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风暴-第3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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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专门去了他老巢“拜访”了一次。
“那么唯有一个可能,郑家。”茅元仪冷静地道。
郑家与俞国振有两年关系非常良好的合作期,俞国振花了大量银子,委托他们帮助运送人口。但随着新襄自己造船业的发展,如今新襄已经看不上郑家的船了,特别是新襄的战舰一艘艘下水,使得郑家开始意识到,他们独霸东海的地位受到威胁。而崇祯十年十二月起,新襄为了操演水军,直接介入了倭国的岛原之乱,帮助天草四郎时贞击败当地领主,导致倭国九州岛陷入混乱之中,平户(长崎)港落入了天草四郎时贞的手中,直接与羿港进行贸易,这绕开了当初新襄不得与倭国直接贸易的限制。种种变化,令郑家改变了对新襄的态度。
只不过现在还维持着暂时的和平罢了。
而此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船,确实就是郑家新制的战造。在感受到新襄的威胁后,郑芝龙便重金延请西洋船匠,开始打造战船,只不过和新襄的组织模式激发的生产力相比,老式船场的造船速度实在是比不上。
其中最大的一艘战船,也是模仿西式战舰外表,正是郑家造船场新式的战舰。
施福在此舰之上,看着护卫蓬莱号的三艘战船,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不是说……蓬莱号并无船护卫的么,莫非是走漏了风声?”
“谁知道……”郑彩也是愤愤地道。
他二人都是精通水战的,知道海上战船意味着什么。他们所在的这艘大船,与那三艘护卫战船中最小的一艘相比,还要显得小一号,而对方那艘最大的战舰,船上一面就有二十四门炮,绝不是他们的火力能抗衡的。
“那艘大船……你瞧到没有,就是华清海军上将号。”施福又道:“啧啧,当真是好船,也不知俞国振那厮是怎么弄出来的。”
“银子砸出来的,这样一艘船,怎么也得好几十万两银子。”
口中这样说,两人又苦笑了一下,原本想要做一票,打击一下新襄,但对方有战舰护卫,这个目的就达不到了。
不但达不到,而且……此时已经照了面,若是转身就走,只怕会引起对方疑心吧。
第八卷四二三、万里惊涛闲庭渡(三)
“对方减速了。”
罗九河喃喃说了一声,语气里多少有些遗憾。
到这个距离,对方还没有做战斗准备,看来这一仗是打不起来了。
这几年来,罗九河的军衔倒是在不停地升,但他眼见着自己的老兄弟们,特别是一帮子老部下们,在陆地上打得生龙活虎,一个个立下的功劳都比他多,今年春节聚会时虎卫陆军胸口挂着的勋章数量,比他这个渔政局局座的胸前要多出三分之一,这让他羡慕之余也感到尴尬。好不容易海军赶上几场像样点的战役,像是去年初在皮岛的协助作战,或者崇祯十年年底到十一年初的倭国濑户内海海战摧毁倭国幕府援九州的水军,这样的大战却给俞大海荀世禄捞去了,他这个局座得到的,也就是打打舟山海盗顾三麻子这样的小仗。这让他很有些焦急。
他倒不至于像霍彦那样急功近利,但在海军操演中布置的任务里,就有以郑家为假想敌的项目。
“放心,九河,迟早会有你的仗打。”俞国振笑道。
“官人准备何时动手?”
“现在还不是最好时候,我们的家底你是知道的,而且,大敌在外,内阋于墙,终是不妥。”
俞国振说的家底,就是新襄渔政局海军的实力,以新襄如今的造船能力,每年能造六艘战列舰与十二艘护卫舰、二十四艘商船,但是考虑到运输的压力。所以从去年二月到今年二月之间,只是另造了两艘战列舰“海雄”、“鲲鹏”,另外造了三艘运兵补给船,也就是“蓬莱”、“瀛台”、“方丈”。但一共拥有二十四门火炮、满载排水量约是八百吨的护卫舰,却是造了十艘,另外就是一千二百吨左右排水量、携有八门火炮的武装商船,则造了十二艘。这样。俞国振可以保证,每艘战列舰都可以带着两艘护卫舰、两艘充作补给的商船作为编队一起行动。在不影响新襄各地海防的情况下,他随时可以调动两个战斗编队。执行运输任务,比如说,他此次视察耽罗岛回来。便带了四艘商船,全部加起来,一共运了八千人南下。
这八千人是今年第四批南下的原东江诸岛明人,若是远洋航行,四艘商船载不下这八千人,但因为借着今年第一趟北风,从耽罗岛到镇海只花了五天时间,而且沿途都有驻足补给点,所以装的人稍稍多了点。
从去年到现在,已经有六批南下的船。一共运了三万余人到新襄了。
两边的船靠近之后,都开始减速,然后郑家的船调头,与新襄的船队齐头并进。紧接着,对方船上出来了一个大嗓门:“游击将军郑公讳芝龙麾下施福、郑彩。向南海伯致意!”
这边同样出了个大嗓门,只不过大嗓门手中还拎着一个铁皮喇叭,虽然没有扩音器的功劳,但在海上喊话时,这个玩意儿比用手挡着要好使些:“南海伯麾下渔政局局座罗九河在此,郑将军可好?”
双方不痛不痒地问候了两声。俞国振却在这时与罗九河嘀咕了几句,不一会儿,华清号上放出小舢板,几个虎卫向着对方船靠过去。
“这些新襄人,想要做什么?”
施福与郑彩商议了一下,对方派使者来,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交待,他二人不好拒绝,便让人将使者放上船。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自称为许三多的使者笑嘻嘻地奉上礼物,却是两柄新襄产的倭式苗刀。因为新襄的炼钢技术独步天下,重型水锻弄出的钢材制成的刀,比起倭国的所谓名刀还要出色,再加上精美的装饰,确实是武人喜欢的好礼物。施福与郑彩收了礼物还没有说什么,施福身边一少年道:“听闻新襄的火枪好,为何不送几柄火枪为礼物?”
许三多转向那少年,脸上仍然挂着那笑嘻嘻的模样:“这位少将军一看就英武非凡,绝非一般人物,当真是剑眉虎目玉面朱唇……不知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他一大堆的恭维话,让那少年脸上的板结松了下去,表情也柔和起来,拱手道:“不敢当谬赞,在下施琅。”
“哦,在下许三多,其实在下本名不叫许三多,原是许众,但是朋友们都说在下话多、礼多、朋友多,故此帮在下改了名叫许三多。在下最爱的就是结交朋友,特别是像施少兄这样的少年英雄……”
施福叔侄与郑彩,当然不知道,这位许众乃是将岸的副手,或者说,他是被俞国振发配到将岸身边的副手。这人唠叨是新襄出了名的,但才能却是极佳,在被简拔出来之后,出了名的八面玲珑,正适合搞外交。俞国振将他派去帮将岸,结果在耽罗呆了半年,与朝鲜、倭国打交道,特别是与倭国打交道时,与秦盛亲一道说动了天草四郎时贞四处劫掠幕府治下的人口,充作货物交换新襄提供的粮食、军资,从而立下了大功。然后将岸又将他举荐回俞国振处,说是新杭与真腊近来关系紧张,他可以去发挥所长,其实就是将岸也被他的多嘴唠叨弄烦了,将他打发给叶武崖那冷面人去。
于是这家伙又兴致冲冲地跟着俞国振南下,他自己倒不觉得是别人忍受不了他,而是以为自己是哪儿都缺不了的重要人物。
给他一番话绕来绕去,当他说到正事时,施家叔侄与郑彩,都忘了方才向他讨要新襄的虎卫丙型火枪为礼物的事情。
“总之,看到诸位来护送,我们罗局座极是欢喜,也非常感激,我们家南海伯早就说了,郑将军虽无东海伯之爵,乃有东海伯之实,东海上的安全,交给郑将军就没错,若是我们新襄的船只在东海出了什么事情,别人不知道,郑将军定是知道的。自从郑将军主持东海局面以来,当真是水波不兴一片太平,哪里会突然出现什么事故,所以此次我们新襄渔政局原是不派船护航的,只是途中遇到一起,自然就编队齐行,你看,我们华清号这样的大战舰,用来轰击敌舰才是正经事,护行不免杀鸡用牛刀,不是我许三多吹嘘,就是施、郑两位总爷的这艘船,也扛不住华清号几炮……”
听他絮絮叨叨,施福与郑彩额头都是青筋直跳。
郑家的靠山,乃是总理熊文灿,而熊文灿与南海伯不睦,郑家也已经知道了,这也是郑家和新襄疏远、戒备的原因之一。
方才许众那番话,看似唠叨,实际上将他们此次准备秘密袭击蓬莱号的用心完全揭穿,而且话语里还隐藏着威胁之意,若是今后在这条水道上,新襄的船出了什么问题,那么就一定是郑芝龙所为,而郑家要面临的,就是华清号上的大炮——新襄的报复了。
明明是威胁,他们却还无法反驳。
“这个,海上什么意外事情……都会发生啊。”旁边的施琅觉得不对,他终究还年轻,涨红了脸好一会儿,才憋出这么一句。
“是啊,海上……什么意外事情都会发生啊。”这一次许众的话就短了。
只不过许众说话时,还是看着华清号,很显然,许众的意思是,华清号也能制造些意外事情。
比起有大块基地的俞国振来说,特别是拥有从会安与欧洲人直接通商能力的俞国振来说,这条北上航线并不伤根本,相反,只拥有通往倭国航线的郑家,若是在这航线上出现什么意外,那可就太麻烦了。
施福与郑彩实在无言相对,因为直到现在,他们还弄不清楚,此次华清号编队突然出现护航,究竟是巧合还是新襄的有意安排。若是巧合则只能说新襄运气,若是有意安排,那就意味着郑家势力的高层中出现了内奸,将他们此次行动泄露给了俞国振!
他二人心中还在揣测另一件事,若俞国振得到了消息,为何不乘机与郑家开战?
虽然论及战船数量、水军兵员人数,郑家仍然远远超过新襄,可郑家的优势并不是太大,双方打起来,俞国振完全可以通过截断郑家往倭国的航线,将郑家的优势一点点拖垮。
想来想去,唯一的理由便是,俞国振出于某种原因,不愿意打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
他们不知道,俞国振还有另两个理由,其一如今他能自由自在地发展海上势力,很大原因就是郑家这个靴子在前,而且朝廷中某些人或许还以为,郑家可以制衡俞国振,故此,郑家暂时不宜动;其二则是俞国振也腾不出手来,他在耽罗岛上还有十余万人未曾运送,而且按照他对明史的了解,在崇祯后期建虏频繁南下,山东以北百姓流离无数,以后他还需要大量从北方运送人口。
就算是郑家暂时帮他在养着一群水手吧。
施、郑二人只能将许众又礼送离开,在蓬莱号上的诸人,也看到了两边船上使者往来的事情,只不过谁都不知道,方才使者的唠叨里,隐藏着多少刀光剑影。
接下来几日航行,都极正常,船在温州府停泊补给,紧接着便继续南下。是否顺风,对于这支船队来说影响不是很大,这让跟着“护卫”的郑家船大感头痛,因为双方帆具和船型上的差别,使得他们拼尽全力才能跟上,故此在温州之外,他们不得不派个使者来见罗九河,只推说尚有他事,只能暂时离开。
到了七月三十日,也就是离开金陵十四天后,他们抵达了福州府。
第八卷四二四、万里惊涛闲庭渡(四)
“天如没有下船?”
田常到了巳时带着淫笑来见张溥,把张溥的舱门敲得震天响,张溥实在无法装睡,只能打开舱门请他进来。
“你昨夜下船了?”
“都说福清女别有风味,自然要下船去品尝一番。”
田常哈哈大笑起来,他的国丈家人身份,除了在蓬莱号上不大好使外,在别处还是相当好用的。至少那位红牌,听闻他的身份之后,便腻缠得他筋酥骨软,也算是将今日的疲惫扫空了。
“船就要走了吧,田兄何不与我一起出去看看?”
“看来天如是不愿意见我啊。”田常一边说一边瞄了张溥的那张桌子上的纸一眼,那上面写着“新襄学术”四字,一篇文中全是勾抹涂写。
这是万时华寄给张溥的一张《新襄学术》,因为文章来源有限,俞国振暂时将之办成了学术报刊而不是杂志。
正是载有那篇《从屁股到脑袋》的那期,随报纸寄来的还有一封热情洋溢的信,说是“华夏四千年兴亡之根源,尽在此文中矣”,万时华甚至说“先师道统,今圣再传”——在他信中,简直将俞国振摆到了儒家正统道统继承人的位置上。收到之后,张溥回信里严厉批评了万时华,可万时华接下来的信中,虽然没有再如此无限拔高俞国振,却再三邀请张溥来新襄看一看。
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但是张溥不能不为自己此行可能遇到的事情做准备。他想得到俞国振在财力上的支持,同时又不想看到俞国振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