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远东狂人-第2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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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桥有重兵把守,如何能被破坏?”吴佩孚询问那名铁路工头。
那人说道:“回大人的话,铁桥没被人破坏,被人破坏的是铁桥的引桥路基,上头的铁轨叫人扒了,连道钉都一起偷走了,上桥的地方和下桥的地方各有一里多长的空地,光秃秃的就剩下枕木了。这铁轨是昨晚扒掉的,守桥的兵都被人给绑起来了,今日天没亮的时候已有一列车在那地方脱轨倾覆了,没吊车的话,压根就拖不走。大人,这京汉线只怕是走不通了。”
“什么人干的?竟敢拆毁铁路?守桥的是北洋军啊。”吴佩孚愕然问道。
“据说是共和军的光头兵干的,不过,也只是传闻。那帮人确实胆大包天,他们不仅拆毁了铁轨,还在昨日深夜绑走了桃花峪铁桥管理处的洋人经理麦利那多先生,是摸进经理处将人绑走的,连守卫都没有惊动,谁都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麦利那多先生是管理铁桥的技师,没有他指挥,这修复铁桥路基、铁轨的事情就没人拿准主意了,现在几位监工正在那里扯皮呢。”
听了铁路工头的话,吴佩孚冷哼一声,想起了共和军那支神出鬼没的“光头营”,不过那仅仅只是传说而已,吴佩孚可不相信什么“神兵天降”的民间神话,他坚持认为那只不过是一支精锐的小部队而已,而且这铁轨未必就是他们拆的,河南是奋进会的地盘。
“传令,马上集合部队,留下辎重营看守辎重,其他的人跑步前进,给我赶到桃花峪,在黄河上找渡口,咱们走着去郑州!”
吴佩孚面无表情的下达了命令,参谋不敢怠慢,急忙吹号集合部队,不多时,这支一千余人的北洋军就整装出发了。
骑在一匹白马上,吴佩孚向南方眺望,虽然只能看见村庄和旷野,但是他也能感觉到南方那紧张的空气。
“共和军?哼!上次没跟你们正经的打过仗,这一次我吴某人倒是想会会那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赵总司令。北洋军的将领中固然有王占元、卢永祥那般没骨气的,可也有精忠报国、尽忠职守的,我吴佩孚吴子玉算一个!”
第274章 吴师长(下)
烈日当空,挥汗如雨,已是正午时分。
军号声“滴滴答答”的响了起来,这是共和军的开伙号,现在已是午饭时间。
这里是湖南北部的岳州,城西北郊,黄牛岗。
由于这里地势较高,而且紧邻洞庭湖口,非常适合控制水路交通,因此共和军第五师在黄牛岗驻有一个炮兵连,装备六门山炮,控制这个战略要地,保卫长江和洞庭湖码头。
只驻一个炮兵连似乎兵力有些单薄,但是实际上自从湘变以来,洞庭湖的巡防军水师已被共和军海军部队全部缴械遣散,现在的洞庭湖里基本上已看不见湘军的军事力量,只有一些零星的水匪,所以,与其说这个炮兵连是在保卫码头,不如说是显示一种军事存在。
午饭的开伙号响起后,驻守黄牛岗的炮兵连官兵按照条令轮流去炊事班的露天食堂吃饭,但没等第一批人吃完,一队骑兵已策马飞奔而来,为首那人正是第五师师长吴振汉。
吴振汉是从岳州城东的部队赶过来的,今日天不亮他就出城巡视各部队,正午时正好视察到黄牛岗炮兵连,于是顺便在这里吃午饭。
师长赶到,炮兵连上下不敢怠慢,连长亲自端了碗过去,不过吴振汉倒也没摆什么师长的架子,粗瓷大碗一端,蹲在一棵树下,边吃边与连长说话,跟着吴师长一起过来的那些参谋副官也都是同样待遇,不过陪着他们吃饭的却是炮兵连的政宣员。
现在共和军正规部队已完成整编,按照条令,甲种师每个连派驻两名政宣员,乙种师每个连派驻一名政宣员,这些识文断字的军官都是由共和军政宣委直接派下来的,只对政宣委负责,这些军官很特殊,因为他们并不指挥作战,也不能命令连长,连队的军事指挥权仍在连长手里,但是由于政宣员是政宣委派遣下来的,掌握着基层官兵叙功、褒奖的部分权力,并承担着基层连队的扫盲工作,所以政宣员在基层部队里也是很有权威的。
用某些军官的话来说,这政宣员就是共和军里的“监军”,而且这个监军还是一层一层有组织的,连里有连代表,连以上是营代表,营以上是团代表,不过团以上就没有代表了,到了旅一级部队,设正副“政治委员”各一名,两名政治委员和旅长、师长组成“四人委员会”,全权监督各级政宣员的工作,防止他们渎职。
这个政宣员制度还在摸索阶段,不过已取得非常明显的正面效果,共和军正规部队已完全摆脱了过去那种清末新军的影子,军官视士兵为奴仆、私产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的共和军,那就是一支全新的部队,从组织上讲,这支部队已坚如磐石。
驻守黄牛岗的炮兵连也有一位政宣员,名叫秦凌,原是江西新军的一名督队官,革命爆发后就在九江加入共和军,后来跟随吴振汉转战江西、湖南,第五师接受整编的时候由于文化较高便被作为政宣员予以任用,不过他这个政宣员还不够“正统”,本来也应该调到武汉集训的,但是由于湘黔事变爆发,这集训计划只能推迟。
秦凌善谈,虽然与师部的这几位参谋、副官很少见面,不过这吃饭的片刻工夫已与这几位军官打得火热,通过这几人的嘴,他得知本部队即将换防,这黄牛岗将由革命卫队接防,至于换防之后是去打长沙还是调回湖北,那几位军官却也是嘴严得很。
秦凌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于是不再追问,将碗里最后几口饭扒进嘴里,还未咽下去,就见几个头戴草帽、肩背洋枪的汉子被哨兵带到炊事班。
从打扮来看,那几人是湘北革命军的官兵,到了炊事班,多数人都去吃饭,只有那个领头的走到吴振汉跟前。
“吴师长,终于找到你了。”
那人嘘了口气,接过一名副官递过去的碗,将里头的凉开水一口气喝干,抹了抹嘴,取下草帽,从里头摸出张纸条,递给吴振汉,说道:“我部已奉命开到岳州城,就等总司令一声令下,就可以直捣长沙了。”
“你们龚司令回来了么?”吴振汉拿着纸条,匆匆扫了一眼。
“回来了。不过也挂了彩,幸好只是皮肉之伤。”那人点了点头。
吴振汉站起身,将纸条装进军装口袋,带着参谋和副官离开了炮兵连。
连长整了整军装,走到秦凌跟前,说道:“老秦啊,带上步枪,跟我赶紧去师部开会。”
“开会?”秦凌一愣。
“战前动员大会,师长说了,总司令已决定武力解决湖南顽固派,咱们第五师就是先锋。等接防的革命卫队开到,咱们就整装出发了。”
连长的话让秦凌长嘘口气,实际上自从湖南政变以来,第五师上上下下都憋着一股气,基层部队的请战书也没少上,但是由于一直在等待革命卫队从湖北开来接防,所以这些天里,第五师的官兵有些急噪。
得知总司令已下定决心武力解决湖南君宪派,炮兵连这一百多号人顿时精神一振,不待连长吩咐,已开始擦枪擦炮,检查马蹄铁。
黄牛岗距离岳州城不远,秦凌和连长各背一杆步枪,徒步进城,从西门岳阳楼入城,正赶上湘北革命军的一支部队出城,全体官兵高唱军歌。
“衣衫破,饭碗空,泱泱华夏遍地穷。为何穷?贪官污吏狠,土豪劣绅凶,残酷压榨我民众!……刀枪举,战旗红,讨伐凶顽意气雄!睁眼看,讨逆军威壮,国民斗志昂,不灭凶顽誓不还。……”
连长诧异道:“湘北革命军竟也会唱这首歌?咱们连的那几个傻蛋到现在还唱不齐呢。”
秦凌笑道:“刚才听那几个师部的参谋说,这湘北革命军里也派去了政宣员,想必这歌就是他们教的吧。据说湘北革命军的那位龚司令有意接受共和军的改编,或编为共和军独立师,或编为革命卫队。”
“龚春台不是一直想打回家乡么?怎么,现在转了性儿了?”连长有些奇怪。
“打回家乡?现在湖南这架势,若没有共和军撑腰,湘北革命军只怕早就被君宪派的巡防军打垮了。”
秦凌与连长嘀咕几声,等那支革命军开出城后,便进了岳州城,径往师部赶去。
两人赶到师部一看,才发现他们来得太早了,会议室都还没开门,门外倒是等着十几位军官,正好摆龙门聊天,正谈得起劲的时候,一名参谋匆匆奔来,将在场的所有识字军官全部点了“壮丁”,拉着他们去帮忙,作为政宣员,秦凌也跟了去。
到了地方一看,秦凌才明白他的任务是协助师部的参谋们登记名册。
来登记的人都是湘北革命军司令龚春台从湘南、湘东一带领过来的革命者,这些人中多数都是原共进会的属下,湘变之后,共进会设在各地的军政分府纷纷瓦解,君宪派掌握了各地的实权,对于共进会的人执行斩草除根政策,许多共进会的干部、士兵都被栽上“会匪”的罪名被杀,侥幸逃过一劫的人只能躲在山里,有些人干脆就此落草,成了真正的土匪,湖南局势更加动荡。
龚春台本人就是湖南会党首领,在湘南、湘东有很强的号召力,湘变之后,得知湘南、湘东君宪派对会党赶尽杀绝,龚春台焦虑万分,于是江湖意气爆发出来,带着少数亲信化装潜往湘南、湘东一带地方,利用会党残余力量将那些被打散的革命党人聚拢起来,准备就在当地发动起义,但是后来考虑到敌我力量对比过于悬殊,所以他改变了主意,放弃了起义计划,决定带领被打散的革命党人潜回湘北,投靠共和军。
这一路过来可是很不容易,全靠会党的组织能力和龚春台多年积累下来的关系,这才分几拨将那两千多人带回岳州。
龚春台的湘北革命军全靠共和军协饷,部队财政拮据,无法安置这些带过来的人,于是就将他们领到第五师,希望吴振汉收留他们,考虑到湖南现在的局势,吴振汉同意收留这些人,不过也不能随随便便的将他们安插到军队里去,这必要的甄别措施还是不可少的,所以,秦凌这帮识字的军官就被临时抽调过来,帮助登记。
“姓名?”秦凌坐在桌后,拿着钢笔,抬头望了眼站在桌前的这个人。
“周海山。”那人一边说,一边拿出块布条给秦凌看,那是共进会的军阶标志。
“你以前做过标统?”
秦凌看了眼那块布条,却并不觉得惊讶,刚才他还登记过一个协统呢,那可是相当于共和军旅长的官,连这么大的官都没了部队,只能跟着龚春台逃过来,由此即可看出共进会在湖南损失之惨重,基本上共进会在湖南的统治已经崩溃。
“标统,相当于贵军的团长。”那周海山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鄙人是贵州军政府焦都督的同乡,与贵军的吴师长也是认识的。”
秦凌点了点头,将此人姓名记在纸上,并询问道:“你会写字么?投军之前是做什么的?”
“鄙人会写字,投军之前么,鄙人在湘军巡防营里当差,做过管带。”周海山笑着说道。
但话音未落,却听有人在他身后呵斥了一声。
“周海山!你这谎话是张口就来啊!你以前是卖布的贩子,什么时候在巡防营里当过军官了?你在共进会里怎么说话我不管,可是现在你既然要投奔共和军,以后说话可就得注意点了!”
周海山扭头去望,看清那人相貌,顿时一惊,张口结舌半天没敢说话。
“吴师长。”秦凌也看清那人,急忙起立,立正敬礼。
那揭穿周海山谎言的正是第五师师长吴振汉,身边还跟着副师长潘康时。
吴振汉点着周海山的鼻子,毫不客气的说道:“知道你们共进会为什么一败涂地么?就是因为你这种人太多了!欺上瞒下,满嘴大话,如此怎能不败?我是看在共进会也曾是革命组织的份上才答应收留你们,如果你们把共进会的那套把戏拿到共和军里,别怪我不客气!”
周海山涨红了脸,唯唯诺诺几句,却是不敢有半点不恭敬,当初他奉命领着一千多人的部队去羊楼司接防,就领教过这位吴师长说一不二的禀性,此时寄人篱下,更没有顶撞的资本。
“我看,你不适合留在军队里,你还是去做你的布贩好些。你去指挥手下打仗,不是送了你自己的性命,就是送了手下的性命,你这种人,我是不会收留的,如果不是看在龚司令的面子上,我现在就把你赶走了!”
吴振汉脸色铁青,数落了几句之后,目光一转,望向秦凌,说道:“秦凌,你马上跟你们连长回黄牛岗,把大炮、弹药全部装车,等接防的湘北革命军部队赶到黄牛岗,你们立即把部队拉到城东大校场!”
“是!”
秦凌放下笔,敬礼退下,快步走出师部礼堂,走到门口时回头望了一眼,却见吴振汉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