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天纵1931-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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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看着子卿瘦得颧骨凸出的面颊,原来那玉娃娃般的面容早已不在,汉辰无奈的侧头。
—》书》—但是这餐又是不欢而散,走到哪里都有对东北时局的评判谩骂,骂胡子卿该死,软骨头丧权辱国,很多话不堪入耳。
—》屋》—汉辰忙拉子卿离开,去了一个饭店的西餐厅吃牛扒。其实汉辰不爱吃西餐,但也只得将就,这里清静。
子卿望着窗外依旧的灯红酒绿慨叹说:“前天,日本人和田是我爹生前的顾问,他从中周旋,将胡家在东北所有的家当细软装了一列火车从东北运到了北平。”
见子卿举止从容地用刀叉切着牛排,叉起一小块儿放如嘴中,又用餐巾沾沾唇,举起流光溢彩的装了葡萄酒的玻璃杯抿了口酒,接续说:“我让他拿走,要还,就把东三省还我!”
汉辰停了手中的酒杯,深深理解子卿的苦楚。
胡家在东北家财万贯,这回被日本人端了老巢,怕是所有私人资产都在这车皮中。胡子卿可以选择下野,拿了日本人归还的金银细软财务遁迹躲去国外,就此安享余生,什么国事家事,责任谩骂也就与他无关,怕这是胡子卿一直梦寐以求的散人生活。从他十多岁认识子卿开始,子卿就一直如此的想逃脱命运的安排,做个林间鸟,却如何也挣脱不了金丝笼。如今子卿还是有民族大义的,回应日本人的话也极其有骨气,只是胡家的财产就白白被日本强盗掠夺了。
子卿又说:“和田当年同家父的关系甚好,对我也如子侄般照顾。如今想想,孝彦对他多有不恭之处。那年东北易帜,他语重心长地来劝我,让我三思后行,说是中国古语道‘三年无改父之志’,说先父生前同日本合作愉快,抵触西京政府,如何我能易帜投靠西京。被孝彦一句话噎回,答曰‘你的话是不错,只是你还忘记了另一点,那就是,我是中国人!’”
胡子卿一脸苦笑:“他一再说我年轻气盛,过于纵意妄为,我答了他说,‘年轻?你们天皇与我同龄。’他慌了反驳说‘你如何能同我们天皇陛下同提并论?’”
胡子卿说到这里自己先挂出一脸促狭的笑,放下酒杯道:“你猜我如何对他?我对他讲,不是我胡孝彦愿意同你们天皇同提并论,是你们国家那些大臣眼拙,将我认成了你们日本天皇,还在我访问阅兵时,错误地奏出了只有迎接皇室才用的《君之代》曲子。”
汉辰听了也呵呵地笑了,他记起子卿二十多岁出访日本时的这段趣事。
二人胡乱点了些吃的,自当充饥,一结帐汉辰吓了一跳,都够吃三顿中餐的价格。
胡子卿毫不犹豫地付账,带了汉辰离开。车开到大门口,发现请愿的学生同卫兵发生了口角,一群学生将砖头墨水瓶往胡子卿官邸里扔。
“掉头!”汉辰忙提醒子卿,二人的车绕去了后门回官邸。
黄为仁走了,听秘书长说,黄主席走的时候很气愤,认为胡子卿丝毫没有诚意,盛气凌人,不拿他放在眼里。
汉辰指了指子卿,没说出话。
子卿咬了咬唇,嘀咕道:“心眼小得像娘们,不去理他。不定回西京如何向老头子告状!”
汉辰哭笑不得,子卿不担心黄为仁生气,反担心老头子何总理若是知道此事要教训他。
“你还知道怕?”汉辰问。
“不怕,就是怕他叨唠,你是不知道!”子卿俏皮答道。
第二天一早,汉辰准备了要回西京复命,子卿却喊了他去车站同去接一位故人。
汉辰打听是谁,子卿故弄玄虚就是不明说,汉辰只有随了他去。
车站上军乐队奏着迎上将的曲子,车停稳后,几位马弁下了车,不一会儿颤颤巍巍地下来一位团花棕色马褂,灰青色长衫带了高帽的老人。一摘帽子,露出光光的脑壳。
汉辰嘴唇一动,同胡子卿并排迎上去,喊了声:“荀老帅!”
下来的是老帅荀世禹,自从当年二次直奉战争被胡子卿提锐旅在山海关秦皇岛一线打得落荒而逃,一路如丧家犬一般无家可归,后来投靠了一位老友做了寓公养老。前辈们在北洋政府同朝为官,却为了逐鹿天下打来打去,也是常事。只不过北洋这些老帅间很有感情,子弟间也还是交往频繁。子卿对荀世禹还是颇有感情的,当年陈震天荀世禹尽管同奉系三天打两天和,但对他这个东北军少帅是赞不绝口。如今荀世禹忽然拍了电报要来北平,胡子卿当然是兴奋的去迎接他。
荀世禹踱着方步,气定神闲地过来,见了躬身陪了笑脸迎接的两位子侄辈的年轻将领子卿和汉辰只是嗯了一声,真拿捏得如长辈一般,没有理会一旁的汉辰,只是板了面孔,也不在乎周围迎接的名流权贵,直对了子卿厉声训斥道:“小顺子!你这个兵是怎么带的?一枪不放你就逃出奉天,你爹的棺材在地下还不竖起来!”
如一位长辈申斥晚辈一般,荀世禹义正词严,慷慨地教训子卿道:“你若是不会打仗,啊~~或是怕那小日本不敢打,你就把兵权交出来,老叔替你去打,跟他小日本拼个你死我活!等把东三省拿回来,再还给你小子,也算对得住你爹在天之灵。”
围观的众人一片唏嘘喝彩声和掌声,都为荀世禹老帅的激扬热血的言论感动,记者不停地采访照相,荀世禹频频向众人挥手。
汉辰轻轻用脚踢了踢胡子卿的鞋跟,生怕他少爷脾气犯起来又给荀世禹下不来台。好在子卿心情不错,嬉皮笑脸的如个孩子般的糊弄着荀世禹。总算将荀世禹劝上车离去。
回到住处,荀世禹又旧话重提,对子卿说:“小顺子,你如今是怎么了?看你羸弱成这个田地,早说过你不能吸大烟,你不听。哎!东北这仗,老叔替你来打。”
子卿轻蔑的神情溢于言表,汉辰一再替子卿遮掩,但子卿仍是耐不住厌烦,终于借口离去,只派人给荀世禹送来些生活费。
汉辰嗔怪道:“就是荀世禹嘴里跑火车,这些年恶心不改,就爱吹嘘,你也不用这么给他下不来台,毕竟是父执。”
子卿冷嘲道:“他帮我带军队打日本,他要是有那本事,当年还会被我打得抱头鼠窜?尽扯淡!”
汉辰惨然一笑,当年胡子卿率兵打败荀世禹时,子卿不过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竟然把荀世禹这驰名的大将打得落荒而逃。如今欺世盗名之人太多,像当年“抱着一腔爱国热情”写打油诗的牛博士,像这义正词严要请缨替子卿去打日本的荀世禹,怕这些人还能迷惑民众的眼睛,博得个“爱国”的美誉。
如此说来,黄为仁是颇知道中国人的愚昧的,所以出了这牺牲一个师的兵力打个样子死给国人看的“妙计”,来将“爱国将领”的桂冠挂在胡子卿头上。想到这里,哭笑不得。
汉辰没有再留宿在子卿家,怕是多有不便,去四国饭店住下。
回到房间刚要更衣洗漱,西崽进来递了张字条,说是有一位小姐来寻过他,留下了张字条。
汉辰心里暗自寻思,是谁会寻他到了这里?
第72章 红杏出墙
汉辰展开字条,是露露留下的。
里面只是说,她来到北平,听说汉辰也住在四国饭店,特地来拜望,却没能见到很遗憾。
汉辰笑笑,看看表,时间已经不早,便在那个字条上写了几个字,让西崽送给露露,约露露明天晚上吃饭。
西崽离去,汉辰去浴室泡澡,一身的疲倦。
这间浴室的格局十分眼熟,他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一面落地的镜子墙,显得浴室空间很大,灯光反射,整间浴室光线明亮,每个角落都被照得十分通透一般。
伺候在外面的副官小昭听了屋里很久没有水声,谨慎地问了句:“司令,你在里面还好吗?有什么吩咐吗?”
汉辰这才被唤回记忆,拘谨地应了声:“不~不用。”
拧开水笼头,汉辰记得小弟的房间也有落地的镜子墙,照得人无处遁迹,尤其是中国人保守的思维,更不易接受将浴室里的一切曝光。杨公馆小楼的营造,他基本没有花心思,都是玉凝在张罗做主。那时候龙城外有中央军压境讨伐,内有灾患不断,当新楼竣工,他在玉凝的陪同下走进这新宅时,对玉凝大发雷霆。这楼房的设计大胆之极,色调夸张不循中国人审美观的常理。西式的公馆楼房汉辰见过很多,就是平日头脑西化开放的胡子卿在奉天的家也不会放肆到这个样子。汉辰当时就决定将这楼重新建,尤其是小弟的这间浴室。
玉凝也被他气得同他大吵,责怪汉辰思想保守,西方这种淡蓝色的磁砖浴缸和镜子墙都是很时髦的建筑装潢。想到同玉凝新婚后确实冷落了她,自己一直忙于公务,家里都交给了玉凝。汉辰也不好再多责怪,于是做了决定,将这套房间给了小弟汉威住,将书房隔成了娴如的祭堂,他和玉凝选择了祠堂旁边的一套房子住。
小弟汉威对新家十分满意,高兴得泡在浴缸里就不肯出来。小弟哪里知道那蓝色的大浴缸是玉凝特地设计在浴室准备泡鸳鸯浴的,如今只能被小弟独占。
搬进新家时,小弟进到他卧房的浴室惊声尖叫,张开的嘴都闭不上,激动得抱了玉凝又蹦又跳,还慷慨地说:“这个浴缸是最大最漂亮的,哥哥姐姐想泡澡,就来乖儿的浴缸吧。”
听了小弟大方的话,玉凝看了他一眼,哭笑不得。
汉辰望着屋里弥漫起的水雾,换下衣服进了浴缸,望着那面玻璃墙,脑子里总浮现一个身影,那是已故的父亲。
汉辰晃晃头,极力不让自己去想,但稍一怔神,父亲的身影就又会站在那面镜子墙中。
汉辰闭上眼,虽然水很热,但是后背还是觉得寒凉。
那年,也是在饭店,也是有面镜子墙。那是他头一次面红耳赤的发现天下竟然有这样夸张的浴室,他立在镜子中呆望着自己。那是民国八年,五四运动后,他应了华总统之邀来北平帮忙秦立峰二哥平定大局。那年他十八岁,比小弟如今的年龄大两岁。但父亲当年对他冷酷令他心寒,对了那面镜子墙,他轻轻地抹去水汽,望着遍体伤痕的自己,心里难言的苦痛。
如今,一切都成了往事,那令他曾痛不欲生的两年,曾经怀疑自己是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而随了父亲辞世,他逐渐的发现,不用自己出面去顶起龙城家里家外重担的日子,怕还是最快乐的日子。
小弟,这个词浮现在脑海时,汉辰忽然想到了小弟乖儿,小弟任性调皮,这回赌气避开了自己。在军校扑了空回到家中,听说小弟躲在了家里两天,汉辰真不知道该是恼是喜。这个小弟呀,竟然开始和他这个哥哥斗智斗勇了。
汉辰笑笑,起身用松软的大浴巾擦头,迈出浴缸的瞬间,水波荡漾,恍然又看见小弟咯咯的笑着,嬉闹的从他腋下溜滑进浴缸,扑起水花溅了他一身,然后俏皮地笑。那笑容甜美,乌亮的眸子满是亲昵讨好,汉辰忍不住伸开臂膀从水里拦抱起湿漉漉的乖儿,而这回伸手一拦,却是空挹了一把温热的水。
“司令,有访客。”小昭在浴室外敲门,汉辰忙将浴巾裹在腰上问:“是谁?”
“是金露薇小姐来拜会司令。”
汉辰慌忙应了声:“请她厅里稍候,我这就出来。”
似乎人已经走到眼前一般的羞怯。
汉辰匆匆套上小昭递进来的换洗衣服换上,擦干头发,整理周身装束一丝不苟,然后稳步来到客厅。
露露站起身,依旧是容貌清丽,淡妆素雅,发髻上插了朵兰花,一身横条暗纹的紫色旗袍,披了件白色的线衫,衬托出腰身玲珑。
露露朱唇微动,却未言先笑,腼腆道:“杨大哥,没有打扰您休息吧?”
“没有没有,是我怕打扰你,所以才约你明晚共进晚餐。”汉辰请露露坐下,自然地问:“怎么来北平了?听说你去西京了。”
露露窥了眼汉辰,又躲开目光说:“西京,露薇去过了,得知杨大哥第二天要到西京同何总理会晤的消息,露薇就安心离开了。想到该是Eddie他三个月的忌辰,所以来了北平扫墓。”
汉辰凝视露露,目光中在揣测露露话里隐晦的含义。
汉辰顿声问:“你去西京,是去打探我的消息?”
露露嫣然浅笑,微颔了头道:“是,岂止担心,牵肠挂肚。凝姐姐夜不能寐,露薇也无计可施,所以去西京寻些朋友打探周旋。还有,露薇去过广州,好在同广州政府的贺先生有些交往,带了些龙城七爷办祭奠的消息给他。”
露露望着汉辰,诡笑,垂头,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十分俏丽。
汉辰明白了定然是露露去到贺先生那里使用疑兵之计,虽然贺先生那种狐狸未必能中计,或许还会给露露带来风险,但是露露这份心是难能可贵的。
“还有,司令见的一盆紫菊花,是露薇送的。”
汉辰惑然望了露露,心头微动,嗔怪说:“太危险了,你怎么自己冒险呢?”
露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