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远东狂人-第8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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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去次等车厢问问?”章太炎询问熊成基。
熊成基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说道:“算了,还是等到站之后再问吧。我估计啊,也问不出什么,对方既然处心积虑要将这水搅浑,只怕也是准备充分。”
“把水搅浑,然后浑水摸鱼。这像不像那位赵堂主的做事风格?”
章太炎小声嘀咕,所谓“赵堂主”就是指赵北,当年他主持统帅堂,因此私下里就被人称做“堂主”,这是戏谑的话,上不了场面,不过章太炎倒是偶尔在公开场合这么称呼赵北,尤其是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
熊成基倒吸口冷气,坐下去后,琢磨了片刻,沉吟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有些可疑,再联系到前几天市区里的那场示威,倒真是有那么一点狂人的作风。”
“什么‘有一点狂人作风’?根本就是!你想想,平时对政治冷漠的市民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对政治感兴趣了呢?不仅要争取普选权,而且还要争取妇女选举权,当真是民智已开?恐怕不是,而是被人利用了。当年,赵振华改造会党势力的时候,我就留意过,我发现,他不是将会党改造成现代社团组织,而是在会党外头蒙了一层民治的皮而已,就拿青红帮来说,赵振华扶持杜老板打倒了黄老板,现在上海的青红帮就由杜老板说话,那么杜老板的后台是谁呢?只能是赵振华,而工会又控制在青红帮手里,那么,只要那位杜老板发句话,罢工岂是难事?而作为一个帮会头子,他为什么要掀起这么大的一场风波呢?而在事发之后,那位杜老板又躲去香港避风头,这不正说明,他是知道此举的风险的么?这么大的风险,他居然还敢冲到前头,这背后没人指使是不可能的,而指使他的人又是谁呢?”
章太炎一番分析,让熊成基更是忧虑。
“如此说来,此事还真是不能大意。国民盲从心理太重,或恐被人利用。”熊成基叹了口气。
“利用也未必不是好事啊。普选权对于国民还是有好处的,只要控制好这个文化素质就行了。”章太炎的一名学生插了句嘴。
“胁持民意,岂非正是那位赵堂主的一贯手段?至于文化素质,那些满口‘我大清’的遗老遗少难道就是文盲?”
章太炎淡淡一笑,连他的学生也认为示威行动有民意支持,他这个做老师的还有什么话可讲呢?也就只剩下苦笑了。
其实连章太炎也是佩服这一招的,所谓“名正言顺”,自古以来,所有成功的阴谋家都善于利用这个“民意”,而赵北相当精于此道。
“普选我不反对,但是我反对利用这件事玩弄阴谋。”熊成基明确了他的立场。
“或许,国民同盟的竞选纲领可以修改一下,加入这个普选权的内容。”
章太炎虽然这么建议,不过他心里也很清楚,这件事不好办,国民同盟的那帮阔佬从来就对降低选民资格遴选条件不感兴趣,借口也是民智未开,容易为人煽动,尤其担心戏迷选民会将他们追捧的京剧名角选进国会,甚至选进总统府,事实似乎也证明了他们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现在的国会里就颇有几位京剧名角,甚至还有一名唱花旦的,戏子参政,这当年也是报纸上的头条,舆论为此争论了很久。
“当年赵振华也有意降低选民遴选条件,尤其是这个财产权,不过后来也只是稍稍降了降,而对文化要求却没有降。”
熊成基想起当年赵北在选民问题上的政策变动,当时他还不明白为什么赵北不完全取消对选民财产条件的规定,但是现在,他明白了,原来赵北早就留着后招呢。
“聪明人啊。怪不得没人斗得过他。”
章太炎听明白了熊成基话里隐藏的意思,不由长叹一声,事已至此,他也只能长叹而已,真要跟赵北斗,他也自知自己没那个实力。
“此事到底是否有人操纵,操纵之人是否是我们推测的那位,目前还不能肯定,毕竟只是猜测,到底真相如何,我们现在还不能断言。还是进京之后再看看形势吧,现在,只怕那边已是八方风雨会西山了。”
熊成基也叹了口气,望着车窗外那飞速后退的景物,物是人非之感更是强烈,他隐隐觉得,此次归国,或许将身不由己的卷入一场政治斗争之中,至于结局,现在却是谁也猜不到了。
第991章 宅庐主人(上)
风和日丽的正午,气温已是很高。
虽然最热的季节已经过去,但是现在这北京城的气温还没到让人感到惬意的时候,尤其是正午的时候出行,这出汗是免不了的。
坐在那辆国产的“铁骡”轿车里,杨度热得是满头大汗,主要原因是他怕路上的灰尘使他灰头土脑,不敢开车窗透风,次要原因则是那身长衫,这个季节,街上许多人都还穿着短衣短裤,可是杨度偏要摆出副文士的派头,这长衫基本上就是他出门时最常穿的衣服,里头自然也免不了穿条长裤,这么一搭配,想不热都不行。
唯一可以用来解暑的东西就是拿在手里的那把折扇,这扇面还是请丹青国手画的,古朴至雅,倒是很配杨度的身份,现在的杨度不仅是国会参议员,而且也是“中华诸子百家研究会”的会长,自从训政委员会解散之后,杨度多半的心思都花在了这诸子百家的研究上头,国会那边倒是去得少了。
按照杨度的想法,他本来是想改造儒学的,但是后来教育总长的一句“中华之大,岂儒学一门可以包罗万象乎?”,这本是一句讥讽,可是杨度却受到启发,于是乎,杨度干脆就将中国古代诸子百家的学问一股脑的都研究起来,他试图从中找出可以用来对抗西方信仰的中华信仰,现在杨度可不是单干,在他手下有一大帮国学家,众人不仅在文献中引经据典,而且也试图利用考古学证据来支撑他们的新观点,现在,在河南、陕西等地区都有这个“中华诸子百家研究会”的分会,不仅负责研究学问,也负责组织人对当地的上古时代、中古时代的古迹进行发掘和研究,相应的,他们也通过立法部门制订了新的法律,对文物买卖进行了进一步的规范,以防止盗墓贼对古迹肆无忌惮的破坏,并保证在第一时间得到最可靠的文献。
这是一个大工程,用杨度的话讲,这就是旧瓶装新酒,披着复古的幌子向国民灌输一整套新的理念和信仰,现在世界各国都在着迷于这个信仰,苏俄人有信仰,意大利人有信仰,就连美国人、英国人也有信仰,相比之下,中国人的信仰似乎跟不上时代发展,所以,杨度试图在这上头搞些名堂。
本来,杨度是想在政治上有所建树的,但是问题在于,他是一个文人,只能依附于政治上的强者,当强者决心退出政治时,杨度也只能跟着退出,心里再不舒坦也必须退出,文人,还真不是玩政治的料。
自从赵北结束训政并果断下野为民之后,杨度的政治前途就几乎立刻画上了一个句号,虽然黎元洪有意请他出任幕僚长,但是杨度对黎元洪的治国能力毫无信心,所以也就拒绝了黎元洪的邀请,转而将精力放在了信仰的发明上。
杨度自认为学贯东西,对于发明新的现代化的信仰体系充满信心,这几年里,他也颇有心得,他决心将儒家学说、墨家学说、法家学说、道家学说……这些上古学说通通糅合起来,创造一种新的理念。
这可不容易,所以到目前为止,杨度还没有拿出一个草案,争论还在继续,可是这手头的研究经费已经告罄,迫不得已,杨度只好再次出门化缘,赶去西山,找“赵大财主”化缘。
“赵大财主”就是赵北,自从下野之后,赵北一直通过他的那位大舅子在金融市场上搞投机买卖,在政治上他很有手段,经济上也很有能耐,短短几年工夫,就利用当年国会奖励给他的那笔特殊奖金将自己变成了大富翁,并利用那场经济大萧条将名下的实业又迅速扩充了好几倍,用极廉价的方式组建起了一个相当有规模的商业帝国,别的金融投机客多半在这场经济大萧条中赔得找不到方向,只有赵北和少数商界奇才能够在危机中抓住机遇,并利用机遇赚取利润。
赵北同时也扮演着“赵大善人”的角色,别的财主对穷人几乎是一毛不拔,但是赵北却对穷人非常慷慨,经济大萧条之后,各地的慈善组织都得到了大笔捐款,虽然捐款人最初是匿名的,但是在执著的记者的追踪之下,最终,这些捐款的捐赠人都指向了这位曾经的“狂人总统”的大舅子,而根据保守的估计,大舅子的捐款足以养活数百万失业者,虽然捐款人是大舅子,但是许多人都猜测,“指使者”就是大舅子的妹夫赵北。
虽然赵北一直在西山“隐居”,几乎不过问政治,但是对社会公益事业是很热心的,这一点,杨度也看到了,所以,他也向赵大善人伸出了求援之手,要求赵大善人为他的这个“中华诸子百家研究会”提供经费。
起初赵北对杨度的想法不是很乐观,但是架不住杨度软磨硬泡,最后还是拿出一笔钱资助了杨度的这个信仰发明工程,现在,杨度的研究工作又出现了经费短缺情况,于是,他首先就想到了这位隐居西山的赵大善人。
现在,杨度就在赶去西山“宅庐”的路上,所谓“西山宅庐”,就是赵北寓居的那所别墅,本来那别墅另有名称的,叫做“西山庄园”,可是赵北在那里住了段日子之后,就将别墅改名为“宅庐”了。
说句实话,对于“宅庐”这个名称,杨度是很有些不以为然的,而对赵北自号“宅庐主人”的行为,杨度起初也是很不理解的,在他看来,赵北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却突然激流勇退,这行动确实让人很是困惑,不过在1931年危机之后,杨度豁然开朗,他终于明白,赵北眼光到底是远超常人,或许正是因为看到了即将到来的世界经济危机,赵北才会激流勇退,让别人去接这烫手山芋。
虽然对于杨度的试探,赵北不置可否,但是杨度却坚信,赵北现在只是在蛰伏,他很快就会复出的,所以,现在的宅庐就是“潜邸”,常往潜邸走走,对于杨度将来的仕途发展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也正是杨度经常往宅庐跑,而每次却只要一点研究经费的主要原因,他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去宅庐,跟这位雄心不减当年的“远东狂人”加强交往,联络感情,以为将来政坛复起做准备。
今天赶去宅庐,杨度除了化缘之外,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与赵北讨论目前的国内形势,前几天,他听说几座大城市先后爆发了大规模的民众示威与请愿行动,这代表着什么?杨度确实需要跟赵北好好的研究研究。
就在杨度坐在轿车里,一边摇着折扇,一边琢磨着怎么向赵北套话的时候,这辆“铁骡”牌轿车却突然停了车。
“老爷,前头过不去了,路堵住了。”司机回头说了一句。
杨度抬头一望,好家伙,前头黑压压一片,都是看热闹的人,其中不少还是背着行李的外地旅客。
这里是北京北郊,在这里有一座“北站”,是为了分流火车站客流而新设的一个小火车站,专门用来停靠从东三省和察哈尔、绥远、热河这些北方省份过来的客车,平时在这里上下车的乘客数量虽然不少,但是也不太多,从来也不会出现这么拥挤的情况。
“怎么回事?你去问问。”
杨度吩咐司机下车过去询问究竟,而他依旧坐在车里,摇着折扇,而且仍然不肯打开车窗。
片刻之后,司机匆匆赶回,进了车里,就对杨度说了番话。
“老爷,我问清楚了。原来是从东三省过来了两辆客车,车上都装满了退伍兵,不仅有国防军的,还有革命卫队的,许多人拖家带口的,手里还都拿着饭碗,说是要去北京见黎元洪大总统。听说那两列火车是他们在半道上劫的,他们也没钱买车票,索性就做了回劫匪。”
“他们为什么要上京?”杨度问道。
“说是在家乡活不下去了,要去首都见黎大总统,求黎大总统赏碗饭吃。这几年,各地百姓过得都艰难,乡下的还好说,好歹可以啃地皮,城里的贫民就苦多了。听说这些退伍军人中不少都参加过当年的中日之战,退伍之后在城里找了工作,原本日子过得还算可以,可是经济危机之后,许多工厂倒闭了,他们也就没了工作,可是又没有土地和积蓄,有些积蓄的人,也都在证券所亏了本钱,活不下去了,于是经人一撺掇,就这么到了这里。”司机说道。
“啊?原来如此。”
杨度愕然,琢磨了片刻,总觉得这里头有蹊跷,但是他现在也没心思再往深了琢磨,还是准时赶去西山宅庐最要紧,毕竟,赵北做事一向守时,在电话里,赵北说过,下午两点钟他还要跟人上山打靶,到时候任何客人都不见,所以,杨度要想跟赵北说上话,必须赶在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