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远东狂人-第3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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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段祺瑞看来,现在的北洋已经是人心涣散,都在给自己找退路,找靠山,就连袁世凯的干儿子段芝贵也在谋退路,以前“小段”还敢顶撞“老段”,现在袁世凯一病,“小段”就立刻老实了许多,不过那心思也没放在如何重振北洋局面上,而是到处拉帮结派,甚至跟张作霖都换了帖子拜了把子。
遍观北洋,恐怕真正的忠臣只剩下他段祺瑞一个人了。
无论如何,也不能叫北洋倒了,段祺瑞要做北洋的孤臣,他要力挽狂澜。
所以,在刚才的交谈中,段祺瑞一口否决了曲同丰委婉的建议,丝毫也没给这个亲信面子,而梁士诒自然不肯善罢甘休,正与段祺瑞据理力争时,曹锐赶到陆军部了,于是段祺瑞正好借机离开了办公室,去接见曹锐,顺便实施他的一个小小阴谋,同时暂时摆脱一下耳边的聒噪。
不过耳边的清净毕竟只是暂时的,现在,段祺瑞不得不打起精神,打算继续跟梁士诒争论军费的事情。
但是梁士诒也不是傻子,刚才段祺瑞已经摆明了立场,再多费口舌也是无益,之所以还坐在这里,完全只是出于礼貌,所以,此时见段祺瑞回到办公室后心情不佳,就决定告辞。
“段总长,你前几天派人去武汉,可曾见到又铮?”在正式告辞之前,梁士诒好心问了一句。
见梁士诒提起徐树铮,段祺瑞叹了口气,说道:“人是见着了,可是联合阵线拒绝放人,他们还扬言公审又铮,据说连军事法庭都准备好了,现在又铮就和吴佩孚那个败军之将关在一起,两人天天吵架,倒是没有闲着。翼夫,现在联合阵线摆明了是想赶尽杀绝,咱们北洋可不能掉以轻心,所以这军队不能裁减,这片苦心,你也要体谅体谅才是。”
见段祺瑞总是将话题往军事危急上扯,梁士诒知道这场会谈可以结束了,于是起身告辞,离开办公室,带着几名随员走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段祺瑞和曲同丰,两人谈了几句之后就沉默下来,办公室一时有些安静,只有那座钟“滴答”作响,敲击着人的耳鼓,也敲击着人的心灵。
“总长,刚才院子里何事喧哗?”
曲同丰没话找话,随口问了一句。
“那些阵亡军官的遗族不满联合阵线推举赵北做民国副总统,是以喧哗,现在,他们已经赶去总统府,准备向总统请愿,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北洋将士白死了啊。”
“什么?如此大事,总长何以泰然处之?”
曲同丰一听,顿时大惊失色,同时也是十分不解。
“他们心里有气,我的心里又如何不气?此次南北和谈,北洋步步妥协,步步退让,咱们太软弱了,若是袁老帅亲自主持此事,咱们北洋又怎么会如此软弱?闹一闹也是好的,好叫徐大总统知道,咱们北洋还是军心可用的。”
见段祺瑞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曲同丰明白过来了,不过他并不看好段祺瑞的这个“闹一闹”计划,只是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阻止段祺瑞,于是只好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开了陆军部,骑马直奔总统府而去。
到了总统府一看,闹剧已经正式上演,那些披麻戴孝的北洋遗族们正在总统府前的街道上聚集、咒骂,并且当街摆上那些纸人、祭品,前来看热闹的百姓也是越集越多,现场是乱哄哄一片,总统府卫队已在附近设立了路障,交通已经中断了,一些记者也带着照相机往现场赶。
就在那里,曲同丰看见了梁士诒的马车,也被总统府卫队拦在了街上,动弹不得。
曲同丰赶到梁士诒马车边,梁士诒也看见了他,于是请他上了马车。
“翼夫,你这是要去哪里?”曲同丰落座之后就询问梁士诒。
梁士诒苦笑道:“还能去哪里?当然是去总统府,向徐大总统递交辞呈,这个交通银行的总办谁愿意做谁做,反正我是不做了,这北洋军,难伺候啊。过去清廷没倒的时候,说拨多少军饷就拨多少军饷,哪里轮得到北洋军讨价还价?现在倒好,说起来是共和了,可是这军队却是越来越跋扈了,我看呐,这离军阀混战也不远了。曲老弟,我也不跟你见外,在我看来,现在还不如叫联合阵线入主中枢呢,至少人家是政令畅通,不像咱们北洋,这是政出多门,党同伐异,靠咱们北洋,这个国家是指望不上的。”
梁士诒的话里有话,曲同丰略微听明白了一点,不过他现在并不打算刨根问底,只是说道:“听段总长说,你正与人商议组建政治团体的事情,咱们北洋以前不是立了几个小党派么?你们怎么又立了一个党派?难道你们还打算占领国会不成?国会,现在已经是人家联合阵线的地盘了。”
梁士诒摇头,说道:“曲老弟,这你就小看咱们文人了,实话跟你讲,现在立宪会那帮人正在寻找政治盟友,咱们北洋这个新党一旦组建,未必不能与立宪会联手,那样一来,咱们在国会里也是说得上话的。”
“立宪会?张謇那帮人不是联合阵线的么?他们会与咱们联手?”
“立宪会对联合阵线有意见,现在打算全体退出,不过势单力薄,需要盟友。联合阵线本就是一帮同床异梦的人组织起来的,以前还有咱们北洋压着他们,不得不团结起来,可是现在,咱们北洋眼看着日薄西山,失去了共同的敌人,这些同床异梦的人就开始各自打算了。”
“日薄西山?翼夫,你未免太悲观了些。虽然咱们北洋败了,败得也惨,可是咱们只要上下一心,未必不能维持局面啊。”曲同丰不太同意梁士诒的看法。
“曲老弟,你还看不明白么?现在咱们北洋就快分崩离析了,无论是南边还是北边,咱们北洋的人都在做着自己的打算,就连徐大总统也未必没有自己的小算盘,不然的话,为什么在现在这个时候把北洋陆军第十六师调回关外?……好了,我话就说到这里,曲老弟,你自己多加保重,我去总统府辞职,辞了职出来,我就回天津租界,这京城里的局势,只怕是越来越混乱了,还是早些离开为好,我只怕是做不了北洋的忠臣的。”
梁士诒说完,看了眼那街上越来越多的人,然后就看见一名随员领着几名总统府工作人员赶来,于是推开车门,让那几人上了马车,曲同丰也识趣的下了车。
望着马车驶向总统府,曲同丰叹了口气,扭头望了望那些街上的人,还有那些北洋遗族,梁士诒刚才的那些话在他耳边萦绕。
分崩离析……这北洋当真会分崩离析么?
曲同丰迷茫了。
第393章 秋收行动
天津,海河。
船工们低沉的号子声中,一艘宁波商帮的“北头船”从海河上游驶了过来,由于没有风,现在只能依靠船工们撑篙,本来是可以雇纤夫的,但是现在买卖难做,从南到北的跑一趟,赚的钱也只够开销而已,现在还肯做这“北头船”买卖的人已是不多了。
这艘“北头船”离开天津码头后,就顺着海河往下游驶去,这沿岸的风景那都是异域风情,左岸依次是奥匈帝国租界、意大利租界、俄罗斯租界、比利时租界,右岸则依次是日本租界、法国租界、英国租界、德国租界,这一路之上,几乎就看不见归中国人自己管辖的地方,也就是在左岸的意大利租界和俄罗斯租界之间有一小块“中立区”,那里是天津老龙头火车站,这地方在名义上还是归中国人自己管理的,当初也正是在这座火车站里,义和拳的拳民们与八国联军进行了一场极其激烈的战斗,使八国联军吃了大亏,或许是心有余悸,所以这议和之后,那块地方谁也不想要,这才给中国人留了一小块夹缝中的地盘,不过那地方也不能驻扎中国的军队,平时由警察管着,战时由意大利和俄罗斯军队共同管理。
这就是这个时代中国的处境,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承载了太多的外部压力,就像是在一只高压锅外头勒上了一道铁箍,除非内部的压力足够大,或者这道铁箍被取下,否则的话,这只高压锅很难从内部爆发,上次“戊申革命”就是这只高压锅内部积聚了太多压力的缘故,不过终究是没有真正爆发,在这道“铁箍”的束缚下,高压锅在略微减压之后,又再次沉寂下去,虽然现在内部仍然在“哄哄”作响,但是表面看上去还是很稳定的。
虽然一些仁人志士打定主意要将这只阻挡民族、国家前进的高压锅铁箍摧毁,但是目前来说,他们的影响还是有限的,对于百姓们来讲,无论如何,这吃饭问题才是最重要的,不然的话,这艘“北头船”的船工们也不会在那低沉的号子声中在船舷边重复着单调的动作了。
“转舵!”
“起篙!”
随着船老大的几声高喊,这艘“北头船”减慢了速度,调转船头,向岸边靠拢过去,在一座小码头上靠了岸。
这是右岸最南边的租界,天津德国租界,船一靠岸,就有一名码头监工赶到船上,打听这艘船是否是打算在这里卸货,若是卸货就必须向德国官员报税,这码头工人也不能到别处去雇。
不过监工很快得知,这艘“北头船”并不打算在这座码头卸货,他们只是顺路将一名乘客带到这里,那乘客是在天津上的船,有德国租界开的护照,可以方便出入租界,也不用去工部局登记。
那名乘客是个青年汉子,下了船,监工一眼将他认出,于是笑着上前打招呼。
“龚兄弟,一别多日,这江湖跑得还顺?”
“托国爷的福,这一路走得顺当。”
那汉子也敷衍了几句,便拱了拱手,离开码头,雇了辆黄包车,吩咐车夫拉到租界闹市区。
到了地方,这汉子给了脚钱,站在街边四下张望了片刻,便进了一间旅馆,直接上了二楼,敲开了一间客房的门。
开门的人是田劲夫,他看清门外那汉子,点了点头,将他放进了客房,客房里还坐着几个人,本来还装模作样的研究那放在桌上的一架地球仪,见进来的人是熟面孔,于是又拉开抽屉,取出里头的手枪,继续擦拭起来。
被田劲夫领进客房的这个汉子名叫龚义海,不过这却是假名字,真名是什么田劲夫也不清楚,只知道他的代号是“桃树”,前几天,在“铁桥”的牵线下他们已经见过面。
“如何?”田劲夫将龚义海拉到里间,关上房门,小声问道。
“我去了趟北京,消息确实,现在北洋的那帮阵亡官兵的家眷在总统府前闹事,昨天开始的,到现在还在闹呢,端锦那帮旗人的谋划还算对路,这个时候动手,对于那帮满清遗老遗少非常有利,现在,他们正在准备,就差咱们配合了。老田,你说咱们怎么干?总司令回电报了么?”龚义海说道。
田劲夫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电报抄稿,交给龚义海,说道:“这是总司令刚拍过来的电报,他让我自己拿主意,行动还是不行动,由我做主,毕竟他不在京津,不明白这里的局势到底怎么样。”
“老田,你可要想清楚了,这要是咱们配合那帮满清遗老遗少,万一他们真把满清废帝和摄政王给救出去了,再把他们抓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这个道理我也明白。不过,总司令派咱们在这北边潜伏,就是为了让咱们配合他的战略。我到天津之前,总司令特意跟我说过,他现在的战略主要就是打垮北洋,就算无法将他们一口吞下,至少也要使北洋四分五裂,现在京津一带局势微妙,咱们怎么行动,如何行动,这一举一动都关系到这战略全局,作为此次行动的最高指挥官,我当然知道咱们现在必须谨慎行动。”
说到这里,田劲夫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这心里也是始终下不了决心。
赶到天津之后,田劲夫就会晤了共和军北方情报站的站长“铁桥”,也就是“五湖贸易公司”的掌柜龚清秀,两人认真的分析了目前的京津局势,并交换了看法,田劲夫也将赵北的意见转述给了龚清秀,两人已先后会面数次,就是在策划收网的这件事。
按照赵北以前的安排,龚清秀和龚义海等情报员的主要任务是伺机打入那个“关外八旗”内部,或者为共和军提供情报,或者见机行事干掉“关外八旗”的灵魂人物,使其群龙无首。但是随着局势发展以及南北实力派之间的大战进行,北方的局势发生了巨大变化,尤其是当龚清秀向赵北汇报了“关外八旗”即将发动武装叛乱的情报之后,赵北只得放弃了原来的方案,准备提前收网,将以端锦为首的那些“关内八旗”一网打尽,至于“关外八旗”,只能另想办法对付了。
但是现在,京津地区的局势又有了新的变化,就在昨天,端锦亲自找到龚清秀,告诉他,“关内八旗”和“关外八旗”决定马上动手,采取行动将满清废帝溥仪救出醇王府,然后送往奉天,作为他们那个所谓的“满洲国”的皇帝登基,端锦催促龚清秀尽快策动醇王府的“内应”,而且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