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天纵1931-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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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威心里一惊,想是姑爹同大哥发火了。
汉威蹑手蹑脚地凑到门前,他想,如果他此刻闯进去,能不能劝下姑爹是小,怕大哥的脸面挂不住才是真。
大哥平素一直在他面前摆着家长的尊严,不苟言笑,如今让他这个小弟看到大哥挨打,怕也是再戏剧不过了。
第89章 苦谏Ⅰ
窗子挂着淡紫色窗帘,汉威只透了窗缝向里看。
长跪在地上的是大哥和九哥凌傲,而姑爹那棍子却是打在小九哥身上。小九哥凌傲周身随着棍子打在背上颤抖,咬了牙,坚毅的目光毫不屈服。
“姑爹,若是责罚,汉辰谨领,求姑爹不要为难九弟。”汉辰跪行两步向前抓住了棍子。
凌傲却梗了脖子坚定地说:“让他打,打残了凌傲,就可以不用开飞机,也不用做那对不起祖宗叛国的事!”
“你混帐!”姑爹一脚踢在凌傲腿上,凌傲扑倒在地,屁股上又被踢了两脚。
“姑爹,姑爹三思,姑爹下了决心,自是有姑爹的道理。只是姑爹,不可犯天下之大不韪,这事不能做!”
汉威心想,姑爹能做什么事?莫不是真要去东北为日本人卖命?
汉辰坚决地说:“姑爹,汉辰小时候,姑爹就抱了汉辰,给汉辰和七叔讲岳飞、杨家将保家卫国的故事,汉辰至今不忘。从小,姑爹在汉辰眼里就是英雄,是比先父更铁骨铮铮的英雄。姑爹当年在草原白手起家,在西北开创了云城基业,为多少人仰慕。姑爹今天的决定,或许有姑爹的道理。只是民心天理,是不能见容这种行为的,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这都是叛国投敌!”
见姑爹不做声,小九凌傲也直了身子挺直地说:“父亲,您还想如何?您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因为凌傲始终觉得您虽然对凌傲没有养育之恩,却还有生育之德。六哥当年为了易帜反对内战,被您活活打死,不管是误伤还是他罪该万死,但其结果是,云城在几年后终于彻底易帜了,六哥死得太冤枉!凌傲自此什么都不说,就是记得六哥临终前的话。六哥说,爹爹身边总需要有个儿子是头脑明白,能直言敢谏的,这样才是云城之幸,许家之幸。傲儿答应了六哥,所以六哥过世后傲儿对此事的是是非非从不加褒贬,也不再提这往事。父亲,当年六哥何罪之有?他不过是为了反对国人内战,自相残杀,才决定带兵倒戈北伐军。如今父亲此举,是投靠了日本人,日本是敌人,他们侵犯我们的土地,占领了东三省,是豺狼进了羊圈,父亲怎么还帮了狼来粉饰太平,执迷不悔!纵是打死了凌傲,凌傲也不会答应父亲去东北!”
汉辰拍拍凌傲的背,跪直身子对姑爹说:“姑爹,先父如果在世,汉辰敢断言也会反对,日本人狼子野心,想立傀儡来堵国人之口,来掩盖其侵华的真相。没有华人去做日本人走狗,他们就名不正,言不顺。若是有德高望重的元老出去帮日本人建立伪大辽国,那就会将日军侵华一事混淆是非!姑爹,都是自家侄儿,汉辰就直言不讳,对姑爹有不敬的地方,姑爹尽管教训,只是姑爹若是要去东北沦陷区,汉辰定然不依!”
许北征孤寂地用棍子戳地叹息说:“龙官儿呀龙官儿,实话告诉你也无妨,姑爹思前想后已经回绝他们了。姑爹的初衷,并不是贪图什么荣华富贵,也不是想要什么高官厚禄。官做到多大是大?钱拥有多少是够?到头来一蹬腿,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姑爹只是想,日本人肯定是要扶个汉人当执政,与其让他们找个任意摆布的人,之后在那个位置上唯所欲为鱼肉乡里,不如姑爹就顶了一世骂名,去当着傀儡,姑爹还可以同他们周旋,未必能让国土光复,至少能免去百姓少受些蹂躏。怕就怕若是旁人去,连这份心都没有。”
汉辰道:“姑爹,姑爹在日本人刺刀架在脖子上去签字做事,还能如何周旋?”
“竭尽所能吧。”姑爹叹气说。
踱了几步,许北征道:“儿孙不孝,奈何江山?想当年,姑爹随了原大帅小站练兵,又在北洋纵横数载,那时国家虽然积贫,却也没丢土地。反是小于子一个旅的兵力出征外蒙古,收复失地为国争光。如今可好,子孙坐丢江山,不发一枪一炮,百架飞机拱手让给日寇,奇耻大辱。明瀚,你也不要一时义气,姑爹的话放在这里,没个十五年,这沦丧的东三省很难收回。日本弹丸小国,但是和朝鲜国一样的齐心。中国人,一人是虎,三人成虫。去吧!姑爹累了。”
汉辰起身,腿一酸又跪回地上。
许北征搀扶他一把,汉辰喊了声“姑爹”,许北征捶捶他的肩说:“也难为你了。不管如何,你比你表兄强上百倍。”
又想起一事提醒汉辰说:“龙官儿啊,据姑爹得知,那日本人要在东北建立满洲国,曾想过君主立宪,效法日本皇室和首相分开。姑爹不去,自然还有其他人去坐这个首辅的位置。而且,这样势必要找一位前清的王室宗亲去当王,才能收拢满清遗老遗少的心。当年沈阳盛京,也是大清入关前的皇都。”
汉辰一惊,忙问:“消息可属实?”
心里盘思,若那个日本“东北”电文里所要劫持的不是姑爹,那又是何人?龙城不会再有其他德高望重能够做一国元首资质的人,头脑一闪念间,忽然皱紧眉头。如果姑爹拒绝了日本人的请求,怕是就会遭到报复,就危险了。
许北征点头说:“可靠的消息。”
汉辰告辞离去,凌傲送到院外,汉辰仔细叮嘱他要格外小心姑爹安全。
凌傲转回堂屋,屋里就剩凌傲和许北征。
面对了父亲,凌傲只是说:“爹爹安歇吧。傲儿去吩咐人进来伺候爹爹洗漱。”说罢要走,被许北征拉住,摸了把凌傲微红的面颊,擦了把凌傲脸上的泪问:“还恨爹?一直恨?”
凌傲笑笑摇头。
“来,爹给你上点药酒揉揉,怕是肿了。”许北征拉过凌傲,想揭开凌傲的衣衫,被凌傲一把按住说:“父亲不必,不妨事,化了瘀就好。”
“你~你六哥的事,你还在耿耿于怀?”许北征问。
凌傲笑笑说:“人都去了,和碧盟一样,过去的回不来。”
许北征仍是不甘心问:“傲儿呀,你六哥真是那么和你说的?”
凌傲点点头,许北征一片神色黯然。
夜间,许北征总被噩梦惊醒,满眼不是凌傲那不屑的目光,就是凌灿又走向他,一如当年一样。
灿儿,五年了,你在阴间还好吗?
※※※
【五年前,云城兵变,四十五旅起义成功后】
凌灿怅然地目送着拔锚启航的“英兰”号,两张船票抛向了江中。“我是注定走不了的。”凌灿憾然道。
“许将军,您这是何苦,我拼出一条命,去拦住那两个人,您放心,我不会伤到他们。您如果不走,就怕再也走不了了!”小庄叫道:挺身欲出却被凌灿拦住。
凌灿偷眼望望窗外在四处猎巡着他的郑三山和面色冷酷的阿爸许北靖,眼眸掠过一丝无奈的绝望,他缓缓地从衣袋中掏出一方绢帕,那是一方淡黄色的蜀绢,是年前入川时杨伯母送的,因是一粉一黄二方,便将粉的送给了女友暮谣。
血,一滴滴从手指尖渗滴下来。
“许将军!您这是——”小庄惊惑了。
凌灿在帕上写下了四个苍劲的字——“来生续缘”,轻拾起迎风吹干,沉静道:“小庄,我想你现在最好先走,回到你们队伍去,拜托你将这方帕子交给暮瑶。”
凌灿露出粲然的笑改口道:“帮我交给肖同志。”
“不!组织上派我送您安全上船到香港,这是我的任务!”小庄十分坚决。
“可我们别无选择,你看那个落腮胡子的是郑三山,没十万分把握他不会亲自出马。这周围不定有多少便衣,说不定马上就发现我们。你也放心,那个穿灰色长衫的是我阿爸,他不会伤我。可你不同,被抓住就死路一条了,我不能搭上你!”
“不行,黄委员一再嘱咐我,说您是有功于国的大将军,保护您的安危高于一切。”
“在我看来,把帕子送到暮谣手中重于一切。”凌灿毅然道,一抖风衣飘然迎了许北靖而去。
汽笛响过,轮渡远去,许北靖同凌灿对视无语,忽然,许北靖飞起一脚,将凌灿踢跪在地,吩咐手下道:“绑!”
一路上无话,二人仿佛在冷战,终于凌灿开口道:“阿爸,凌灿去方便一下。”几人面面相觑,两个便衣押着他进了卫生间,在门口侍着,凌灿打开风窗,火车飞奔。
凌灿飞身跳了下车,顾不得疼痛向前跑去。
“站住”枪响了,一人飞下车,滚落在石子路上,再没站起来。
“阿爸!”凌灿转身一瘸一拐,飞奔过去。
一记耳光伴之一声怒吼:“我要是你,绝不会跑,男子汉大丈夫,死也要顶天立,如果你问心无愧,跑什么!”
凌灿觉得霎时间镇静了,几天来的忧虑,恐慌、内疚、踌躇、立时烟硝云散。是呀,跑什么?我没做错什么,不管未来命运中属于我的将是什么,哪怕是生命的终止符,我也不跑了,他们要抓我回去,真正的懦夫是他们。
“阿爸,灿儿只有一事求您,”凌灿从无名指上取下一枚耀眼的白金钻戒,“请您收着。”
“收回去”北靖眼中冒出一股受辱的怒火。
“您别误会,日后如果有一人拿着另一枚同样的钻戒,里面刻着我的名字,请您务必善待她们,因为那会是我的妻子和孩子。”
北靖分明辨出戒指里那“萧暮谣”三个深深的字。
“暮谣太执著了,也太年轻,如果她决心要另外寻找生活的开始,请您象当初收养我一样收养我的孩子,您的孙子,我们叫他承盼,盼儿”。北靖眼中划过苍凉的泪光。
第90章 苦谏Ⅱ
许北征在枕席间辗转难眠,不时抖动着衣襟,已是入秋了,本该清泠的夜却还是那么闷热,令人喘息不畅,原是皓皎的月光穿过了纱帐洒入床间,今晚竟是格外耀眼,而身旁的姨太润心早已恬然入梦。
正在思忖着该如何入睡,门吱呀开启,夜光下,进来的竟是凌灿,只是立在门口一言不发。
“这是什么时分了?父母寝室,不吱语一声就这么闯进来,”北征嗔怪道:“越大越没规矩,光是早间还没把你打疼,不长记性。”
凌灿却在轻声道:“儿是料到爹爹今夜也未能入睡,所以才冒然来向爹道个别。明早灿儿要下南洋去了,一去何时回来就不知晓了,凌灿昔日年幼无知恼了您的地方,爹爹尽宽恕了吧。”
北征这才起身坐在床沿边:“怎的到底还是要走?这家中便住不得你了,莫不是为早晨打你那几下,记恨为父,在赌气?”
“爹爹……”凌灿咕咚跪在了地上,月光洒在那件牙黄色的长衫上十分皎洁,那“咕咚”一声不知为何震得许北征心头也随之一颤,随之心也不停的跳动起来,自己都能听到那起搏的声音。
“凌灿不肖,不该惹您动怒,挨打也是应该,可凌灿的这条路走的也不后悔。就是来世,凌灿还会是爹的儿子,爹会依旧疼灿儿吧?”凌灿说的那么安然,脸上带着从然的笑意,几个儿子中北征喜欢的就是凌灿那自然无束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见他不由心疼道:“傻小子,无端端的大半夜来讲这些,你执意要去,我也不勉强,只待伤好些吧,稍时叫强妈来拿些红伤药去给你服,西洋鬼子的什么丹,倒听说十分灵验的。”随即边唤着张妈来拿药,边起身去扶凌灿起来,谁知凌灿竟是那么沉,怎么也扶不起来……情急之下,忽听有人在叫“老爷”,猛一睁眼,见润心正在唤醒他,已点亮了油灯,才知是场梦。
“老爷这是怎么了,大叫着张妈拿药来,边使劲晃我,”润心为北征轻擦着头上的汗。忽听隐隐地有脚步声走到门边,一个人影在纱窗外晃动“谁在外边。”
“老爷,您醒着吗,是我,张妈。”
“深更半夜来做什么?”
“老爷,四太太谴我来报一声,六少爷芟了。”
“你大些声,我没听清,灿儿怎么了?”
“六少爷先时——去了,四夫人请您个示项,如何安置。”
屋内悄然无声,倒是润心哇地哭开了,半是被吓着了,许北征翻然下床,推开门,张妈啜泣着提盏油灯立在门口,北征看看天,又仔细审视张妈,月光下分明有她们的身影——活见鬼,他又伸手捏捏自己——疼,不,宁愿是梦,可到底是真是梦?他不由伸手去掐张妈,想听她的叫声,“当”一声,油灯落地,火光烧起,北征拨脚向后院冲去,惊魂未定的张妈踉跄地紧追。
北征一进院门便止住了,该如何去面对兰卿,面对她那一眼清泪,灿儿是他唯一的骄傲和依靠。
小院安静极了,没有他预期面对的哭喊声,甚至没一声哭泣传来。北征更疑心是梦,隐隐的凉气直攻心脾,这才发觉自己促然间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