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唐再续-第2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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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披上了战阵之上才需要的红底黑披风。虽然未曾携带长兵,腰间的横刀却是战刀,根本不是仪刀形制。
李曜历来就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就是能将他刻意散发的气质最大化,让身边的人对他身上表露出的气质感觉极其直观。他如今也是久经战阵,此时一身戎装,面色冷然,一股肃杀之意顿时弥漫开来。
李克用瞥了一眼自己侧后处摆着的一柄横刀,沉声问:“正阳一身戎装,可是欲行杀伐之事?”
李曜傲然一笑:“大王所言甚是,儿正欲今夜动手!”
第209章 出镇河中(十三)
李克用独目中杀机猛然暴涨,森然反问:“今夜动手?”
李曜微微笑道:“正是,今夜万事俱备,正是动手良机。更何况,朱温还送来一份大礼,今夜若不动手,今后再想觅得这般机会,可就难了。”
李克用听得心凉如水,心中只是怨愤:“我如此待你,恩宠无两,你却这般轻易便被朱温一言说动,竟要杀我夺位!”
他心中虽恨,却并不惊慌,只因李曜此时孤身来此中军大帐,他自信凭自己的勇武,足以在李曜牙兵赶到之前将他擒拿。只是这时,他毕竟还有一丝寄望,微微沉默,低声道:“朱温送的这份大礼想是极重,竟能让你动心!”
李曜仍然面带微笑,点头道:“朱温将儿代州老家那不成器的三兄找到,不知许了他什么好处,竟要他来做说客,想教儿临阵叛变,杀大王而自立。”
李克用一听,觉得这话有些问题,旁边盖寓反应比李克用更快一些,立刻问道:“那么你待如何?”
李曜哈哈一笑,摇头道:“大王待某恩重如山,儿非刘仁恭那等狼心狗肺之徒,岂能做出这般丑事?”
李克用愕然一怔,追问道:“那你方才说什么大好良机,要今夜动手?”
李曜也自一愣,然后恍然,笑道:“却是儿说得不够清楚。”他微微一顿,解释道:“儿见李晡前来说间,本欲将他拿下,送呈大王座前听候发落,恰巧斥候有紧急军情来报,于是托言而出,一问才知,原来国宝日夜兼程,今日上午便攻到洛阳,洛阳城中只道此时西有陕虢,韩建不敢妄动;北有朱温大军已然占据蒲州,我河东精锐在外,也不能对其有甚威胁,因而防御极其松弛,国宝领开山军杀到洛阳城下,洛阳守将还全然不知,待他传令关闭城门之时,国宝已然杀进城内洛阳于今日午间便被攻克,守将徐怀玉只身走脱,洛阳令谢瞳在家中被生擒!”
李克用这时已知李曜所说的动手,并不是拥兵自立,闻此言顿时大喜:“国宝果是一员良将,敬思有后矣!”
李曜笑着点头,继续道:“他午间得手,便发信隼传讯而来,如今不到六个时辰。某料朱温得讯大约要在明日清晨,是以今夜我军便可早作准备,于丑寅之交(无风注:凌晨三点左右。)发动奇袭,除掉渡河、抢滩,以及汴军水寨向蒲州报警的时间,朱温多半会在几乎同时收到洛阳丢失、水寨危急两个消息,这时的朱温便只能选择匆匆夺路而逃。我军须得用最快的速度整理过河之军,继而乘势掩杀,如此汴军能不大败?”
李克用哈哈大笑:“好,好得很!如此一来,蒲州再入我手,已成定局!不过,那李晡小儿,你又是如何处置的?”
李曜脸上露出一丝嘲弄地笑容,道:“李晡此人,色厉胆薄,好勇无算,某原觉得此人去留死活皆是无足轻重,却忽然想到,便是废物,也有废物的用法。于是将计就计,让他回去稳住朱温,就说某对他东平王的提议颇有兴趣,只是大王威严卓著,是以不敢轻动,若要一举成功,必须找机会亲自领兵”
李克用微微蹙眉:“你这不是已经亲自领兵了?”
李曜笑道:“话虽如此,朱温却不知道,虽然按说他也该知道一些消息,但以此人之多疑,岂能度量大王器宇?他心中定以为大王不过是跟他玩了一出障眼法罢了。”
李克用一向自诩英雄,听了这话格外受用,捋须颌首,笑道:“不错,偷锅贼小人之心,如何查知孤王器量。那你便如何哄骗那李晡小儿?”
李曜道:“儿说,明日上午,儿会亲自领兵去攻水寨,但兵行河上之前,便会如他所请,反戈一击云云。”
李克用一时不知李曜这般安排用意何在,捋须沉吟,却不开言。盖寓听了许久,算是听出点名堂来了,只是仍有疑惑,不禁皱眉问道:“为何要说明日一早?说今晚不是更好?兵法云:虚者实之,实者虚之。我军今夜奇袭为实,正阳假意进兵为虚,正阳只须将这虚招告之朱温,他便以为今夜我军攻袭水寨不过是佯攻,对此更无防备,岂不更好?”
李曜点点头:“不错,若以平日来看,这般做法确实极妙,只是此番事关重大,某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更加慎重一些。这是因为,朱温身旁还有敬翔在,敬翔此人曾在某手中吃过大亏,如今对某必然防范颇深,未必全信李晡回报之言。而他若不能全信,则必然会命水寨守将一方面装模作样准备应付我军佯攻,配合我军做戏,而另一方面,他也必然会命水寨守将全力戒备,以防某假戏真做。某历来坚信:天下好赌之人,永远不会有真正的赢家,是以此番既然有这等危险,终究是不赌为上,因为唯有不赌,才是真正的永远不输。”
盖寓听完,也是哈哈大笑:“正阳这话说得好,当真不像冠弱郎君。不过,也惟其如此,大王才能放心将我河东精锐如此尽付你手!”
李克用听完李曜的话,先前的怨愤早已烟消云散,又听盖寓如此一说,更是满心欢喜,捋须点头微笑:“不错,错非正阳这般忠贞谨慎之人,孤岂能托付如此重任?”
李曜这时便不好再说话了,只是垂手一旁,等李克用做出最后决断。
李克用看了盖寓一眼,后者微微点头,李克用放下心来,道:“正阳既然计划妥当,此事便依你之计办理。待得丑寅之交,由你全面指挥此战进行,孤在营中为你坐镇。”
李曜抱拳道:“遵大王教令!”微微一顿,道:“若大王别无吩咐,末将便先下去布置作战了。”
李克用笑着点头,摆摆手:“去吧,好好安排,孤信得过你。”
李曜再次拱手道:“谢大王,末将告退。”说着退后三步,这才转身掀开帐门,出了帐外。等他走出中军范围,到了自己帐中,才猛然把头盔扯了下来,用力在额前颈下抹了抹,旁边的憨娃儿见了,不禁一怔,奇道:“这大冬天的,郎君戴个头盔也能热出一身汗?”
李曜深吸一口气,不答这话,却将头盔朝他一仍,吩咐道:“传令诸将,来我帐中议事!”
憨娃儿脑筋简单,不疑有他,结果头盔,应了一声:“好嘞!”将头盔在一边挂好,便匆匆去了。
李曜一下子松了气势,软软地坐倒在自己的锦垫上,长出一口浊气,低声自语:“好险”
第209章 出镇河中(十四)
乌云蔽月,朔风如刀。黄河西岸,河东军营地一如往日,只有星星点点的几处灯光,倘若在大河对岸望来,根本就是一片漆黑。
而在营地上游数里处的岸边,不知何时已然临时停靠了足足几十艘大小船只,岸边静静竖立着老大一片人,黑夜中看不清楚,只能看见黯淡的夜光中,他们身上的盔甲泛出幽光。
李曜身着漆黑的冷锻精甲,背罩一袭红底黑披风,腰间挂着军械监特制的横刀,身边站着两员魁梧大将,其中左手一人帮他拿着未曾戴上的战盔,右手一人帮他拿着长枪。夜色深沉,看不出二人模样,只是同样高大魁梧。李曜已是八尺有余的高个子,他们二人却比李曜还高出小半个脑袋。
看着两三百名冒着冰冷刺骨的河水在浅水岸边赶建临时码头的士兵,李曜忽然转头道:“袭吉先生,今夜下水赶建临时码头的这些工匠,此战结束后,每人增发十日薪酬,按战时薪酬增发。”
旁边不远处立刻传来李袭吉的声音:“掌监放心,仆已记下。”然后略微增大音量,朗声道:“呔!诸位水运司匠人仔细了:掌监有令,此战结束后,每人增发十日战时薪酬!”
毫无疑问,不论任何时代,涨薪加酬都是受欢迎的,此时自然也少不得一阵欢呼。
李曜面色不变,仍是平静如水。又过得片刻,临时码头基本已经搭建完毕,李存审匆匆过来,抱拳道:“正阳,步骑妥当,这码头也似搭建好了,可要开始渡河?”
李曜微微摇头:“再等等。”
李存审微微迟疑,问道:“按此前之计,此时差不多该发动了。正阳可是还有别的准备?”
李曜早知道李存审是聪明人,虽然他未能料到自己的安排是什么,但从刚才这句“再等等”就能猜到还有别的安排,其精明已经可见一斑。
此时此刻,李曜也无须再掩饰什么,点头道:“某此前已命国宝攻克洛阳之后,只休整半日,立刻弃城西归陕州,而后渡河北上,截击朱温。”
李存审眼珠一转,震惊道:“正阳豪气!莫非此番竟欲一战而置朱温于死地?”
李曜面色如常,抬头看了一眼乌黑的天空,轻声道:“试试看吧。”
李存审却有些激动起来,语气略显亢奋:“看来正阳是料定此渡河之战朱温必败,败后因王珙的原因,以及地形、战况,只能先渡河南下以图收复陕州,然后与汴州方面一道夹击洛阳而正阳你一开始就没打算守住洛阳,因此拿下洛阳之后,一是震慑汴州不敢轻举妄动,二是调动朱温必须撤兵救援,而国宝却领开山军悄然西归陕州,神不知鬼不觉地北渡黄河,在渡口或者朱温必经之路上截击!如此一来,朱温南撤心切,一定会一头撞上早有准备的开山军,而开山军乃我河东精锐,连胜之后更是士气冲天,遇到朱温败兵,纵然兵力并不占优,却胜在以有备算无备,且可以发动突然袭击,让骑兵的撕裂战线能力发挥到极致”李存审越说越兴奋,搓手道:“正阳真是神算,此计最关键之处有两点:一是,我等此番渡河之战必须取胜,打得朱温不得不走,而且其军被我等打得越散,则国宝方面取胜的机会就越大,越有可能将朱温留在河北,再也回不去!二是,这连环计最要紧之处,便在于我河东主力与开山军的协同,其时间要算得极准!”他长叹一声,不知是惊、是喜,还是松了口气:“错非正阳你,换了别人来,谁敢定下如此精妙之计?要知此计一旦成功,战果必然无比辉煌,而这其中的难度,却也当真是难如登天呐。”
李曜心道:“这也就是没有手机、电话那种后世的高科技,要不然这算个毛线。不过话说回来,在这种古代作战中把时间卡得这么精准,可能我还真算是开了个先河了”这心思只是一闪而过,立刻又警醒自己,别仗着某些方面的思想比古人超前就觉得了不起,骄兵必败之说,可是不分古人后人的!
当下依旧沉着脸,点头答道:“此策若说精妙,其实并不敢当,因为但凡兵出于外,总有这般那般意外,是以寻常将帅,很少将时间定得这般严苛,而某这一次多少也是有些侥幸心理,希望苍天有眼,不要有甚意外吧。”
李存审听了,也不禁将喜色收了收,肃然点头:“我河东勤王败寇,再定江山,愿苍天有眼,使正阳此策大获全胜!”
他话刚说完,便见李嗣昭匆匆走来,面色少见的严肃。李曜面色虽然不变,心中却是一紧,问道:“可是信隼到了?”
李嗣昭面色有些紧,拿出一张草黄色纸笺递给李曜:“国宝按时西归陕州,这一节上并无问题,只是他说,走的时候恐怕城中还有朱温余党未曾清理干净,他弃城而走的消息,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往河中、汴州两处传出。”
李曜接过信笺,旁边那员高大的将领划亮一根火折子,让他就着火光看了一眼。此时才发现,这为李曜捧枪的将领年纪甚小,长得虎头虎脑,面有刀疤,竟然是阿蛮。
李曜匆匆看完,并未出现什么惊色,反而目中杀机一闪,冷笑一声:“洛阳,朱温得之久矣,半日时间哪能将其余党清理干净?这等情况,某早有预料,不足为惧。只消国宝按我计划行事,此番便是大势已定,待朱温收到这消息之时,他已然败了!”
李存审与李嗣昭见了李曜眼中的杀机,都不禁心中一凛,又见他说得这般肯定,料来以他的个性,此事怕是已然十拿九稳,当下也算放下心来。
李曜既然得知自己开山军方面行动顺利,自然再不迟疑,忽然手按横刀,开声一喝:“众将听令!”
只听得铠甲叶片挤动的金属声响成一片,周围将领黑压压单膝跪下二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