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途-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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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片,令人触目惊心,看得叶夫人心中难过不已。
女医士十分谨慎,面对如此大面积的划伤,她并没有立即着手,考虑了半天,这才开始从最严重的伤口处清理伤口,在清理伤口方面她也有一定经验,没有用手,而是用镊子一点一点地将碎瓷片取出,然后又小心地用清水洗了伤口,把皮肉外的瓷片也清掉,敷上了草药,再用棉布缠好,这才对叶夫人道:“令爱问题不是太大,没有伤到骨头,将养半个月,应该就恢复了,我明天再来看一看。”
叶夫人见她足足忙碌的半个多时辰,心中感激,她千谢万谢,让管家婆付了酬金,送她出去。
众人将房间收拾干净,纷纷退了下去,这时,叶苏童悄悄走进房间对母亲道:“娘,今晚上我来照顾姐姐吧!你去歇会儿。”
叶夫人也知道两个女儿间因为李大郎生了隔阂,为此她揪心不已,见二女儿似乎有原谅姐姐之意,她欣慰地点了点笑道:“好吧!今晚就辛苦你了,有什么事可及时叫我。”
“女儿知道了,娘就放心去吧!”
叶夫人也不放心丈夫那边,她又嘱咐几句,便回屋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叶苏童握着姐姐的手,坐在一旁静静地陪伴着她,几个月来她明显了瘦了一圈,自从上香那天李维正说出了一笔勾销的话后,她便陷入了痛苦的矛盾之中,或许人就是这样,一件物品当她拥有时,她往往只会看到它不足的一面、粗陋的一面,可当她失去了时,她才会忽然发现它宝贵的一面、光彩的一面。
叶苏童是在姐姐失踪那天才得知李维正并非是不求上进的浪荡子,他虽读书不行,但他也在打拼自己的事业,她开始有些后悔了,可是覆水难收,李维正已经走了,而且姐姐居然跟他在一起。
叶苏童把这份悔恨和痛苦深藏在心中,在沉默中煎熬,一天天消瘦下去,她也恨过姐姐,为什么不再给她一次机会,就这么把她的未婚夫夺走了。
直到刚才姐姐被父亲打伤的刹那,一直对姐姐心怀怨恨的叶苏童才终于体会到了姐姐对自己的爱,对自己的爱护,她是为了自己才回到家中,为了自己才惹怒了父亲,可自己在最关键的时候却又那么软弱,连父亲的手都没能抓住。
此刻,叶苏童心中充满了对姐姐的歉疚和自责,姐姐对父亲的铿锵反对象鞭子一样打着她的心,让她恨自己的软弱,她恨自己不能像姐姐挺直腰抗争,却违心地说出了那个‘是’字,她知道正是自己的软弱和妥协衬托出了姐姐的倔强,也由此激怒了父亲,这一切后果都是她的软弱带来的。
叶苏童坐在姐姐的床前自怨自艾,她将脸放在叶紫童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一颗晶莹的泪珠滚落在她温暖而又白皙的手背上,“姐姐,对不起!”她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不知何时,叶紫童已经醒了,脖子上的疼痛消失了,但背上依旧是火辣辣的一大片,她忍住后背的不适,轻轻为妹妹擦去眼角的泪水,笑道:“傻丫头,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是姐姐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应该被罚。”
“不!不!姐姐听我说。”叶苏童紧紧握住姐姐手,慌忙说道:“姐姐没有对不起我,我、我其实压根就不喜欢他。”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只当他是哥哥,是从小长大的伙伴,我喜欢的男子不是他那样的……”
“傻妹子,姐姐心里明白。” 叶紫童低低叹了口气,妹妹的心思她还不了解吗?
忽然,她感到心中一阵烦闷,连忙对妹妹道:“你快扶我起来,快!再去拿个盆来。”
叶苏童不知发生了什么,连忙小心地将姐姐扶起来,给她后面垫上被褥,又慌忙跑到外间拿了一个盆,一进门却见姐姐正在探身干呕,十分剧烈,她急忙跑上去扶住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叶紫童干呕了半天,什么也呕不出来,她重新躺下,长长地出了口气道:“不知为什么,这几天我总是想呕吐,胸闷难受,止都止不住,可能是天太热,生了什么病。”
……
卷四 锦衣千里 第九十五章 上任首日
次日天还没有亮,李维正便出发去皇城了,他是专职武官,除了每月的大朝外,平时每天的朝会可以不用参加,但必须和文官一样,天不亮就得到署衙报道。
昨晚和叶天明不愉快,严重地影响了他的升官的喜悦,使他平添了一桩心事,这件事他当然不会放弃,但叶天明正在气头上,这两天他也暂时不能去,等他消消气再说。
现在更重要是他的第一天上任,他能否走好这第一步,直接关系到他的前途,尤其副千户赵岳似乎对他极为不满,他要把此人的不满先削除掉。
李维正骑马来到了正阳门前,他翻身下马,准备将马交给了驻守正门的金吾卫士兵,李维正的马是得自朱棣的赏赐,这匹马最早是北元皇帝脱古思帖木尔的坐骑,捕鱼儿之战中脱古思帖木尔阵亡,这匹马就被北元太尉乃儿不花所得,成了他最心爱的三匹坐骑之一,是一匹千里挑一的宝马良驹,李维正给它起名为‘凌志’,它的出现引来了无数金吾卫士兵热切的眼光。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感叹声,“又看到这匹宝马了。”
李维正急忙回头,只见身后也驰来一名锦衣卫官员,马上的人约三十五六岁,身材高挑,神色冷峻,目光炯炯有神,他也身着一身金色飞鱼服,正是五所的千户冷千秋,冷千秋原是三所的千户,因费天退仕,二个月前刚被调到五所,此人平时很少说话,对人也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除了指挥使外,他对谁的帐都不买,他杀人心狠手辣,极喜用凌迟酷刑,在锦衣卫中号称‘冷人厨’,与‘赵屠夫’赵岳一起被称为锦衣卫的两大杀人狂。
不过他也有一个嗜好,就是爱马如命,每次去抄官员的家,他总是先查看一遍被抄人家的马厩,若有看中的马,他就会用两匹劣马换走,或者用市价买下,此事也曾被御史弹劾过,不过因他并非是无偿占有,朱元璋也没有深究他的罪责,他至今已经有了两百多匹好马,还专门在郊外买下一座农庄来饲养。
李维正这匹宝马他早在半月前就注意到了,为此,他一直羡慕不已,只是和李维正不熟,也不好多说什么,李维正是在昨天和他认识,见他过来,便拱手笑道:“冷千户早。”
冷千秋笑着点了点头,他翻身下马,走过来轻轻地抚摸这匹千里马,感慨地说道:“这匹虽是来自漠北,但他其实是一匹纯种的阿拉伯马,李千户可知道?”
李维正只知道自己的马是匹好马,具体怎么好,他却不大懂,他便笑着请教道:“请冷千户赐教。”
冷千秋虽然极不爱说话,但提到马却是个例外,他摸了摸马鬃道:“你看见没有,这匹马全身光滑无杂毛,脖子长,尾巴高高耸起,你知道是何故?”
不等李维正疑问,他便接着道:“这是因为它有独特的骨骼比例,其他品种的马一般由十八根肋骨、六根腰骨和十八根尾椎骨构成,而阿拉伯马却是‘十七—五—十六’的结构,这就使得它的外形极为优雅,而且这种马有极大的耐力,在奔跑中仿佛是‘悬浮’在空中,它可以长途奔跑而不吃不喝,受伤时伤口会很快愈合,尤其当它激动和鼓起勇气时,它就会很自然地表现出一种王者的特质,李千户得到了这匹马,说实话,我是羡慕得连觉都睡不着。”
李维正拍了拍自己的爱马,便笑道:“如果冷千户喜欢,我这匹马就送你了。”
冷千秋激动得脸都变形了,虽然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可他却真不敢要,人家只是客气而已,他早有一个打算,见李维正慷慨,他连忙道:“我哪里敢要李千户的爱马,如果李千户能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那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冷千户请说。”李维正当然不会是真的要送他,他微笑着道,其实他也很想和冷千秋搞好关系,冷千秋是三所的老千户,威望极高,若和他关系好,对自己在三所站住脚是有极大的帮助。
冷千秋早就发现李维正的这匹宝马没有被骟过来,一般而言,军马都要被骟掉,以防止作战时发情,但这匹马因为身份特殊,一直没有能享受军马待遇,冷千秋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如果李千户肯把这匹马借我做种,冷某将感激不尽。”
“这是小事一桩,冷千户什么时候有空,直接来找我好了。”
冷千秋大喜,连忙道:“那今天如何,我在校外有一个农庄,专门养马,下朝时咱们一起去,届时我请李千户喝酒。”
“那好,我们一言为定,下朝时我等你。”
……
两人将马给金吾卫,一起走进了正阳门,有了种马约定,冷千秋对李维正的态度明显好了起来,话也多了,一路给他简单介绍了三所的情况,离锦衣卫署衙还有百步时,他见左右无人,便低声道:“有一件事情我要提醒李千户,我昨晚听一个弟兄说,赵岳昨晚连夜访问了三所的六个百户,似乎和他们订下了什么攻守同盟,你今天要小心了。”
这在李维正的意料之中,但他还是感激地笑了笑,又问道:“这些百户为何肯听他的话?”
冷千秋轻轻哼了一声道:“还不是利益吗?赵岳在三所做了六年副千户,和这些百户早已形成了利益一体,共进共退、同荣同辱。”
李维正默默地点了点头,看来事情比他想的还要棘手。
……
签了到,李维正便先去了自己的房间,锦衣卫副千户以上官员在总衙都有自己的办公的朝房,李维正的房间昨天下午便已整理出来了,是原来三所千户冷千秋的朝房,冷千秋调到五所后,房间便空了出来,这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子,正面是千户的两间屋子,左面是两个副千户的朝房,右面则是几名三所文职书吏整理文书的所在。
李维正走进了院子,几名书吏皆闻讯出来迎接,“千户早!”大家毕恭毕敬地给他行礼,李维正指了指左面副千户的房间问道:“两名副千户大人呢?有没有到?”
一名年纪略老的书吏站出来道:“回禀千户大人,两名副千户大人早晨签到后便直接去军营了,一般下午才会来这里。”
这些书吏昨天已经见过了,李维正也不跟他们客气,便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们去忙吧!”
李维正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这还是他第一次进这里,这是一个套间,外间也是处理文书之地,和外面不同的是,这里负责重要级别的情报。
两名年轻的文职官员正在整理和抄录刚刚送来的各种重要级别的情报,这些重要情报大多都是用锦衣卫标准的简条送来,按颜色分重要性,由书吏们按正式文书格式重新抄录,再按内容分类后交给千户统一签字,然后送到指挥使那里,最后由指挥使报批阅后呈报给朱元璋,这是一套严密的情报体系,情报的内容涉及到大明王朝的各个方面、各个角落,在千户空缺时,本所的各种文书一般就由两名副千户轮流代签。
两名年轻的文官见千户进来,连忙躬身见礼,一名略为瘦高的人介绍道:“属下程稻,这位是吴济农,参见千户大人。”
李维正见二人器宇轩昂,气质和外面那些书吏大不相同,而且皆身着校尉军服,便笑着问道:“今天咱们三所可有什么重要事情?”
“回禀千户大人,扬州那边传来消息,日本国使者的船只抵达了扬州,等待入境,但山东巡检司那边也传来消息,也有日本国使者入境,也就是说,在同一时刻,有两名日本使者抵达我大明。”
李维正微微一怔,他想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现在可是日本的南北朝时期,有两名使臣到来,也是能理解,不过他们怎么会同时到来?难道日本国内出了什么事吗?
他看了看两份鸽信,皆写得很简单,他又问道:“可有详细报告?”
“回禀千户,暂时没有。”
李维正点点头,便推门进了自己的里屋,虽然是夏天,但房间里很阴凉,按照正常配置,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个书橱,墙角还竖有一个冬天用的炭盆,别的就没有了,墙壁刚刚刷过,光秃秃的,雪白得刺眼,还留有石灰味儿。
李维正小心翼翼在自己的千户位子上坐下,感受了一下这种做官的感觉,他又打开几个抽屉看了看,里面也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东西,只有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一叠待批的文书,还有新发放的笔墨纸砚。
李维正翻了翻那些文书,皆是锦衣卫昨晚监视各个官员的记录,需要立即上报,右上角盖有‘紧急’字样,李维正不敢怠慢,翻看了一下随手便签了。
这时,门响了,外面有人在敲门,“进来!”李维正收起了情报,门开了一条缝,外面程稻低声道:“千户,费副千户刚刚命人传来消息,让你火速去军营一趟,好像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