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领土争夺战-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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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真珠河在白草滩弯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仿佛彩虹映落在茫茫草原上。洁白的羊群中间,散落着杂色的牛马,渴了半天的牲畜们闹哄哄地拥挤到河边饮水。
“哞哞哞……”“呼呼呼……”
有热气喷到脸上,一双在草丛中紧闭的眼睛睁开了,迷乱的瞳孔里填满了一头健牛咀嚼的大嘴。“噢!”昏迷的多弥那逻可汗本能地惊叫起来,他用尽力气刨开牛嘴,大喊道,“来人,快来人,救救我!”受惊的健牛蹦跳着跑开,冲乱了平静的畜生群,吼叫的牧人骑马往这里飞奔而来……
两个时辰后,费尽唇舌才解释清楚自己身份的多弥那逻可汗被牧人们抬到了突骑施黄姓部落的牙帐。得知有众上万的拔泥塞干部转眼间便飞灰湮灭,以染息干可汗为首的黄姓可汗们无不响震失色,一时难以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看着狼狈归来的多弥那逻可汗,众人又不能不相信其言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尊贵的腾格里啊,这是真的么?”
可汗们面面相觑,交头接耳,也许凶悍的唐人大军很快就会吞没整个草原!听说山地之王高仙芝已经开始从柘折城挥师东返,而东边北庭王正见唐人都护的大军也包围了碎叶城,如果这个时候那支剿灭拔泥塞干部的唐军再予以夹击,那后果……
染息干可汗低头看着埋头猛吃食物的多弥那逻可汗,破烂的衣衫,仓皇的面容,失去神光的眼眸。啊,没有了象征高贵的狼纛,没有了拥戴的部众,甚至没有了家人,昔日雄心勃勃的多弥那逻可汗仿佛是一坨泡稀的马粪。
“得赶紧禀报大汗,让他拿个万全之策,”染息干可汗止住了大小可汗的窃窃议论,“至少叫他召回各部勇士,以备近前的唐人吧!”
“就算飞骑传诏,大军也得两天后才能折返,谁能保证唐人不会顷刻即至?”一个小可汗忧心忡忡地说道,“我部精锐,尽随大军去,留下的战士不到百人,怎么……”
“唐人难道有翅膀么?说到就会到?再说,”又有人出言反驳,“拔泥塞干部在吐尔尕特遭袭,那里离这还有百余里,唐人俘了众多牲畜部众回去请功还来不及,怎会追寻至此?就算追寻至此,我等三部尚有人马近万,还怕了唐人不成?以逸待劳,杀他个片甲不留!”
“拔泥塞干部人马还少了么!怎的也土崩瓦解?你知道唐人有多少?”可汗们七嘴八舌争议起来。
“我早就说唐人奸诈,黑姓人也未安好心,你看,这下退也不是,进也不是,该如何脱困才好?”
“我部弱小,可经不起那般的损失!不如暂避罢,让黑姓人自己去顶吧!”
“不可,我们可是杀白马歃血为盟的!怎可食言丧信!腾格里不会答应的!不就一战么,我们的勇士不怕!”
“说得容易,多密昆你自己去打吧,毗伽大汗不就把妹妹嫁给你了么,可你别忘了你是黄姓人的可汗!不至于因为一个女人就这样帮黑姓人说话吧!”
“好啦,你们别做吵闹的乌鸦啦!”心烦意乱的染息干可汗大喝道,“事已至此,只有准备决一死战了,唐人怎的也不会放过我们的,拔泥塞干部的下场就是最好的证明!这个时候各部除了拧成一股绳还能怎样!谁要单独自保都会先灭亡,祖宗传下的训示大家都忘了么?”
喧闹的众人总算安静下来,“早知道就不跟黑姓人来趟这摊浑水了!”不知谁恨恨然地冒了一句,还好,没有人接这话茬。
“你放心,我们黄姓人一定帮你夺回部众和财产!”染息干可汗明白自己说的都是天上的彩虹,能否兑现只有天知道,但他唯有这么说,才能让在座所有的黄姓人同仇敌忾,在危机面前团结起来。“我们可都是喝同样奶水长大的黄姓人啊!”
虚弱的多弥那逻可汗的笑容比哭还难看,“跌思太!我的儿子!我的……”多弥那逻可汗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号啕,他捶胸顿足,涕泪横流,摸出短刀,往自己脸上一下接着一下划了下去!
李天郎的梦境很怪,他又梦见自己躺在熊津江血战的战船船头,眼睁睁地看着唐军雕有吊睛白额猛虎的战船冲角直直地朝自己撞来,啊!啊!大火啊,好大的火啊!围绕着自己熊熊燃烧,火光中,浮现着很多人的面孔,他们都因烈焰的蒸腾而显得模糊飘渺,但还是看得出是什么人,有母亲,美香,有庐原武直,皇上,李林甫,高仙芝,方天敬……还有,还有,还有阿米丽雅,抱着纱米娜!
纱米娜的襁褓好大好重,在烈日下,背着山一般巨大的襁褓艰难而行,汗水滴落在脚下焦黄的砾石上,哧一声化为青烟,天地间回荡着纱米娜稚嫩的娇哼声。而在前面不远处,是阿米丽雅泪水盈盈的面庞,就在那夺目的太阳里面!“李郎……”是她温情的呼唤么?火一般的太阳啊,火一般的太阳,蟠龙军旗上晶亮的金龙眼,飞舞的金龙穿云而下,掠过尸横遍野的战场,数不清的血淋淋的手向它无声地呼喊。突然千军万马的呐喊雷鸣一般响起,乾坤间铺满了猎猎飘动的旌旗!“埋骨葱岭!埋骨葱岭!”,天际中间出现两撇冷峻的长须,是皇上,还是李林甫?玄武门下,是谁在张弓搭箭?嗖!嗖!是赵陵!不,是阿史摩乌古斯,闪亮的箭镞正对着自己,嗖!……
马车猛烈颠簸了一下,停了下来,李天郎骤然睁开了眼睛,刺眼的阳光收紧了他的瞳孔,使他暂时失去了视觉。“主人,你醒了,”阿史摩乌古斯送上水囊,“要喝些水么?”
李天郎接过喝了两口,又用水抹了两下脸,沉声问道:“什么时候了?各军可有异动?”
“已近午时了,斥候没有发现什么贼情,仆固校尉也无敌情讯息。”阿史摩乌古斯说,“赵校尉刚传令歇息,待酉时再行疾进。”李天郎点点头,环顾四周,看到各部正缓缓步入山岗阴影处,各自按警戒队形驻歇。“还行,像个样子!”
正说间,赵陵拍马赶来,看见端坐马车的李天郎,连忙施礼道:“禀报将军,各部准备歇息,此地乃酥风泉,距白草滩还有约七十里,已找到仆固萨尔留下的标记,一路未见异状!”
“酥风泉,七十里,呵?”李天郎扬了扬眉毛,“居然狂奔了八十里,怪不得你到午时才休息!早叫你不要性急么,累坏了马匹士卒如何了得!”
“回将军,儿郎们求战心切,个个快马加鞭,自然行军神速,卑职掐指一算,过了早先欲停留的朵兰根河,也只有到酥风泉才有足够水源,因此索性一鼓作气到了这。”
“马匹怎样?”
“卑职特地调度换马,待会还会依次查检,确保不碍征战。”
“明日一早之战马,无论如何应是健力之马,不得有误!”李天郎满意地点点头,目前为止,一切皆遂所愿,“酥风泉水源左右,没有什么异状么?”
“照将军吩咐,大军前后及两肋,每隔十里,各有斥候两人,最远者已去大队三十里,皆无异状。”赵陵看出了李天郎的满意,语气稍微轻松了些,“去酥风泉水源的斥候,马上就回来禀报。”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两匹快马飞驰而来,在不远处亮出白色哨旗,是斥候!戒备的弓箭手松懈了下来。“说曹操,曹操到!看来一切平安!”
李天郎注意到斥候穿的是突厥人的服饰,难怪弓箭手们紧张了一阵,要不亮出哨旗,必然招来一阵箭雨。“也是你的主意?”
“非也,是赵淳之的主意,他说我等深入突骑施人腹地,为达将军出其不意之效果,应尽量掩盖行踪。此地必然有零星胡人逡巡,斥候穿上胡服,至少可以多些掩饰。”
“赵淳之?你说赵淳之?”李天郎竖起了眉毛,“我没听错吧?”
“这个,将军,是这样……”赵陵干咳着支支吾吾。
斥候近了,最前面那张汗津津的脸,不是赵淳之是谁!
辣手探情报
对任何游牧部落来说,白草滩都是一块风水宝地。从葛罗岭奔腾而下的纳伦河与真珠河在此交汇,不仅冲击出一大片平坦的草原,还带来了孕育出肥美牧草的沃土,而北部起伏的丘陵,则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小心地呵护着这颗真珠河畔的明珠。突骑施大汗的牙帐就坐落在草滩中央,高高飘扬的金色狼纛周围,是黑姓突骑施人星罗棋布的毡帐,临时搭建的圈栏里,吃得滚瓜流油的牛羊们安逸地簇拥歇息。顽皮的孩子们互相用小弓小箭玩着打仗的游戏,端着盛奶器皿的女人们不时被孩子撞到,自然引来尖声的呵斥,可这些草原未来的战士总是哈哈欢笑着跑了开去。
黑姓人有三部,人多势众,加上毗伽大汗的威势,他们毫不客气地占据了白草滩最肥美的地方,而两部黄姓人则只能屈就次地,在靠近白草滩以北的地方扎营,与黑姓人中间隔了个獭洞山。獭洞山上密布着星星一般多的旱獭洞,因而得名,秋天的时候,这里就是牧人们捕獭取皮的好地方。现在,只要天气好,总会看到数不清的旱獭们嘎嘎叫着,在洞口附近晒太阳。
“真有那么多唐人么?肯定是唐人么?”毗伽大汗皱紧了眉头,“来得这么快?怎么会来得这么快?他们是踏着云彩飞过来的?”
“这……”染息干可汗也找不到合理的解释,便把目光转向满脸刀痕的多弥那逻可汗。
“跌思太,我的儿……”多弥那逻可汗根本没有留意染息干的目光,自顾神情恍惚地喃喃自语。毗伽大汗和染息干可汗一起皱了皱眉头。
“不像是假的,大汗,拔泥塞干部到底有部众过千帐,如果不是唐人大军进犯,不可能顷刻瓦解。”染息干可汗再次看了看颓废的多弥那逻可汗,“听说拿的还是龙旗,据我所知,拿龙旗的就是唐人安西精锐安西军,这……”
“不可能!高仙芝率安西军主力还在柘折城!那是贺逻施那杰亲眼所见,不会有错!”毗伽大汗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对方的话,“哼,该不是葛逻禄人趁火打劫吧?这个吓破胆的拔泥塞干部可汗看清楚了么?他漂亮的碧眼珠没有被女人的奶子和屁股晃迷糊吧?”
黄姓人是最反感别人讥讽他们容貌的,听到这样侮辱的语言,染息干可汗的黄胡子一阵乱颤,眼中冒出了火花。似乎也感到自己的失言,毗伽大汗干笑两声,示意女侍递上羊奶,“呵呵,我马上派人四下打探,很快就会查清真相,你不用担心,腾格里作证,我一定帮你们黄姓人讨回公道,大汗说话算数!”
一直在座下静观其变的伯克尔冲乌伯达拉赫使个眼色,站起来端着铜碗恭敬地说:“确如尊贵的大汗所说,作为白马歃盟的兄弟,突骑施人一定会报仇的!我们大食也鼎力支持!作为大食的使节,我在这里以安拉忠实的仆人,呼罗珊埃米尔的名义郑重地发誓,我们将尽一切努力补偿多弥那逻可汗的损失!”
染息干可汗绷紧的脸略略松弛下来,伯克尔乘机继续说道:“只不过袭击拔泥塞干部的唐军,委实扑朔迷离,唐人历来擅长步战,加上辎重粮秣,其行军之迟缓不及我草原勇士万一。而来袭敌军风驰电掣,击溃万人之部不过须弥之间,如此快捷,如此战力,如此人众,实在不似唐人而属葛逻禄人多些!”
众人觉得有理,连染息干可汗也点起了头,这实在是合理的解释。“唐人,都是唐人!全都是唐人!金龙旗!金龙旗!”多弥那逻可汗突然跳了起来,吓了诸人一跳,“他们是唐人!”
“呵呵,葛逻禄人奸诈下作,扮个唐人不行么?”伯克尔笑道,理也不理激动的多弥那逻可汗,“慌乱之间,可汗也有看不清楚的时候啊!不管是谁,”伯克尔冲毗伽大汗施个礼,信心十足地说道,“目前当务之急是击破高仙芝,只要击败高仙芝,管他唐军也好,葛逻禄人也罢,哪个都会见着大汗的狼纛就望风而逃。”
毗伽大汗紧盯着侃侃而谈的伯克尔看了一阵,先是小声,接着又大声地哈哈笑起来。
“你是只巧舌如簧的鸟儿,呵呵,说起话来真动听!”毗伽大汗拍拍伯克尔的肩膀,“不管真假,我都爱听。”
仆固萨尔虽然忠实地执行了李天郎沿真珠河右岸进军的命令,但他并不明白李天郎为何要让部下渡两次真珠河绕道迂回白草滩,甚至还不能亮出旗号。不是说急袭么?要兵贵神速么?怎的不走弓弦走弓背,真是奇怪!
“李将军说,这叫以迂为直!是兵法!”杨进诺说,“很高妙的兵法!”
“你懂个屁!什么以迂为直,你说给我听听?”仆固萨尔骂道,“说不出来揍死你!就你们汉人花花肠子多!”
“是孙子兵法说的!那个,那个,我也是听将军说的。”杨进诺缩了脖子,讷讷地说。
“孙子?我还爷爷呢!闭上你的嘴巴,带好你的路!”仆固萨尔气哼哼地说,“早知道你这么饶舌,就该照杜长史说的,砍了你的头!”
杨进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