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汉朝-第2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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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知道,来歙挥剑刺隗嚣不成,准备要被砍杀时,是隗嚣的将领王遵把他救了。隗嚣更没想到,来歙回去后,竟然策反王遵投了刘秀。王遵投降后,刘秀给他布置一个任务,叫他策反驻守陇山的将领投降。
隗嚣派去驻守陇山四大隘口的是他的四大门将。其中有一个叫牛邯,负责守瓦亭(今宁夏西吉县东南)。牛邯和王遵曾经是隗嚣部队里的老同事,而王遵的策反目标正是这个曾经的老战友。
王遵给牛邯写了一封信。很快就有回音了,牛邯愿意投降。接着,刘秀不费吹灰之力,仅靠游说工作,隗嚣的十三员大将、十六个属县、十余万部队全部向刘秀投降。
吃里爬外年年有,可是今年特别多啊。隗嚣在略阳城外闻听诸将领被策反,心都凉透了。于是他放弃攻击略阳,放弃了率领的部队,只带一家老小及数个卫士跑路了。
公孙述派来的部队看看隗嚣拔腿跑了,也不想玩了,只好撤军。于是乎,略阳城解围,被围困多月的来歙,犹如从地狱爬出了阳间,见到了头顶上灿烂无比的阳光。
刘秀的这个阶段性胜利,是建立在来歙无比顽强拼命的基础上的。刘秀为来歙举行了庆功宴后,继续前进。然而刘秀也不狂追,而是给隗嚣下了一诏。
他告诉隗嚣,你现在放下武器,还来得及和你儿子见面,而且我也保证你安全退休。如果你非要学什么英布,那也随你的便。
英布,早年是个劳改犯,被送到郦山脚下劳改,替秦始皇修墓,他的脸被刺花刻字,后人又称他为黥布。他脸被刻字后不悲反乐,逢人就说,算命先生说他刺字以后,必定为王。
后来,他率众劳改犯逃跑,投奔了项羽。项羽能够破釜沉舟,一战成名,多亏英布前锋打得猛。再后来,楚汉相争时,刘邦派人游说,英布改投刘邦,被封为九江王。可是,平定天下后,刘邦对异姓诸侯王清算,英布见状就先下手为强,反了刘邦。可后来兵败逃亡,还是被人暗杀了。
当年,英布敢造刘邦的反,是因为他看刘邦六十多岁了,而患病在身,奈何不了他。而刘秀把隗嚣比作英布,仿佛就要告诉隗嚣,当年英布那么猛,刘邦年老多病,照样把他摆平了。今天我刘秀四十不到,精力旺盛,要搞平你这个连英布都不如的人,那实在是小菜一碟。
刘秀这不是吹牛,也不是摆谱吓唬,而是要动真格的。刘秀等了很久,隗嚣仍然不来投降。刘秀说到做到,派人将隗嚣派来当人质的隗恂斩了。同时,派吴汉及岑彭二人率军,包围隗嚣,准备歼灭。
然而,正当刘秀磨刀霍霍,准备诛杀隗嚣时,突然从洛阳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有人在后院造反了。造反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造反像传染病一样,迅速传播,正朝着洛阳城扑来。
原来是这样的,先是颍川郡乱民造反,攻陷数县;接着造反情绪扩大,刘秀驻守河东郡的部队也跟着叛变。颍川郡距离洛阳城航空距离只有一百一十公里,河东郡距离洛阳城也是一样的距离。刘秀精锐部队全都派上前线,如果两支造反部队席卷洛阳城,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刘秀又想起了西征前光禄勋郭宪拦路斩缰绳的事。看来,人家郭宪根本就不是作秀,他看人捏事还是很准的,洛阳城根本就离不开他。
刘秀决定返回洛阳。返程前,他给岑彭去了一封信,告诉他,搞定隗嚣后,就迅速南下,直捣公孙述老剿成都。
搞定隗嚣,这是个使命,同时也是个艰难的技术活。岑彭和吴汉都在冥思苦想着。然而不久,苍天就赐他们一个天大的良机。两人一看,喜出望外。好了,他们知道该怎么对付隗嚣了。
隗嚣弃略阳城后,直奔西县(近甘肃省礼县东北)去了。他之所以跑去西县,不是西县城多么牢固,而是驻守西县的将领绝对靠谱。此人名唤杨广,是隗嚣属下的老将军了。马援曾经给这位杨老将军写信,想策反他投降,结果什么回音都没有。
可见,无论多烂的西瓜园里还是有一两个中用的西瓜的。
对隗嚣来说,杨广将军不仅可靠,而且能打敢战。所以,吴汉和岑彭包围西县后,都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天要亡隗嚣,鬼神都挡不住。不久,杨广将军病逝,弃隗嚣而去了。
孤零零的隗嚣,看着西县城外虎视眈眈的刘秀兵,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心情油然而生。人生多荒谬,晃然一瞬间,英雄变狗熊,末路任刀追。如果没有意外,西县将是他的葬身之地。
西县的确是个埋葬隗嚣的好地方。吴汉也是这样想的,岑彭更是这样想的。
两人都认为,杨广死了,隗嚣就是个弃儿,让一切恩怨都在这里画上句号吧。于是两人马上分工,吴汉攻城,征南大将军岑彭率人上山阻断谷水灌城。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相信来歙看到这一幕时,心里肯定特别解恨。但是,来歙可能都没想料到,就像隗嚣当初围打略阳城一样,貌似稳当的歼灭战,竟然出了个大意外。
官场有云:问题出在前三排,根子全在主席台。刘秀要将他的将领召来开会,他坐在主席台,吴汉和岑彭肯定在前三排。如果这样说的话,这场大意外根子不在主席台,问题全在前三排。根子呢,出在吴汉身上。
当初,刘秀要亲自率军征伐隗嚣,有诸多因素。其中一个主要原因,说出来都没人相信。光禄勋郭宪说,东方不稳,洛阳城离不开刘秀。可他并不知道,隗嚣狡猾强悍,前线也离不开他。如果他不上前线,他那帮将军可能就要乱套吃败仗了。
自刘秀起兵以来,将军们的意见刘秀不听,从来没吃过亏。可是如果将军们不听他的话,多数是要吃亏的。当初,邓禹建功心切,刘秀劝他别急,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结果邓禹不听,犯了冒进主义,攻打赤眉,屡战屡败。
现在,吴汉又成了第二个不听领导话吃大亏的将军。
洛阳城告急,刘秀返程前曾再三告诫大司马吴汉,说他指挥的那支部队,都是各郡临时组织的民兵,战斗力不强不说,更可怕的是这个庞大的群体,每天都要在前线啃掉不少珍贵的军粮。而前线军粮所存不多,陇山路途遥远,崎岖难走,军粮也不好运。人多不一定好办事,反倒是累赘,不如打发一部分人回家,留下精锐攻打隗嚣。这样的话,可以保证战争的质量。
然而,刘秀走后,吴汉把这话当成了耳边风。吴汉认为,刘秀担心西县久攻不下,军中缺粮,士兵就会逃跑,军心就会不稳。到时,西县不但拿不下,反将自己拖垮,这话在杨广活着的时候可能是成立的。可是现在,肯定不成立了。
很简单,隗嚣孤军无援,只要他一鼓作气,短时间内拿下西县肯定不存在缺粮的危机了。
吴汉很自信。可问题恰恰就坏在他太自信上。
事实上,吴汉就是想替自己争口气。可惜的是,这口气争错了。他并不知道,隗嚣尽管很烂,但还不是烂骨头,一啃就可以吃下。他攻打来歙不成功,却很成功地学到了来歙的守城精神。一天天过去了,吴汉紧攻猛攻急攻,就是拿不下他。
危机却在逼近吴汉。吴汉部队攻城不下,军粮开始紧缺,有一部分吃不饱的士兵就当了逃兵。接着,逃兵越来越多,军心浮动,严重地影响了攻城战斗力。
此时,吴汉只有寄希望于岑彭了。
事实上,岑彭也很着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要淹没西县,一两天肯定也是不行的。俗话说,好骨头要慢慢啃。啃了这么多天,也差不多了。大约估算一下,水位距离城头也就只有一丈余了。再等等,隗嚣就做水鬼了。
当初,隗嚣围攻略阳城的时候,可能也这样对自己说,再等等,来歙就成略阳城的水鬼了。可事情就坏在再等等上,刘秀策反他部将投降,让他紧张得飞快逃走了。
历史是多么惊人的相似。就在岑彭说再等等的时候,隗嚣的援军来了。
此时,隗嚣属下大将王元等人率五千兵前来救驾。隗嚣很江湖,属将王元却是个兵油子。他一见吴汉军多,敲锣打鼓,叫士兵诈喊隗嚣百万大军赶到。一时间,吴汉部队不知如何应对,都惶恐不安。
正当吴汉军手忙脚乱时,王元率兵杀入吴汉军中。吴汉军本来很疲了,饭又没吃饱。王元那五千兵犹如狼进了羊群,杀气冲天,硬是撕开了一条血路,冲进了西县。然后,王元护着隗嚣,杀出城外,另投他处去了。
大鱼明明都要蒸熟,竟然还是被猫叼走了。看着隗嚣绝尘而去的背影,吴汉郁闷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此时,吴汉军的军粮已经吃完,不得不撤军东还。另外一支由耿弇和盖延率领的部队也跟着吴汉沿着陇山撤军。
然而,当隗嚣闻听吴汉要撤军,却不干了。吴汉和岑彭差点就要把自己焖熟,煮着吃掉。这个刻骨铭心的大仇不报,还留到何时。于是隗嚣决定反击,追杀吴汉。
吴汉和岑彭分工,由吴汉率军继续撤,岑彭断后。在岑彭艰苦的阻击下,隗嚣还是没咬上吴汉,吴汉等人安全撤回了长安。但是,东汉这回出征,又白跑了。东汉部队撤走后,天水郡等诸多郡县再次落入隗嚣手里。
事实上,刘秀此次西征,并没有白忙活。经过此役豪赌,隗嚣貌似跟刘秀打了个平手,实际上也输得差不多了。隗嚣元气大伤,卧床不起。不久,他带着无限悲愤终于蹬腿升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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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卷土重来
事实上,隗嚣一半是气死的,一半是饿死的。人在做,天在看,隗嚣造反后,天水郡等地遇上灾荒。作为一方诸侯,隗嚣逃难路上,比当年刘秀被王郎追杀时好不到哪里去,只能勉强吃到些许稀饭。
隗嚣死后,大将王元等人拥护隗嚣幼子隗纯继承王位。公孙述阴魂不散,再派军队前来支持隗纯。他们都像防恶狼一样,防备着刘秀再次扑来。
与此同时,大司马吴汉等人灰溜溜地撤回长安后,准备挨批。但是,刘秀什么都没说。
没说什么,并不等于什么都没做。长眼的人一眼都能看出,此次西征隗嚣的人,最大的赢家不是刘秀,不是隗嚣,更不是吴汉、冯异等人。而是那个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来歙表哥。
回想一下,来歙表哥只凭五千兵,顶住了隗嚣数万军队的数月进攻。从春天打到秋天,可谓打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境界。这种绝无仅有的守城之道,让诸将都长了见识。
现在,刘秀要做的就是重新调整军队领导指挥权。任命来歙全权指挥驻守长安的部队和将军,太中大夫马援为其副手。
来歙表哥得到军权后,立即给刘秀上书,建议再次西征。他这样告诉刘秀:天水郡等陇西一带正在闹饥荒,隗嚣集团军被我们折磨了一遍,残余所剩无几。我知道国家目前很困难,你要办的事也很多。但是,无论如何,你都要拨给我足够的军粮,率军西征,一举剿灭隗纯,巩固我们的战果。
来歙上书后,很快刘秀就批复了。他同意来歙率军西征,同时为西征准备了六万斛军粮。
公元33年八月,来歙率征西大将军冯异等五位将军,向天水郡再次发起了进攻。
一眨眼,一年就过去了。这一年,包括来歙等征西将军打得很猛,也打得很苦很累。在诸将中,拼得最苦的可能是战争劳模大树将军冯异。冯异的任务就是阻击公孙述派来支持隗纯的部队。奋斗了一年,终于把对方消灭了。
打掉了援军,冯异又马不停蹄地攻打隗纯。人生在世,吃不完的饭,打不完的仗。打了一年有余,将士们累得骨头架都要散了,眼前这战争也不是特急,将士们请求冯异,可不可以让他们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再来打。
可是冯异却说,不行,现在就打,必须打,赶快打,不能讨价还价。
此时,隗纯等人正躲在冀县落门(今甘肃省武山县东北洛门乡)。想想,也挺为这小子悲伤的。才接老爹的王位没几天,竟然被冯异这种战争疯子、真正的战场劳模盯上,还有活路吗?
绝望的隗纯带着绝望的心,决定跟冯异拼一场绝望的战役。双方激战数日,精力旺盛的冯异没有拿下落门。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不幸的是他长年征战,身体严重透支,终于病倒了。
不久,冯异军传出一个让刘秀无比悲伤,却让隗纯大呼苍天有眼的消息——冯异病逝了。
冯异,东汉开国名将,字公孙,颍川父城(今河南宝丰东)人。绰号大树将军。死因,过劳死。死于公元34年夏天,谥号节侯。
死者已矣,生者不息。八月二十五日,刘秀来到了长安。
刘秀不是出来参观旅游的,而是前来督战的。尽管经过第一次的狂风乱扫,第二次西征并不轻松。冯异累死了,其他将领也没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