对建虏造成有效伤害!张正的意思,无非就是要用自己来给同伴争取活的机会罢了。
在大明官兵争先恐后将同伙推出去殿后,而自己抢先逃跑的时候,也唯有俞国振的虎卫,才勇于牺牲自己来掩护同伴。张正这声命令一下,顿时有人上来揪着他的衣襟:“你想当虎卫第一个阵亡的团正么?我们这些营正、队正还没有死光,什么时候能轮得你来殿后?”
张正一把掀开他的手:“把他拖走,这是军令!”
“军令”二字一出,在虎卫当中,就意味着不容抗拒!
那名营正看了张正一眼,然后敬礼:“我定然会取下岳托的头颅送你!”
军令一下,两个队的虎卫留在了后头,他们并非没有恐惧,可这个时候,恐惧没有用处。
因为冬天的缘故,他们身上没有再着铁甲,厚厚的棉衣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装甲,只是棉衣入水,顿时吸饱水,变得既沉重又碍事。眼见建虏已经到了水边,一阵乱箭向他们抛射过来,虽然因为隔得还远,伤亡并不重,可张正知道,建虏接下来也会择沙洲入水,就近射击,然后渡河追杀!
“今日我犯了大错,我原本就该想到,木屋极易引燃,虽然原以为岳托是要占城而不会毁城,可建虏发起疯来,原本就不该以常理去推断!”张正位于队伍最后,他用手护住自己的脸,感觉到剧痛从手上传来,他咬紧牙,忍着痛,一步步向水中更深处行去:“若是我……我能活着回去,定然吸取此次教训!”
“扔了东西,游过河来!”
张正心中正在暗暗发誓,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在远方响起。
“小官人!”张正顿时反应过来:“是小官人,他何时过的河,他在河对岸接应我们!”
俞国振确实在河对岸接应张正等人,发觉亭口镇火起之后,他最初想的是突破建虏之围,将张正救出火海,但旋即一想,这样做未必能有效果,反而会让自己也陷入苦战。
这个时候,茅元仪拾漏补缺的作用便体现出来了,张正等人是当局者迷,俞国振是关心则乱,茅元仪则能比较冷静地分析情形。他在第一时间便向俞国振提醒:建虏围了两个方向,俞国振唯有向西或向南,走水路逃离亭口镇的火海。
而这其中,河浅多淤塞的胶莱新河,又最为可能被选为逃遁方向!
因此,俞国振命令全军舍弃营寨,不能携带的笨重物品立刻销毁,在最短时间内渡过胶莱新河,来到南岸接应张正,他们与建虏的追骑几乎是同时达到岸边,见到如今情形,立刻向张正高喊。
一边如此,一边还在河这边架起火炮,开始向着猬集于河畔射击并准备入水追杀的建虏轰击。在这关键时候,炮兵也将自己的实力超水平发挥出来,一炮过去,便轰中建虏最为密集之所。顿时残肢断臂横飞,猖狂得意的建虏纷纷惊呼而退。
这一缓之机,绝大多数虎卫都被救过了河。
岳托亲临胶莱新河之畔。遥遥望去,只见对面已经燃起了几十个火堆。穿着军服的新襄兵正忙碌地布置防御阵营,他冷笑了一声,但也知道,在对方犀利的火器之下,自己想过河追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此次大战,应该到此为止了。
岳托不愿意再与俞国振纠缠下去的一个很重要原因,是不知道俞国振还有多少援军。直到现在,他估计中俞国振还应该有两万兵力左右。而河对岸的应该是这两万多人中最精锐的部队。经过亭口镇之挫,对方一时也无法再追上来,因此他可以从容回师了。
建虏们的叫骂已经远去,张正裹着厚毯,坐在火边,身上却依然觉得冷。
一碗姜汤被端到他面前,他毫不犹豫地接过来,正准备喝。却发现端来姜汤的人是俞国振。
“小官人!”
他立刻站了起来,便要行礼,只不过他身上除了裹着的毯子外什么都没穿,一站直行礼,立刻赤条条的。俞国振不满地瞄了他一眼:“急什么。现宝吗,小豆丁一般的家伙,也敢在我面前露?”
原本士气有些低沉的虎卫们顿时哄然笑了起来,就是吃了败仗后仍然面无表情的张正,这个时候也不禁面红耳赤,手忙脚乱地用毯子又将自己裹紧来。
“官人,我的错,我未曾发觉建虏会用火攻!”张正大声道。
他这一句话,让众人都沉默起来,倒是俞国振,微微一笑:“错的何只你一个,你没有发觉,我可不也未曾想到建虏会放火么?”
“而且,与你一起进亭口镇的有两千虎卫,不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出,建虏会放火么?大伙都错了,只道是我定下的战术,大伙都去执行便是,其中就算有什么我未曾注意到的地方,大伙也以为是我故意卖出的破绽……呵呵,这其中我的责任最大。”俞国振扬声又道。
张正脸色大沮。
他知道,这是俞国振主动将责任揽去,在某种程度上,是为了维护他,保护他作为一线指挥官的形象。俞国振没有入镇,不知道镇子里房屋拥挤,那些古老的木屋原本就是极易燃烧的,而建虏放火又放得阴险,因此火势蔓延极快,甚至连拉倒房屋形成隔离带的时间都没有。俞国振越是不批评他,他心中就越是懊恼。
不过他也不是那种一击便倒的废物,他在沮丧之余,也暗自发誓,今后定然要吸取教训,绝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轰!”
就在俞国振欲再说什么的时候,突然间听得一声巨响,随着这声响声,大地都震动起来,一团浓烟升起,直冲半空。俞国振站直身,向着浓烟冒处望去,“哼”了一声:“想捡我们的便宜,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这是……”张正不解地问道。
“咱们急着赶来接应你们,便将随军的一些物资留在营寨之中。”茅元仪略有些得意地笑道:“我料想以建虏之贪,绝对不会放过捡便宜的机会,便向主公建议,将拖动不便的两门重炮和火药,都留在营里,再佐以地雷,建虏不去捡便宜倒还罢了,去捡便宜的话……哈哈,想来会很有趣!”
“不知建虏受到什么样的损害……若是能将岳托炸死,那是最好不过的。”张正恨恨地道。
俞国振也笑道:“那是自然,若是能将岳托炸死,剩余的仗就好打了……建虏这右翼军,我们即使不能全吃了,再消灭个一两万人总不成问题!”
“过不了多久,侦察兵应该就会来禀报建虏的损失状况了。”茅元仪道:“主公,以老朽愚见,与建虏右翼军之战已经打得差不多了,剩余的,便是如何收拾多尔衮。”
“岳托乃宿将,可比多尔衮难对付,若是多尔衮给我们逼到今日地步,绝对想不到以火攻逆转战局吧。”俞国振点评道。
因为张正这两千虎卫身体都需要休息,而俞国振带来的虎卫也是跟在建虏身后疾行,早已累了,所以俞国振的计划中,也是暂时休整一段时间。但片刻之后,当侦察员回来急报时,俞国振的眼睛里再度闪起兴奋的光芒。
“岳托真的……被炸了?”他大声问道。
第八卷四五六、天假谶语专其雄(二)
在俞国振将张正接应过河之后,岳托便知道,自己此次计策虽然重挫了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