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厓山-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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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却不是银钱人口,而是战略要地,苏北这种地方,拿下来是迟早的事情,因此不必多费心思。
而纵观全局,目前当务之急,是元军集结兵力,试图从中路突破宋军的江防,虽然说安庆,九江一代暂时无虞,可是萧统却不敢冒险,他深知,战争总是充满偶然性的,万一出点叉子呢?那可就是全局性的崩盘,这个严重后果,他委实承担不起,因此他必须调精锐前往,最好能将元军重创,以彻底扭转战局。
当然,他还有另一个考量,一个从出征之日开始就开始布局的行动,如今已经是准备好了舆论,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试图顽抗的鱼儿自己钻进来了。
这一次,务必一网打尽,绝对不能流任何后患,以确保大本营的安全。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是拔掉江南最后的一颗钉子,蒲寿庚!
由于宋军已经据有安南,因此取得两广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不过基于当时兵力不足,而且对蒲寿庚还是有那么一分希望,因此萧统亲自下诏,暂时绕开福建,对蒲寿庚不予理会,同时集中精力略取两广之地,因此,在苏刘义的指挥下,宋军很快夺取了两广大部。
而不消说,宋军在北面从长江流域西进,在南面也很快进入了江西境内,如此一来。整个福建就被彻底孤立起来,蒲寿庚所部也只能坐守整个福建,而对岸的海峡,宋军虽然主力舰队早就北上,可是,萧统还特意留下了百艘船守在从基隆到台南一线,牢牢控制着台湾海峡,断不容许蒲寿庚部突围。
泉州。
蒲寿庚已经八十岁了,可是依然身强体健。能拉弓能骑马,能起帆能摇橹,丝毫不见老态,虽然身材不算高大,可是走路虎虎生风。说话嗓门洪亮,依然甚有威势。
身旁站着的,是蒲寿庚长子蒲师文,官拜福建平海行中书省,如今也是五十多岁的老人了,身材相貌几乎和父亲无二,被视为蒲寿庚理所当然的接班人。
蒲寿庚把玩着手上的玉石球。看起来神情很轻松,身边的蒲师文正在汇报着当前的局势。
“如今赵等人已经在金陵,杭州一带站稳了脚跟,虽然朝廷发大兵南下,不过据我们地探子发回的消息来说,安庆,九江都不会有问题,朝廷的军队在坚城下损失不少,看样子,这一次南征大概会无功而返。”蒲寿庚的耳朵动了动。不过面部神色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蒲师文心知这是让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便接着说道:“日前赵等人已经传诏天下,号召天下士民起而勤王,他说要轻薄赋,励精图治,一定要驱逐鞑虏,光复中华!”
“哦?”蒲寿庚突然眼睛一亮。“驱逐鞑虏。光复中华?”
“是的,父亲。他就是这么说的。”
“嗯。”蒲寿庚又闭上眼睛,“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汉人和鞑子的冲突矛盾,是当前天下所有人第一等的大事情,为了这个事情,以前地一切都可以放下不谈,他说,叫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哼!”蒲寿庚冷笑一声,“那还不是完事以后,就卸磨杀驴么。”
“不,父亲,这一次不一样。”蒲师文小心的观察了下父亲的脸色,确定他没有发怒后,才小心的说道:“父亲,这一次,他是明诏颁布天下,还表示愿意指诚山河为誓。”
“这却是为何?”蒲寿庚奇怪的问道,毕竟古人都信鬼神,如此重大地誓言,还公开起誓,那自然一般是不敢违背的,而卸磨杀驴鸟尽弓藏也是必须为之的帝王行为,如果小皇帝真的这么做,那自然是甚为被动,真的到了养虎为患的那一天,就不好办了。
“他说……”蒲师文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道:“他说,赵家一族一姓之哀荣,比起天下苍生之好恶,比起汉家千百年之福祉来比,实在是沧海一粟……”
“师文!”蒲寿庚重重一声,蒲师文吓得赶紧闭口,束手听蒲寿庚说话。
“师文,你莫忘了,我们也不是汉人,我们也是色目血统,按照他的说法,我们也是鞑子!”蒲寿庚幽幽说道。
说到这里,蒲师文也是脸色一黯,可是旋即,蒲师文却不知从哪里来地勇气,抬起头来,迎上蒲寿庚那锐利的眼神,一字一字说道:“父亲,孩儿有话要说
蒲寿庚温和的点点头,笑道:“你如今也当家了,有事情但讲无妨,为父一定力挺于你。”
“多谢父亲!”蒲师文整理了下思路,然后道:“父亲大人,我们虽然来自真主的故乡,信得是安拉,还有斋戒,可是,我们如今住在华夏之土上,喝着闽江的水,说着汉家官话,写的也是汉字奇Qīsuu。сom书,读得也是孔孟,虽然说为人不能数典忘祖,可是,这里也是我们的第二故乡,我们生于斯长于斯,除非我们回归故土,否则总有一天,我们的眼珠也会变成黑色,我们的头发也不再卷曲,我们的皮肤也不再如此白皙,我们……”
“我们,迟早也会成为汉人,对吗?”蒲寿庚幽然问道。
“是地!”蒲师文坚定地点头,神情肃穆,“事实上,我们现在就是汉人!最少是新汉人!”
第一百一十九在 血仇(7)
“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蒲寿庚不咸不淡的说道。
“不是,有很多,是小皇帝在诏书上说的。”蒲师文很老实说道,“但是,孩儿认为他说的确实对,他曾说,朝廷和我们的仇恨再大,也比不过中原百姓和鞑子之间的仇恨,朝廷和我们之间,哪怕有天大的事情,也是我们自己的事情,自家兄弟再怎么争斗,真的外人打上门来,也得一致对外,所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说真的,就是这句话,让我彻底的相信了他。”
蒲寿庚沉默了。
要说这些话,他不动心那是假的。虽然说,论血统他不是纯正的汉人,论过往他屠杀过宋廷的宗室,可是如今,他的家族在这里,他的生意产业在这里,他的子子孙孙也在这里!这里不是他的故乡,却是他从儿时起就走过守护过的地方,他说话写字,都和汉人没甚两样,不论他如何的向安拉祈祷,不论他如何的严格家教,事实上,他的孙子辈们,已经和汉人没什么两样了。
蒲寿庚很清楚的记得,自己儿时,本来一度兴盛的蒲家,却陷入了低谷中,那时候三闽之地如日中天的,是清远苏家,虽然自己继承父业,从事以运贩大宗香料为主的海外贸易,可是,无论是船,人还是关系,自己和苏家比都比不过一个零头。若不是自己苦苦周旋,纵横捭阖,估计蒲家人坟头的草都换了几岔了。
这一切,归根到底不还是因为自己是外人么,尤其是自己父辈那一代,处处受排挤,受歧视,三闽之地常年跑海,还稍微好点。一旦进了那临安,所有人都是脸难看事难办,就是一个乞丐也敢仗着自己是纯正的汉人嘲笑与你。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哇,自己也就是放下身段,自觉融入汉人这个集体,才勉强打出了这么一片基业。
如今。又到了必须做出决定的时候了,在政治上,每一次站队都是涉及生死的,站队站对了。不一定能飞黄腾达,但是站错了,就一定会灰飞烟灭!
蒲师文恭敬的站在父亲身边,他的老父闭上了眼睛,却微微点头。他知道,那正是父亲陷入沉思的时候,很明显,他正在认真考量这件事,这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要说以往,这些事情根本不可能让蒲寿庚考虑。
“他地条件呢?”蒲寿庚冷不丁说出一句来,让蒲师文有些猝不及防。
“谁?”陷入沉思的蒲师文下意识的回了一句,却陡然反应过来,老脸不禁有些微红。也不知心里想了些什么。一时讷讷无言。
蒲寿庚笑笑,道:“当然是我们朝廷的天子咯,他的意思你还不清楚?总归要开出些条件吧。”说罢,蒲寿庚满脸微笑,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己的长子一眼,并微微点头。
“父亲……我……”看着蒲寿庚锐利地眼神,蒲师文心知自己的一点小心思早就被乃父洞烛。不由有些不好意思。而蒲寿庚则信任的一笑,眼神中的意思表露无疑:你地忠贞我相信。你的手段,我理解。事情还是摊开在桌上比较好哦,你老子我并不是不讲理的人。
“全文字版小说阅读,更新,更快,尽在⑴бk文学网,电脑站:ωωω.ㄧ⑹k.cn手机站:wàp.ㄧ⑥k.cn支持文学,支持①⑥k!回……回父亲……”蒲师文结巴了下,“他说可以让我们蒲家世代镇闽,嫡长子封以国公,世袭罔替,建立东南船舶司,可以让我们蒲家掌控,对于过去咸淳年间的事情既往不咎,当然,我们也得彻底和元廷断绝关系,必须驱逐元使,诛杀元吏,对了,对于范文虎,必须由您亲自手刃此人。”
蒲寿庚默默听着,神情如古井无波一般,丝毫看不出喜乐,知道蒲师文有些结巴的说完,才淡淡问道:“就这些?”蒲寿庚继续追问。
“还……还有。”蒲师文摸摸额头上地汗,“还有一条,父亲听了千万不要生气,他们只是说说,既然可以漫天要价,我们也能坐地还钱嘛。”
“你且直接讲便是,为父岂是因言费事之人?”蒲寿庚毕竟一代枭雄,言语间总能不怒自威,让蒲师文忍不住哆嗦了下。
“皇帝说,要让父亲您……要让父亲您自断一臂,亲自到大宋宗庙向太祖太宗皇帝请罪,并且斋戒三年,才肯赦免我们以前的事情……”
说罢,蒲师文便低下头不敢再看父亲,毕竟任谁听了这话,恐怕都难免暴跳如雷吧。
没想到蒲寿庚只是稍微一愣,旋即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由于蒲寿庚笑得过于猛烈,白胡子飞舞,一时间竟然有些喘不过气来,蒲师文慌忙上去,给老父捶背顺气,好一会,才让蒲寿庚平静下来,不过他的脸色还是有些发红,显然刚才有些岔气。
“师文,你可知为父缘何发笑?”蒲寿庚喘了两口气,挥起右手,有些得意说道。
“为何?”
“看起来,宋朝皇帝很有诚意嘛。”蒲寿庚笑道,“若是他什么也不说,或者开口无罪闭口不咎,那我反倒不会理会,如今看起来,这小皇帝虽然年轻,胸襟着实不小啊。”
顿了顿,蒲寿庚接着说道:“既如此,这事情,就由你负责和他们沟通吧。”
“父亲……我。”蒲师文正欲说话,却被蒲寿庚挥手止住,“有些事情你不必说,我也不想听,就三条,第一,我蒲家不交船,不死人,不离闽,第二,我蒲家听调不听宣,第三条,蒲家继承人,蒲家自己说了算,其他的,你都可以酌情考量。”
“孩儿记住了。”蒲师文重重一点头,神色很坚毅。
第一百二十章 血仇(8)
蒲师文领命去了,而蒲寿庚依然站在那里,迎着海风的吹拂,面色平淡,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那一波波的海浪,依然不知疲倦的拍打着岸,仿佛在诉说着些什么。
突然,一只海鸥从远处飞来,在做了一个漂亮的俯冲后,又陡然拉高,长嘶一声,直指九天,蒲寿庚看见,突然长啸一声,直指须发皆起,面色发红,然后哈哈大笑,神色甚是古怪。
三闽大地,能否免除刀兵之灾,只在很多人一念之间,而过往的血仇能否化解,则全看众人的智慧了。
而与此同时,来不及举行庆功宴的萧统,一回到金陵,马上就接到前线战报,几乎来不及洗去身上的风尘,萧统便一把夺了过来,小心的拆开密封,萧统便仔细的读了起来。
看起来情况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好。五日前,赶到九江前线的高升率部和阿里海牙决战,在火器营精锐尽出,而南风再起之时,高升趁机放火,阿里海牙部受挫,同时安庆守军出奇兵南下,从侧后袭击阿里海牙的粮道,无奈,阿里海牙只得亲自率部殿后,主力迅速渡江北返,高升亲自率军尾随,终因阿里海牙部多为骑兵,虽可败之,却难擒之,让阿里海牙成功北返,不过,虽然是这样,这一次宋军也留下了近三万具鞑子的尸体。
同日,阿术大概是得到了关中的消息,突然率军敲锣打鼓的南下,宋朝阳不甚上当,因顾虑其中有诈而未敢出击,阿术趁机率部从武阳关北返,未损一兵一卒,混江龙率军追之不及,只得任其回去,不过,在阿术的攻城战里。虽然双方打得惨烈,可是终究,宋军的主要城池基本守住,尤其是安庆,九江这些战略重点。全部保住,从战略上来说,元军的目的完全没有达到,可以说算是完败。
更重要的是,元军此次北上,也就把淮南苏北一代的大片土地留给了宋军,宋军自然毫不客气。径直北上,很快把双方的实际控制线从汉水,安庆一线朝北推进了几百里,这样一来,等于宋军光复旧土千余里,不消说,沿路百姓自然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了。
虽然萧统早就有话,说不能太过计较一城一地地得失,而要以歼灭敌人有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