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途-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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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跑上前帮忙拿行李。
李员外反复叮嘱他道:“老王,我这两个孩子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把他们平平安安送到京城,知道吗?”
“李员外,你就放心吧!这条路我已经跑了快二十年,闭着眼睛都能走了。”
“你可不能闭眼睛走!”
“李员外,看你担心的,我这不是开玩笑吗?”车把式把两个大箱吃力地搬上车,重重喘了一口气,“李员外,你这是搬家啊!这么重。”
“呵呵,第一次出门,东西总归是多一点。”
李维正和哑妹坐上了马车,这时杨缨上前递给了李维正两个厚厚的信封,平静对他说道:“一个信封里是一千贯宝钞,是给你的开销,要省着点用,还有一个信封就是你的退婚书,这是你要的,退婚书我替你封好了,到时候你直接交给叶伯父就可以了,什么话都不用多说,他自然明白。”
说到这,她叹了一口气,“好好的一门亲,你居然…哎!真弄不懂你。”
她看了看低头一言不发的哑妹,忽然觉得自己失言了,便歉然地笑道:“当然,我也能理解,有我们哑妹这么漂亮的女子,他怎么会想到别人。”
李维正笑着接过信封,把它小心地收好了,便对父亲和杨缨笑了笑便道:“爹爹,继娘,那我就走了。”
车把式一甩长鞭,马车辚辚启动,李员外呆呆地望着马车起步,他的忽然眼睛红了,挣脱妻子的手追了上去,一边追着车跑,一边大声喊道:“孩子,你要保重自己啊!”
“爹爹放心,我一定会当心。”
马车越来越快,渐渐地,李员外的身影变小了,他远远地向儿子招手,隐隐传来他的喊声,“孩子,一路顺风!”
……
卷一 卷进大案 第二十三章 初入京城
应天府也就是今天的南京,在前世,李维正不知来过南京多少次,但时隔六百年,除了莫愁湖杨柳依依、除了秦淮河温香玉软、除了玄武湖水光山色、除了大江奔腾东流外,这座城市对他已是沧海桑田,故貌难寻。
马车是晚上从聚宝门驶进了京城,京城内没有他想象中的灯火辉煌、繁花似锦,大街上还有点冷清,偶然会有一户人家的灯光从车窗前一晃而过,但大多时候却是黑沉沉的夜,街头巷尾不时传来野狗的狂吠之声,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大街上巡逻设卡,仔细检查过往行人的证件和物品,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停车!”远远地,一队士兵拦住了马车。
“公子爷,顺着他们点,也千万别塞钱,京城可能出大事了。”赶车的车夫十分紧张,京城这种情形已经好几年没有出现了。
“哑妹,你拿着这个。”李维正在城门已经遭遇了一次检查,有了经验,他将装钱物的小箱子递给了哑妹,她是女子,一般士兵不会为难她。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几名士兵上前盘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夜间行车。”
李维正跳下马车,拱手道:“军爷,我们是从凤阳来,来京城找亲戚的,刚刚进城。”
听说是从凤阳而来,带队的总旗官脸色明显缓和了很多,他查看了一下李维正和哑妹的路引,亦拱手道:“我们是按规矩办事,搜男不搜女,搜大不搜小,请公子勿怪。”
他一挥手,一个异常强壮的士兵将他摁住,令他动弹不得,两名士兵一左一右把李维正全身仔细搜了一遍,哑妹则拎着小竹箱站在一旁,没有人去骚扰她,而十几名士兵上前把马车上的行李统统搬下来一一检查,十分仔细。
李维正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他原以为士兵搜查是为了勒索钱财,但眼前的情形不是,而是真正的检查,就仿佛后世军事演习中的严查,一丝不苟,他心中也不由暗暗惊讶,难道京城真出什么事了吗?
片刻,检查完毕,没有发现违禁物品,士兵们又将他的行李重新放回了马车,“你们可以走了。”总旗官‘嘭’地一声在他路引背后敲了个章:已验,便带着士兵扬长而去。
马车重新启动,李维正好奇地车夫道:“大叔,京城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估计是又要杀人了吧!当年郭恒案时,京城里也是这般紧张,我正好也在,士兵一路盘查。”
李维正点了点头,他怔怔地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雾,心中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李善长案可能爆发了。”
他专注地望着窗外的夜色,却没有发现哑妹面白如纸,眼睛紧紧地闭上了。
……
“到了,这里就是西安门三条巷的最北端,公子你看!”马车夫指着不远处一座府第,“估计你要找的地方就是那里了。”
“好!你等我一下。”李维正跳下马车,快步走上台阶,他用力扣了扣门环,很快旁边的小门开了,出来一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这位公子,有事吗?”
李维正摸出玉牌,在他眼前一晃,中年男子顿时肃然起敬,“你就是李先生吧!我奉主人之命,在此等候多时了。”
李维正心中一阵温暖,以太子之尊,居然还把他一直惦记着,他连忙拱手道:“不敢当,在下李维正,依约前来。”
“不用说了,我家主人有吩咐,临淮县李维正来,当奉为上宾。”中年男子探头在门内喊了一声,府里跑出来十几名家人,纷纷去帮李维正搬行李,李维正又指着哑妹笑道:“这是我的义妹,孤苦无依,我也把她带来了,我会在外面给她租房子,今晚暂住贵府一晚。”
中年男子笑了,“看来李先生还不理解上宾的含义,李先生会在府中有一个独院,十几间屋子,形同主人,当然可以带家眷。”
“那就打扰了。”李维正领着哑妹随中年男子进府,中年男子是这里的管家,一路上管家给他介绍,这里是太子太保常升的府第,常升是大明开国功臣常遇春次子,其姊就是太子妃,他是太子朱标的心腹之一,不过常升正好昨天出去练兵了,临走前特吩咐管家要接待好李维正。
“大叔,我想打听件事。”
管家听他尊重自己,心中十分受用,连忙笑道:“李先生太客气了,常府规矩严,叫我管家便可,李先生想问什么?”
李维正见左右无人,便压低声音道:“我刚才进京城,发现戒备十分森严,这几天京城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管家犹豫了,他尴尬地说道:“我一个下人,能知道什么,先生就不要问了。”
李维正见他不肯说,也笑了笑,不再多问,他们穿过一段花墙,老管家一指前方笑道:“李先生,你住的地方到了。”
只见前方是一所小院,里面有一栋二层楼的房子,斗拱飞檐,十分精致,周围全是树木,就仿佛森林中的一处宫殿,哑妹忽然低低地‘呀!’了一声,眼中流露出了喜悦的神色,看得出她很喜欢这里。
“我也很喜欢绿树成荫的地方,将来咱们也买一所这样的房子。”李维正低声对哑妹道。
哑妹听他说‘咱们’,她心中一阵甜蜜,脸颊飞过一抹红霞,好在夜色掩饰,李大哥看不见,管家呵呵一笑,带他们走进小院,两名丫鬟立刻迎了上来,管家肃然对她们道:“这位就是主人再三叮嘱过的李先生了,要用心伺候,若敢怠慢,我会严惩不怠。”
“这位是?”管家想介绍哑妹,却不知她的名字,李维正连忙道:“这是郭小姐,在下义妹,两位请先带她去更衣吧!”
“小姐请!”两名丫鬟上前乖巧地施了一礼,哑妹不知道大哥为何要让自己先去,她心中有些紧张,不过她出身大家,一些礼仪还是懂的,她向李维正一笑,便随两名丫鬟走了。
院子里只剩下李维正和管家二人,他望着管家笑而不语,管家明白他的意思,心中苦笑一声,向两边看了看,便压低声音道:“吉安侯陆仲亨、平凉侯费聚因胡惟庸案被抓,京城内在搜其余党。”
‘原来不是李善长案’,李维正暗暗松了一口气,又问道:“最近京城还有什么消息?”
管家想了想便道:“市井里流传有一种说法,说太子在定远县遇刺,偏巧刺杀的前一天,李太师问信国公借兵三百修老屋,有刺杀之嫌。”
李维正怔住了,怎么这样巧。
……
“好了,时辰已经不早,李先生请早点休息,一切有丫鬟服侍,我就不打扰了。”
老管家交代几句便离开了,李维正快步走上了小楼,小楼布置得十分精雅,上面三间下面三间,楼上一间间屋子竟不是用砖石隔开,全用雕空玲珑木板相隔,五彩销金镶宝,画面或飞禽或走兽,皆出自大家之手,一只只唐宋名瓷放在空格处,整个小楼的房间显得精雅中又透出奢华之气,这种布置在崇尚简朴的明初是极为罕见。
两个丫鬟见李维正上楼,一起上前盈盈施礼,“参见公子,洗漱用的水我们已经打来了。”
“你们先休息吧!我们也有些累了,想早点休息了。”
李维正有些不太适应,他家虽是地主,但家里就只有两个丫鬟,都是伺候父亲和继娘,只有一个老仆替他端茶送饭,更主要是他来大明的时间不长,一时还不能适应有人伺候的生活。
两个丫鬟对望一眼,皆乖巧地行了一礼,一言不发地下去了,身边没有了伺候人,他顿时觉得轻快起来,快步走进房间,只见哑妹正坐在床前一件件地叠带来的衣物,见李维正进来,她探头向后看了看,指了指后面,无声地问他,意思是说她们走了吗?
“走了,我把她们打发走了。”
李维正毫不在意地一摆手道:“我说我们想早点休息了。”
哑妹的脸上忽然一红,有些埋怨地瞥了他一眼,结结巴巴道:“你睡…隔壁!”
她捡了一套干净衣服塞给了他,连推带攘地把这个乱说话的家伙轰到了隔壁。
……
卷一 卷进大案 第二十四章 朱氏父子
就李维正进京城的同一时刻,太子朱标也被太监请到了乾清宫,皇上有事要召见他,穿过奉天殿、华盖殿和谨身殿,朱标的坐轿匆匆来到了父皇生活起居所在的后廷,朱标回到京城刚刚七天,正如他后来的醒悟,刺杀案瞒不过父皇,果然,他回京师第二天,父皇便将他叫去,详细询问了刺杀一案,尽管朱标极力为地方官开脱,但朱元璋还是勃然大怒,命锦衣卫前去杖毙定远县知县、县丞、主簿、典史等一应失职官员,并将凤阳知府和英武卫指挥使革职流放,又急令左都御史詹徽前去调查此案,但颇有戏剧性的是,詹徽还没出京城,朱元璋又将他叫了回去,不再承认有刺杀一事,凤阳、定远诸官改为懈怠祭祀而获罪。
定远刺杀案虽然被父皇压下了,但李善长却因向汤和借兵一事引起了父皇的震怒和猜疑,朱标也想不通,怎么会这样巧,就在刺杀案的前一天,李善长派人去问汤和借兵三百修定远老宅,虽然汤和借的都是一些老兵,但李善长却有了刺杀之嫌,这让朱标不得不感叹李善长天命已定,就算李维正嫁祸李善长的方案被自己放弃,但他李善长还是自己跳了进来,不过有一点让朱标欣慰的是,父皇似乎不想用刺杀案来给李善长定罪,从父皇对刺杀案前后态度迥异来看,父皇或许真是不愿意家丑外扬。
正想着,朱标的轿子已经到了乾清宫,轿子停了下来,太监上前道:“殿下,请容老奴前去禀报。”
太监匆匆地去了,朱标却有一种不安的感觉,父皇召见自己,恐怕和李善长有关了。
……
乾清宫内设有朱元璋的御书房,这位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大明开国皇帝极为勤奋,每天都会批阅奏折到深夜,他今年已经六十二岁,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龄,但恰恰相反,即位二十三年,他却越来越困惑,他出身贫农,深知耕者之苦,从立国之初,他便轻徭薄赋,广授田产与贫农,他坚信‘民安其生,君才能安其位’,为此他千方百计使富者自安,贫者自存,但他的困惑却是来自于此,他费尽心机,苦心经营,却受到了来自农民和地主两个方面的抵抗。
洪武一朝,各地造反此起彼伏,甚至不少农民为逃避赋税,藏匿山中,宁可刀耕火种也不愿赴平原接受官府给予牛种的优待。
他以骇人听闻的重法坚决惩治贪官污吏,甚至剥赃官之皮立于衙门公坐之侧,以儆后者,但贪者杀之不绝,虽朝有十人弃市,暮仍有百人为之,贪官污吏并不因此裹足,一发继续如水之趋下。
他自问励精图治,勤政勘与千古帝王比肩,他自问轻徭薄赋,只让百姓空闲时间服役,民田亩税也只收三升三合五勺,他如此善待百姓,为何苍天却对他不公,迟迟无法让他看到‘大治’之世,难道他定下的种种规矩都错了吗?民不可逾规、臣不可逾上;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只有皇帝的权力才是不受任何限制,这些难道这不是天道吗?
朱元璋从立国之日便开始困惑,这江山明明是朱家的私产,为何相国可以擅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