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顺治十四年-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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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良辅躬身道:“是,奴才省得,这就告知内务监分好,按去年的制。”
“四阿哥情况可有好转?”
“回皇上,刚刚四阿哥身边的小顺子来报,小阿哥现在的情况仍旧和昨天一样。”
“那些个太医是干什么吃的,不过是一点不舒服,凭他们折腾到现在,怎么就一点起色都没有?”
他声音里的压抑的不耐烦和焦酌,自是瞒不过伺候他多年的贴身大太监。当此之际,吴良辅赶紧垂首做恭顺状,眼角余光瞧见主子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顿了顿,小心出声道:“皇上,这天儿冷了,小阿哥年纪小,只怕有点着凉受寒是有的。再等一阵子,春天到了,天气转暖,白天不冷不热,到时候四阿哥病好了也大了些,您和贵妃娘娘带着四阿哥外出走走,对贵妃和四阿哥身体也好……”
顺治心情烦闷,吴良辅有一招法宝万试万灵——把皇贵妃鼓动来,陪着皇上下下棋说说话,不用多久,一准儿拨云见月。只是这会儿因着四阿哥的病,皇贵妃一直守在那边不得脱身,他只得更加着意小心伺候了。
顺治看看手里的茶碗,又看看书案上摆着的书,没心思继续,遂放下茶碗,起身道:“朕去看看四阿哥。”
走没几步,忽然停了脚,吩咐道:“一会儿恰克莫大萨满进宫,立刻来报。”
吴良辅赶紧答应一声。
出门时他瞧瞧天色,心里头颇有些奇怪。按理说大萨满这会儿也该进宫了,莫不是被什么人给拌住了?
他猜的不错,爱新觉罗&;#8226;恰克莫大萨满这会儿正为难呢。
昨儿个傍晚进京,刚进城门车驾里就撞进来一个小童,口称有“上天的神奇旨意”,要转达给她听。
恰克莫大萨满一生未嫁,致力于萨满事业。因无须操持家事忙于抚育儿女等诸多杂事,反而有更多精力去学习讨究一些未知事物。六十年来,她走过很多地方,奇。сom书接触过无以计数的人,不但精通满语,蒙语汉语亦说的极其流利。
陈旭日一个小小孩子,不亢不卑,刀剑加身,亦敢大胆与他们直视,口齿清晰伶俐,坚持说自己得到了神的旨意,有重要问题要通报给她。这引起了恰克莫大萨满的兴趣,做为神灵的忠实信仰者和神在人间的代言人,她从不怀疑神迹,城门口说话不便,就把他一起带到了安亲王府上。
陈旭日凭着一股冲劲扑到恰克莫大萨满的队伍里,他一个小孩子,自然是没等到接触车架,就被眼明手快的八旗骑兵制住。
他大声嚷嚷说得到了“神的指示”,有倏关皇子生死的重要事情禀报,果然得到了面见恰克莫大萨满的机会。
一辈子生活在白山黑水的关外,第一次进京的大萨满竟然听得懂汉话,这使得陈旭日此时越发相信,或许冥冥中真的存在一股极其神秘的力量,或许他这次冒险,真的可以改变历史。
安亲王府,一进专门为远来的贵客腾出的清净院落。
正房里,恰克莫大萨满摒退左右,听陈旭日娓娓道来。
“去年十月初七,小子因一时贪玩,偷偷溜出家门,不慎被人挤落河中溺水,整整昏边了四天还多,一度十分危险,父亲都对我的情况束手无策了。
可是,我在那四天,却一直做着一个梦,梦中我到了一处说不清是什么的地方,到处烟雾缭绕,白茫茫一片,好像天地间只剩我一人……忽然,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家从白雾里走出来、不对,不是走,他的动作很奇怪,好像是飘到我跟前一样。他告诫我说:这次溺水是我一生之劫,倘若度得过,不久后就将迎来一生中最大的转机。
他说在小子落水之日,尊贵的皇四子,应天命而生,幼时甚为难养,不久后会有一大劫,凡人将束手无策。我若助他度劫,即是我一生中的转机。
并且传了我一个匪夷所思的方法,说那样做就能救得了四皇子……
我自己原先也是不信,可这个梦直到小子醒来,一直清晰的牢牢记在脑子里,想忘也忘不掉。
我一直不敢对人说,只是没想到,当我醒过来,小子的父亲告诉我说,当今皇上喜得四皇子,四皇子出生日,正是我落水时的十月初七,竟然应了梦中老人家的话……到了昨天晚上,父亲匆匆回家,我因多日未见父亲,偷偷躲在后堂,听到他与母亲说话,说是接下来几天还要住在宫中,四皇子生病了,他要为四皇子治病……
昨晚小子一宿没睡,突然想起了这茬,梦中老人家的话竟然都变成了现实,再联想到老人家传给小子的四皇子的治疗方法……想来想去拿不定主意,又担心那个梦,如果都是真的,那我……所以小子斗胆来找大萨满,希望能有个指点,小子现在该怎么做?”
第一卷 眼花缭乱的世界……第二卷 禁宫水深 第十章 借天命(三)
爱新觉罗·恰克莫大萨满听了陈旭日的话,没有立刻表示意见。
她低头沉吟了好一会儿,似在思量这少年一番话的可信度。半晌后抬头问:“你梦里的那位老人家只跟你说了这些?他有没有再说些别的?”
陈旭日左右权衡片刻,谨慎道:“倒没再说些别的。我、小子见识浅薄,也没寻思要问这些。那时候、嗯,看老人家一把白胡子,想是经历了许多岁月,就跟他请教了一些从前看书时书本上弄不懂的问题。”
他一脸惊诧又佩服的表情道:“那位老人家真真不得了,竟无所不知,不管小子问什么都能马上告诉我答案。而且、而且他还教了我许多别的学问……”
恰克莫大萨满闻言,身子略向前倾,颇感兴趣的重复:“别的学问?”
陈旭日脑子转的飞快,一边道:“嗯,教了我很多,包罗万象……”天文、地理、数学、历法,他一时间想不出该透露哪个以做旁证,于是含糊其词道:“就因为太多了,都在脑子里挤成一团,突然间要我说,小子还真是说不上来……萨满大人,小子以为,这以后若是遇到能用上的时候,指不定就能想起来了,好比这次关于四阿哥的事。”
恰克莫大萨满面上掠过一抹失望之色,不死心的追问:“孩子,你再仔细想想……你这番罕见造化,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说不定其中另有很重要的讯息。”
陈旭日装作认真回忆的样子,苦恼半天,方恭敬回道:“好像还有些地理、算数的学问……对了,那位老人家说他新交了一位方外之友,跟友人学了些拗口的新语言,小子一时好奇,也跟着学了一点。”
他随口用英语说了几句话。
恰克莫大萨满只听的一头雾水。
这孩子口中的话她第一次听说,倒真像他说的,非常之拗口,她竟重复不上来。
她一生在关外生活,除了能流利用满语、蒙语和汉语说话,其余包括藏语、维吾尔族语等诸多少数民族的语言便是不能说,大概也听过一些。无论哪一种,却绝对不同于现下听到的这种发音。
恰克莫大萨满仔细端详这位自报家门的小少年。
说是少年,在她看来,也就七八岁至多不超过八岁的样子。关外生活的孩子,自小就在马背上长大,饭量大运动量也大,发育早,个子抽的快,许多七八岁的孩子,身量都超过这个称自己十岁的小少年。
可是,他们与眼前这个孩子不一样,很不一样。
这种不同,不是说身高胖瘦的差异,主要是给人的感觉。
聪明的孩子她见过,早熟的孩子见过,便是族里赢得“少年巴图鲁”称号、小小年纪崭露头角表现出不凡神采的少年,也不像这位小少年。
这孩子眼神清澈,明明只是一个太医的孩子,家境普通,突然间来到亲王府,所见所闻与他习惯的生活迥然不同,却绝无一丝忐忑表现,态度不亢不卑,口齿清楚伶俐……
他说梦里的老人家教给他许多学问——或者真有其事,这孩子笑容清爽,眉目间偶尔会给人一种“睿智”的观感。
她这边兀自寻思,陈旭日已经再次开口道:“大人,您是大萨满,诸神在人间的使者,是神的代言人,您是最不该怀疑神迹的人。”
事到如今,怕也无用,陈旭日抛开了紧张的情绪,心里反而坦然许多。
此次面见这位大萨满是一次冒险,倘若事成,得以进宫为顺治和董鄂妃的儿子治病,将是更大的一次冒险。
左右这条命也是意外拣来的,他来到这个世界不过三个半月。与其谨小慎微、小心翼翼做人做事,倒不如豁开来,做些从前不敢想不敢做的事情。
一场大梦,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陈旭日偶尔会有这种怀疑:或者此刻种种,不过是一场几以乱真的漫漫长梦?
倘若是真,前面二十多年,他规规矩矩活着,从不做一点出格事,这次新得来的人生,也无须重复前面的老路。
倘若是假的,只是一场虚幻,那他又何必怕?倒不如趁机去皇宫走上一遭,看看所谓的皇家气派,看看史上知名的顺治帝董鄂妃孝庄皇太后,还有那位被后人称做千古一帝的少年康熙……
一时间,这一老一少同时陷入沉思,屋子静了下来。
屋外边,安亲王岳乐和福晋已经等待好一会儿了。
岳乐是努尔哈赤第七子阿巴泰之子,排行第四。
他还是一个孩子时,就不只一次见过恰克莫大萨满,那时候大萨满是一个年轻姑娘,同阿巴泰交好。
岳乐偶尔怀疑,父亲大人与这位大萨满,也许不仅仅是熟人关系,儿时偶尔一次听人背地里说话,那意思两人之间似乎有一些更隐密的交情。
不过,大萨满在族里名声渐盛,阿巴泰是汗王努尔哈赤的亲生儿子,敢在背后嚼舌根的人却也不多。
像所有的八旗亲贵一样,岳乐也是一位马上将军。他不但作战英勇,而且擅于谋略,长于用兵之道,素有智将之称。
顺治三年,他跟随肃亲王豪格征讨盘踞四川的张献忠。一次双方正面交锋,他谋局布阵,指挥得当,大败对手,亲自率部追击并斩杀了大西王张献忠。
一战成名天下知。那次战役,岳乐被晋升为贝勒。班师回朝后进入工部,后又被调进宗人府。其间一直表现不俗,颇有政绩,被提升为安亲王。
但是,岳乐又不同于一般的八旗亲贵。
他喜欢读书,并且乐于亲近汉人。他全力支持顺治皇帝的一系列改革措施,反对八旗子弟圈地等激进手段,是以在朝中,政见方面来说,算是赞同改革的少数派。
这次恰克莫大萨满进京,路上提前派了骑兵进京报讯,估摸着路途远近和大概脚程,便是一路急赶,最早不过是傍晚进京。
顺治就指了一向同自己亲近的安亲王负责接待。
因为上一代的些许交情,安亲王视大萨满为父执辈,亲自去城门外把人迎进府里。
陈旭日冒然闯进队伍里,安亲王自然知道这事,知道这位素昧平生的小小少年自称有“神迹”待禀。
是以回到府中,安亲王只匆匆简单跟大萨满介绍了福晋,未及多言,即把大萨满领到提前安排好的别院,不去打扰大萨满处理“神迹”。
宫里已经着人通知去了,又派了专人把大萨满随身带来的人参等礼物送进宫里,岳乐开始了焦急的等待。
一边寻思着究竟是何等样的“神迹”?看那孩子的种种表现,不像是信口开河或者一时得了失心疯的模样。既然找上了大萨满,岳乐由不得敏感的猜测:莫不是其中竟牵扯到四阿哥?否则一个小孩子,难道还能牵扯到朝政不成?
紧闭的门终于打开了,大萨满站在门里边冲他点头,示意他进屋说话。
岳乐低声跟妻子吩咐一声,着她安排饭菜。这天说话间就黑了,大萨满路上赶的急,饮食上想是将就许多餐了。
福晋笑着答应一声,自去安排不提。
这厢岳乐进了房间。
恰克莫大萨满一指房中垂手站立的陈旭日,道:“事情我都问清了,今晚这孩子留在府里歇息,烦请安亲王给他安排个房间,嗯,就安排到我隔壁的房间吧。”
岳乐答应了,立时吩咐下去,让人尽心伺候,“这位小哥,你有什么需要就跟他们说,甭客气。”
陈旭日昨个儿晚上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未睡,白日里折腾一天,站在寒风里,其间因为过于寒冷又蹦又跳,这时见到了人,了结一桩大心事,整个人一放松,疲累的感觉便占据了心神且一发不可收拾,面上由不得就露出了颇明显的疲乏之色。
大萨满留意到了,跟他道:“孩子,你只管用些饭菜,好好休息。你家里边我会让人知会一声,免你母亲担忧。”
陈旭日笑笑,仍旧一派坦然,谢过安亲王,又与大萨满道别,跟着引路的下人去了。
大萨满把陈旭日先前说的话,大概跟岳乐转述一遍。最后道:“这事——你怎么看?”
此时所闻,匪夷所思,大出岳乐意料之外。
他浓眉微锁,喃喃道:“陈旭日……太医陈浩的儿子……太医陈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