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风暴-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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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然再啐而骂之!”
“是,多谢天如兄教诲。”史可法悚然动容,向着张溥一揖。
“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张溥坦然受了他这一礼,然后开口又道。
“岂与夫庸儒末学,文过饰非,使夫问者缄辞社口,怀疑不展,若斯而已哉?”
两人各调了一句书袋,然后相视一笑,史可法振作起精神,回到了座位之上:“天如兄,你此次去桐城,收获如何?”
“还是老样子,一听闻筹饷,一个个就哭丧着脸,说年初为贼人所破,家家户户都损失巨大。”张溥苦笑着摇头:“休提,休提,这些个吝啬村夫!”
“鼠目寸光之辈终究是多啊,今日塘报,陕晋流贼,已经窜入河南,若是他们东来,咱们手中几无可御敌之兵,到那是贼人过境,他们还有几分家当得剩!”
对这个消息,张溥不想去深究,虽然流贼日炽,但是在张溥看来,那还是癣疥之患,动摇不了大明的根本,真正威胁到大明根基的,仍然是朝堂之上的奸臣。而要与奸臣斗,必须发动民意,掌控舆论。
他是知道舆论的威力的,旧年温体仁之弟温育仁欲入复社而不得,便指使人写了个剧本《绿牡丹》四处传唱,将复社诸人中少数不学无术沽名钓誉者着实讥讽了一番,让张溥、张采好生难堪。这件事情,让一直掌握着舆论力量的张溥意识到了危机,舆论是双刃剑,掌握在他手中,自然是辅助君子正人清除奸佞小人的利器,可是掌握在别人手里,就算不成为助纣为虐的工具,总也是明珠暗投。
故此,俞家的全套活字印刷术,必须交由他来掌控,至少,要让俞家所出的《风暴集》、《民生杂记》只有东林和复社的声音,而不要去弄些什么杂学。
“襄安俞氏之事……可有结果了?”张溥问道。
“那个俞宜轩,一口咬定毫不知情,只有俞国振才知晓,而俞国振外出远游,不知所至。”史可法叹了口气:“这些劣绅恶霸,为祸乡里,横行不法,只恨未有把柄,而且……我以军法责其军棍尚可,真要砍他……”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张溥听到这里,脸色微微变了,他连连摆手,苦笑道:“我向道邻兄进言,只是想请俞家交出活字印刷之术,却不是想害了俞家人性命。若真做到那一步,今后俞济民回来了,我如何与之相见?”
“天如兄与俞济民有交情,为何不直接去找他?”
“这个俞济民,才能是有的,本领也是有的,但有些顾私利而忘公益,贪小道而弃大道。”张溥苦笑道:“咱们将这当成宏道教化的重器,他却当成为自己牟利的私器,而且他这人……你若是见过就知道了,最是狡猾,说不动他。若是能乘着他不在,将此事办好了,那倒还罢了,等他回到襄安,再想办成此事,除非真的与他反目。”
“哼,不过是一个豪强,这等人,最是国之蛀虫!”史可法冷冷哼了声:“他年初时能带人剿灭黄文鼎之辈,如今要他将巡检兵丁交出,他却拿些老弱来搪塞,不解君父之居,其心可诛!”
史可法科途出身,而且科举之上比较顺利,师友又是东林名士,对于俞国振这样不读书的人,天生就有所轻视。张溥劝了两句,转着念头又道:“或者可以让方密之来劝说俞家之人,他们两家联姻。”
他口中这样说,实际上是希望史可法出面招方以智来,他自家知道,为了俞国振的事情,方以智已经和他发生过几次争执,若是再想借方以智之手迫俞国振交出活字印刷术,只怕方以智首先就要与他割席。
但史可法不同,史可法代表的是左光斗——虽然左忠毅公已经归天多年,但其影响,仍然存在。史可法不会直接找方以智,他会给方孔炤去信件,然后方孔炤再让方以智出面。
张溥自己觉得,这是最佳的方式,那个改进后的活字印刷术,还包括那印刷所用的墨汁,自然是交由他来掌控。他可以充当《风暴集》主编,只不过到时要将这《风暴集》改个名字,就叫《复社集》。
想到这里,张溥的心更加迫切起来。
他经历这么多的政坛风波,如今对于在仕途上磨磨蹭蹭地熬资历已经完全没有兴趣,他最迫切的,还是身前身后之名。当然,再过十年之后,朝中奸人退散,那时他负天下之望,如晋之谢安石、宋之王介甫,再由天子再三拜请,他负书背笈,慨然应募,由布衣直至首辅,那也是一桩名垂千古的美谈。
“此事还须赶紧,我料想,俞济民总要回来过年的,他回来时,方密之正好来,既可化解此前误会,又能让他为国效力。”张溥笑道:“我面子不够大,方密之那边倒是可以说上话,但仁植先生那里就不成了,还得道邻兄出面。”
史可法嘿然一声,没有说什么,目光投向了书架上的一排书籍。在这排书籍之中,《风暴集》因其印刷精美,最为引人注意。
就在这时,一个差役出现在门外,他肃容行礼:“小人窦顺求见大老爷。”
“进来。”史可法道。
“禀大老爷,安庆来的消息,无为俞国振,乘船顺江而下,在安庆盘桓了一日,如今应该已经是到了襄安。”
“他终于……回来了?”史可法闻言双眉一动。
“国振,你可算回来了!”得到通禀的俞宜勤来到码头上,看着黑瘦了些的俞国振,他心中满是感慨。
俞国振点了点头:“五叔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二伯只管放心,这口气,我定然替五叔出了。”
俞宜勤闻言之后摇了摇头:“我们不放心的,就是你非得出这口气……他史可法奉命分守安庐池太,咱们无为正归其管,论职司,你五叔也确实是在辖下,国振,这口气,咱们得咽下去!”
俞国振笑了起来,笑容分外自信,他向着俞宜勤长揖行礼,自从他隐隐为俞家之主之后,这样的大礼已经很少了。
“国振?”
“二伯辛苦了,只管放心就是,咱们受人压制的时间,不会太久了。”俞国振抬起眼。
俞宜勤只觉得他目光深沉,宛若汪洋大海,若说在这次南下之前,俞国振就给他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那么现在,俞国振就像是正在酝酿风暴的汪洋,似乎只要他发怒,什么力量也都会在他面前粉碎。
“国振,此次……南行尚好吧?”俞宜勤决定还是茬开话题,将俞国振的注意力转到南方去。
“很好,可惜二伯不在,若是二伯在那边,看到那里的模样,定然欢喜!”俞国振道。
第四卷一八二、千秋一道统(二)
“当真……我们俞家在钦州有万亩良田?”
在俞宜轩的病榻之前,听到俞国振说起钦州的万亩良田,俞宜勤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知道自己侄儿向无虚言,这次时隔半年回到襄安,人虽然黑瘦了,说话却更带着一股气势。
“只可惜人手不足,否则何止良田万亩,两万亩三万亩都有。事实上,我们将水田、旱田、山林、河泽都算起来,我们新襄周围近三百倾,都可以说是我们的。”俞国振笑道:“二伯,五叔,你们是没有亲去钦州看,那里天气比咱们这热,故此水稻可以一年三熟,稻米产量,更胜过我们襄安!”
“一年三熟……谢天谢地,若是如此,那就不畏饥荒了。”俞宜勤叹道。
俞宜轩也是眼中闪光发亮,中华人物,只要血脉不变,就离不得这个“土”字。便是后世都市的钢铁丛林中,中华后裔也总是想法子弄一小块土地,养养花种种菜,若是连这小块土地都没有,那就是坛坛钵钵之类,装上一半土,架在自家那小小的阳台上,也能种些葱啊韭菜什么的,做面条时掐上两根放进去。
“钦州人力不足,确实是一大问题,咱们在襄安人手倒是充足,整个襄安有几百户好几千口,加上孩童,没准上万。”他低声道:“若是能将这边的人力,迁到钦州就好了——钦州都不是瘴疠之地?”
“自然不是,此次去时,我们做足了准备,就连在应天城招募的雷翁,都六十余岁的老人了,在钦州照样好好的。只要注意平日里饮食,根本无须担心瘴疠。”俞国振又笑了起来:“说到饮食,咱们平日里常说山珍海味山珍海味,我这次在钦州,倒真是吃厌了山珍海味,啊,对了,腌虎肉和虎鞭泡酒,我可是给二位伯叔带来了。”
“虎鞭……泡酒?”
两位伯叔都是脸色大窘,不过又同时目露兴奋,虎鞭泡酒,那可是好东西!
“咳咳,难得你还记着伯叔……”俞宜轩咳了两声:“也不枉五叔替你挨的这顿板子了。”
提到这顿板子,俞宜轩自知失言,马上又转过去:“才半年时间,那几万亩的田,都开出来了?”
“二两银子一亩,当地的官兵都出了死力,自然是开出来了。来之前,我已经吩咐他们,种上油菜籽,等来年春上,再种水稻、玉米、蕃薯,另外还有花生……”
此时蕃薯之类已经传入大明,但种植尚不普遍,玉米、花生同样如此。故此,俞宜勤听得双眼迷茫,虽然不是十分清楚那些究竟是什么,但油菜花他却是知道的。
“待来年三月,春风初临,漫山遍野,万亩田地,尽是金灿灿的油菜花,风吹如浪,远香袭人……哈哈,便是桃源,也不过如此了。”俞国振又继续说道。
“叭!”
俞宜勤猛然一拍桌子,俞宜轩与俞国振都愕然望着他,他握着拳头:“过完年……我要去钦州,我定要去钦州看看!”
然后俞国振和俞宜轩都大笑起来。
“二哥,你上国振的当了,他便是要把你拐到钦州去。”俞宜轩笑道。
“不错,不唯二伯我要拐去,大伯、五叔,我也要拐去。”俞国振愉快地道:“钦州那边有的是荒地,我一大摊子事在那边铺开,国威堂哥顾得了一头顾不了另一头啊。”
“我老了,没那么多精力替你管事,不过若是真有那么多田,管几个田庄倒是不错。”俞宜勤一脸向往。
“定不让二伯失望。”俞国振说完这个,脸色开始严肃起来:“不过,先得将襄安这边的情形处置好……我在庐州便接到了二柱传去的消息,只是这消息不甚详细,二位伯叔,说一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俞宜轩与俞宜勤对望一眼,终究还是绕不过这事情啊。
“国振,我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情,咱们必须忍。”俞宜勤道:“你不能让你五叔这顿板子白挨了。”
“放心,我不会冲动,这可是史可法,不是随意的阿猫阿狗。”俞国振道。
当初在庐州,他接到高二柱传递来的消息时,也是很吃了一惊,他行事得罪了不少势力,但却绝对没有想到,真正向俞家动手的,竟然是史可法,这位在历史上留下赫赫大名的人物!
能力姑且不评论,但因为《梅花岭记》一文,史可法忠名,几与文天祥共表。而且,以俞国振对其人的了解,他在为官与私德上,也没有太多值得诟病之处。
若是太平时节,他会是一个不错的官员,但可惜的是,他生在末世。
“事情是这样的,这位史大人是六月底到任,他上任之后,有意整顿军务,但发现整个安庐道,竟然只有三百官兵可用,便欲编练精兵,只是朝廷并无钱粮,他又不愿加征赋税,便向治下四府大户要钱要粮,咱们俞家,也奉上了一千两银子和三百石米。”
对于俞家这样的家族来说,一千两银子与三百石米,真不算什么,但是史可法相求的各大豪族,多数就是拿个百两银子打发他的,甚至有人背地里已经在说他收刮民膏侵夺民财,南北两京的御史们,也有攻讦他的声音传出了。
“既然我们奉上的银粮比别家都多,他为何还要找我们的麻烦?”
“此后,他又发文,要治下诸巡检司挑选精壮齐聚庐州,供他选兵,发文到我们襄安,点明要我们出两百人……朝廷给咱们新襄巡检司的兵额,就是弓手四十人,而且至今一文钱的粮饷都未拨来,这分时就是打着咱们家家卫的主意。我便带了镇上四十名充为弓手的民壮前往,他一见之后,便大发雷霆,说我搪塞敷衍,便欲以军法责我,后来又得知我是举人出身,这才免了当堂褪衣之辱,隔衣抽了十棍。”
俞国振皱着眉,这与二柱传来的消息差不多,但是,五叔还漏了一件事情。
“我听闻史可法派往咱们家传令的,不是差役,而是一个幕僚,那幕僚还说了咱们家印书之事?”
“确有此事,那幕僚说……咱们家活字,远胜应天与苏杭的书商,所印字迹油亮清楚,这样的好物什,理应用于印圣人教化之言,君子正义之论,不应用于蝇营狗苟铢锱求利。”
“呵。”
俞国振笑了一声,但俞宜勤、俞宜轩熟悉这个侄子,都知道这一声意味着什么。
他怒了,而且是那种真怒,会长久记住的怒气。
自己这个侄儿,若是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