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唐再续-第1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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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腹剑”即由此而来,比喻嘴甜心毒,阴险狡诈。这个成语在中国可谓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但要说起李林甫这位“弄獐宰相”的另一个著名的典故,恐怕就知之者寡了。
自古,宰相固然不一定必是饱读诗书的大学者,但一般也不会太差,然而李林甫的水平却差到了惊人的程度。且不说相府平常公私文书往来自然有文士(类似于今天的秘书)代笔,但问题是别人代笔之后他还不认得,由此,闹出了不少笑话。
有一次,选人严迥的公文判语中用到了“杕杜”二字,李林甫不认识“杕”字,于是就转身随口问一旁的吏部侍郎曰:“此云‘杖杜’,何也?”吏部侍郎见他误将“杕杜”念成了“杖杜”,闹出了常识性错误,但作为下属又不敢去当面纠正,于是只好装聋作哑,俯首不语,现场气氛好不尴尬。其实,“杕(dì)杜”是《诗经·唐风》中的篇目,这在当时是刚刚进学的蒙童都熟知的,而贵为大唐国相的李林甫却居然不认识。
其实,不懂就不懂,只是不要装懂就好了。至圣先师孔圣人不也曾经说过“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吗?但孔夫子此话的意思是不懂就要谦虚踏实地学习,而权相李林甫却不仅不懂,还不学习,而且还要附庸风雅。
于是又有一次,他的小舅子太常寺少卿姜度喜得贵子,这回李林甫打算亲自卖弄一番,就没有让手下的秘书代笔,遂即兴手书庆贺曰:“闻有弄麞之庆”。恰值这天来宾贺客满堂,大家一看不禁掩口哑然而笑,但因为是当朝宰相的“墨宝”,在场的来宾是不敢公开大笑的。其实,这“麞”亦作“獐”。原来在《诗经·小雅·斯干》中有句曰:“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诗意是祝所生男子长大成人后成为王侯,后人因此称生男为“弄璋”。而不学无术的李林甫明明不懂这个典故,却还想要在大庭广众之前卖弄一下斯文,于是硬生生地就将“弄璋”误写成了“弄麞(獐)”。而这“獐“却原本是一种山林野兽,按照他的贺词,意谓“祝贺你们家生了一个小獐子(野兽)。”因此,来宾焉有不笑之理!而这原本也是当时封建社会上私塾的小小蒙童都懂的知识,根本不算什么生僻之典,而贵为泱泱大唐帝国宰相的李林甫却居然给弄错了,所以贺客们这才不禁掩口哑然失笑。而弄性尚气、弄巧成拙、为蛇画足的权相李林甫也因此笔误而贻笑当世、万世“不朽”了。对于这个有趣的史实,宋代大文豪苏东坡曾在其所作的《贺陈述古弟章生子》诗中写道:“甚欲去为汤饼客,唯愁错写弄麞书。”
李林甫这样的水平,在士林之中自然名声好不了,连带着他的后人如李袭吉这样本身的确有大才之人,一开始籍籍无名之时也常常被人笑话和看不起。
李袭吉一进门,便看见两名年轻男子立于屏风之后,见他进来,立刻拱手笑道:“贵客气度非凡,敢问可是李明府当面?”
李袭吉连忙拱手,客气道:“哪里哪里,某便是李袭吉,二位?”
面相秀气的那年轻人笑道:“此处某为主人,还是某来介绍吧。李明府,学生王秦,字燕然,不知明府可曾与闻?”
李袭吉忙道:“原来是王郎君当前,自然听过。”
王笉笑着微微侧身,介绍道:“这位乃是飞腾军李军使,尊讳不敢妄称,其字正阳是也。”
李袭吉吃了一惊,忙问:“竟是李飞腾当前?久闻大名,如雷灌耳!”
李曜听了这句,差点下意识上去伸手准备跟他握手,好容易憋住了,才笑道:“李明府客气了,久闻明府才高八斗,可惜无人引荐,不敢冒昧登门拜访。今日燕然贤弟深知我心,特请明府前来一叙,以述心怀,还望明府不吝指点。”
第144章 李曜举贤(中)
李曜这边与李袭吉相谈甚欢,两个人一边在王家后院的某处阁楼对弈,一边谈古论今,王笉笑吟吟地在一边陪着,时不时插上几句。她惯会与文人雅士相谈,随便穿插几句,便能将气氛调动得热切起来,这一局棋下完,李曜与李袭吉居然就谈成了多年故交一般。
待用罢了晚餐,李袭吉正要告辞而去,忽然来了王家家仆匆匆传讯,说是节帅王府派人来寻李军使。
李曜与李袭吉一同出了中庭,来人却是李克用身边的一位牙兵小将,那小将看了一眼李袭吉,似乎是认得他,不过却也没打招呼,直接对李曜拱手道:“飞腾,方才南边传来消息,似乎汴州出了什么事情,大王请飞腾前往王府商议。”
李曜微微诧异,本以为李克用是决定了对李存信的惩处方案,却不料竟然是朱温那边出了事。不过朱温是李克用第一号大敌,既然是事关朱温,李克用自然是很重视的,那么他也不能不表现得似乎很重视的模样,连忙脸色一肃,道:“好,某这就随你前去,劳太尉引路。”
路上,李曜思来想去,才想起最近朱温那边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情。却是之前汴军收了粮食,也整顿好了地盘,便按既定方针出兵,首先由庞师古和葛从周带兵对兖州进行了试探性地进攻,这就是先不对兖州发动主攻,而是不停地出兵对泰宁军辖境进行骚扰,以达到调动疲惫敌人兵力的目的,从而为汴军发起总攻创造有利条件。
这次进攻由于计划周全,战略得当,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庞、葛二人一路带兵绕过兖州,到达曲阜,将大营扎下,又分兵去打齐州(今济南),引得一路上的州县频频告急,而朱瑾只得不断发兵营救,结果又屡为汴军所败,最后只好退守兖州。
等汴军对兖州东部的骚扰持续了一段时间,初步达到了疲惫敌军的战略目的之后,朱温才正式亲率大军,正式出兵郓州,扎营于郓州城北七十里外的鱼山。而与此同时,庞师古也将营盘扎在了郓州南部的梁山,与朱温部遥相呼应,从而形成了对郓州南北夹击之势。此外,则由葛从周另率一部,进逼兖州,以牵制兖州方向的兵力。
这个出兵计划与敬翔那五个原则之中“攻郓州、围兖州”的战略部署稍有出入,但是也并不矛盾。因为他那五点原则的主要意思,就是集中优势兵力,于正面同时进攻郓、兖二州,使朱氏兄弟不能将兵力集中于一处,以达到逐个击破的目的。那么,究竟是“围兖州”还是“打兖州”,这就只是战术层面的问题了,可以按照实际情况,充分做出相应的安排或者改变。
果然,这一战略部署极为奏效,面对着汴军咄咄逼人的进攻,朱瑄、朱瑾只能三分兵力,一部由朱瑄带郓州兵迎战朱温,另一部则有朱瑾带兖州兵赴援郓州,剩下的一部则由朱瑾手下大将张约带部分兵马迎战来犯兖州的葛从周。
然而,天平、泰宁两军的兵力本来就不如汴军,这一分兵更让其大吃苦头。特别是由张约率领的那路兵马只有3000人,一碰到葛从周就被打得大败,张约本人则战败被擒,这也使得兖州形势更加紧张。而朱瑄得知朱温在鱼山扎营后,因在本土作战,有心与其速战速决,所以立即带兵渡过了济水,到朱温营前搦战。
朱温见他来了,也很高兴,立即整军出寨,迎战朱瑄。两军在野外扎住阵脚,准备应战。这时突然发生了一件对郓州军极为有利的事情:就是在毫无征兆之下,忽然东南风大起,汴军顶风而立,被这阵大风吹得东倒西歪,还没交战就先有了溃败之相。其实如果这个时候郓州军能抓住这个上天赐给他们的破敌良机,不难将朱温杀得大败而逃,万一运气好,没准能收了他的脑袋也说不定。
但朱瑄这人,天生没有那种命,更没有李世民那种敏锐之极的眼神,可以随时发现胜机,他此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汴军被这场大风吹乱了阵脚,光顾着看热闹,居然没有传令士兵对汴军发起进攻,所以也就失去了千载难逢的破敌良机。而此时的朱温,面对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却是毫不慌乱,立即传令全军骑兵,挥鞭迎风大吼。顿时,整个汴军全军上下拼命呐喊,声动天地,借着风势一直传出数十里外,这一来,便将军心稳住,更使郓州军不敢来攻。
郓州军还没接战就先在士气上输了一阵,然而这还不是最致命的,也许是上天恨他们不能抓住赐给他们的良机,转眼间风势逆转,风向由东南转为西北,这一下汴军又占了上风头。
成功的人和失败的人,差别在哪里?就在于上天给了他们同样的机会,一个抓住了,一个错过了。
这样的机会朱温是决不会错过的,立刻命士兵放火,如此草枯之时,火借风势,只在眨眼间便燃起了熊熊烈焰,直扑郓州军阵营。这一来,郓州军顿时大乱,被汴军杀得溃不成军,余下者只能渡过济水逃生,又被水淹死不计其数。而还未等刚刚逃过河对岸的郓州军定下惊魂,庞师古又率部赶到,紧接着又是一顿砍杀,好在这个时候朱瑾带着兖州主力恰巧赶到,这才让郓州军多少还剩下些人马。
朱瑄、朱瑾带残部退回郓州,不敢再战,忙遣使向李克用求援。而李克用此时正和吐谷浑酋帅赫连铎大战在即,也抽不出兵力援救他,只是象征性地派部将安福顺带500精骑借道魏博援救郓州。
李克用派兵参战是最让朱温感到恐惧的一件事,而魏博节度使罗宏信竟然肯借道给河东军,则更让朱温觉得心里托不住底,因为罗宏信既然能借李克用过一次,就能借他过十次,能允许河东军过五百人,就能允许他过五万人,这么看来这个罗宏信果然是两面讨好,抱着个谁也不得罪的心理。朱温越想越觉得不对,连忙撤军回了曹州,其后双方数月之内无大战。
此时不比后世,信息传递比较慢,按说李克用得到朱温那边的确切消息,大概也就只能知道到这里,之后的事情,史书没有明确记载,据李曜回想,似乎过完年之后,朱温就会命养子朱友恭为统帅,再度率军进攻兖州。这一次,汴军采取的依旧是围点打援的策略,对兖州环城掘壕筑营,以吸引郓州朱瑄兵马来援。而朱温则亲自带兵屯驻于兖州西南250里的单父,随时准备对朱友恭进行增援。
之后果不其然,汴军围城不久后,朱瑄则亲率郓州军与安福顺率领的河东五百精骑增援兖州,并为了能与汴军长期作战,朱瑄还在同时运来了大批的粮草。然而,朱瑄此次出兵被朱友恭的探马得知,朱友恭便亲自带兵在半途中设下埋伏,带郓州军进入包围圈后,朱友恭带兵突然杀出,郓州军对此毫无防范,被汴军杀得是落花流水,只得弃粮逃去。而李克用派来的五百河东精骑,也在这一战中便汴军全歼,甚至连主将安福顺也失手被擒。
朱瑄逃回郓州,不敢出兵再战,只得再次派人赴河东求援。而此时李克用在河北一带的战事刚刚结束——其实就是接下来李曜和李存孝、李嗣昭要去打的这一仗打完,正好有这么一个空闲时间,听说朱温擒了自己的部将,顿时大怒,立即命史完府、何怀宝率大军借道魏博赴援郓州。
其实不管是安福顺,还是史完府、何怀宝,都不是李克用的一线大将,但是对于李克用这个对手,朱温还是十分顾忌的,而恰在此时,淮南的杨行密也发兵攻陷了朱温所属的濠州、寿州。这一来,又使汴军处在了多线作战的不利位置。面对着这种新的战事变化,朱温迫不得已,只得命朱友恭撤了兖州之围,带部队返回汴州休整,暂时地退回了郓、兖战场。
李曜觉得这个历史似乎应该不会受到多大改变,那么按照这样的预计来看,朱温就算到时候率军撤出了郓、兖战场,也并不是因为他在战争有所失利,而只是由于他对李克用有所顾忌才主动带军撤出战场,战争的主动权依旧牢牢地掌握在他的手里,一旦河东方面发生了新的战争,使其无暇东顾,朱温就会毫不犹豫地再度杀回郓、兖。
可是思前想后,李曜仍是不明白,如今这个时候,李克用会得到什么关于朱温的消息呢?难道是史书中未曾记载的事情?
带着一肚子疑惑,李曜再次来到节帅王府。
第145章 李曜举贤(下)
等李曜进了王府后院才知道,李克用这次却是收到线报,说朱温正在考虑彻底解决魏博的问题,由于魏博镇地处要害,一旦被朱温掌握,那么汴州对太原就处于一种进可攻、退可守的战略优势之中,因而李克用来不及详查朱温是否的确有此意向,就赶忙召集麾下重要将领来王府相商。
李曜如今按品衔来看,还不算什么高级将领,但他身为一军军使,职务却不低,而且身份特殊,乃是李克用打算用来与王氏沟通的不二人选,因而一直备受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