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远东狂人-第2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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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锦谢恩之后站起身,垂手说道:“王爷,奴才在王府里呆不了多久,这话就拣简单的说。现在袁世凯跟南方的革命党不对付,南方的革命党又在招惹英国、日本,这天下乱相纷呈,正是咱们大清国复国的好时候,日本政府也支持咱们旗人,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奴才已邀集各路忠义之士,就等救出皇上,便可到东三省复国。现在有日本人居中策应,恭王、肃王已在东三省招募义军,只要皇上去了奉天,咱们这大清国的复国大业就算是成功了一半了。奴才此次前来,就是来给王爷递个口信,叫王爷做好准备,时机一到,咱们就派人来接应摄政王和皇上。”
载沣脸色苍白的听着端锦的叙述,等他讲完,稍微定了定神,说道:“此事太险,容本王考虑几天。你或许不知道,醇王府看守严密,别说是人了,连只猫都逃不出去。”
端锦说道:“王爷不必担心,其实咱们大清国忠臣义士早就为救出皇上在谋划了。四川总督赵次珊在数月前就派人潜往天津,携带巨款联络各路好汉,为救出皇上未雨绸缪,如今这醇王府的守卫之中已有一些咱们的人,有他们策应,逃出王府当是不难,只要出了王府,咱们就护着皇上去东交民巷,躲进日本公使馆,如此,民国政府便无可奈何了,袁世凯不是革命党,更不是共和军的那个赵北,他不敢跟洋人来硬的。”
“赵次珊?他不是已经死了么?报纸上说他是因为川汉路款亏空案的事情自缢身亡的。”载沣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那封来历不明的信。
“此事是出于赵次珊生前的谋划,赵次珊虽已为大清国尽忠,可他派到天津的那人却一直在奔走,今日奴才之所以能与管家见面并混进王府,全靠那人帮忙。赵次珊之所以要在狱中自尽,正是为了保全咱们大清国的复国大业,自尽之前,赵次珊用血书将此事前后经过告之于奴才,不然的话,奴才又怎么知道他派人到天津筹备复国之事了呢?”
端锦的话让载沣迟疑起来,是走是留,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不过他已没有时间考虑了,管家喀拉莽阿匆匆走进厨房,向端锦使了个眼色,端锦急忙拿起一根扁担,背上两只竹筐,向厨房门外走去,走过载沣身边时小声嘀咕了一句:“王爷,再过几日奴才还会来一趟,还望王爷尽快决断,若是安排奴才见皇上一面,奴才做事就更有把握了。”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传来一个士兵的咋呼。
“嘿!那卖菜的,该走了!老子都上完茅房了,你怎么还在厨房里磨蹭?想捡个王府的金疙瘩还是想偷看王府里头的丫鬟洗澡呢?”
“走了,走了!军爷甭急,小人这就走。”
端锦向载沣使了个眼色,便匆匆走出厨房,跟随一名士兵离开王府后花园,一路低着头,倒是与一个乡下老农没什么区别。
很快走出醇王府,端锦没敢停留,用扁担挑着那两只空筐,向王府边一条僻静小巷走了过去,在巷口一个馄饨摊前寻了个座,向老板买了碗馄饨,心不在焉的喝了起来。
这时一个秀才打扮的路人也走了过去,在端锦身边坐下,也买了碗馄饨,不过没急着喝,扭头先看了端锦一眼。
端锦向那秀才打扮的人微微一笑,那人也是一笑,问道:“这菜市行情还不错吧?”
端锦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今日买卖尤其好,两筐菜不到一个时辰便卖完了。先生若是哪天要买新鲜菜,便去大前门火车站,我就在那里摆摊卖菜,若我不在,我的同村伙计也在。”
说完,收拾起扁担和竹筐,会了帐后便起身离去。
端锦走后,那秀才打扮的人将那碗馄饨细细品尝,吃完一碗,又买一碗,细嚼慢咽的吃了半个钟头,然后也会了帐起身走人,顺着小巷一直走到尽头,在一个卖纸烟的小贩跟前停住脚步,在那小贩托着的木盒里挑了几把纸烟,最后只买了几根,会了帐后便叫住一辆人力车,吩咐车夫去大前门火车站。
秀才打扮的人走后,那卖纸烟的小贩游游逛逛又在小巷附近转了几圈,来回张望了许久,这才收了摊,背起烟盒向城北走去,进了间骡马店,向伙计问明茅房所在,便提着烟盒赶去茅房。
进了茅房之后,小贩迅速打开装满纸烟的木盒,放在地上,在纸烟里摸来摸去,最后摸出一个一寸长的小纸卷,将那纸卷匆匆展开,却见那上头写着一行小字:
“速拍电报回总号,告诉掌柜:曼佗罗已修剪,一切顺利,勿虑。铁桥。”
小贩将这纸条上的内容默念几遍,将其记住,然后将纸条撕得粉碎,投进茅坑之中,随后背起装着纸烟的木盒,匆匆离开了骡马店,径往北京电报局走去。
第273章 吴师长(上)
闷热,灌进车厢的风都是热的,几乎连汗都带不走,耳朵里除了那“咣啷咣啷”的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也几乎听不见别的声音,鼻子所闻到的除了人身上的汗臭味之外,剩下的就是那角落里马桶散发出的阵阵臭气。
闷罐子车厢里满满当当塞着一车厢的军人,土黄军装,镶金边的大檐帽,以及那脚上的牛皮军靴,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他们都是北洋军的官兵。
作为北洋军官兵的一员,吴佩孚就侧身于这节闷罐子车厢里,由于闷热难当,像其他人一样,他也将那身土黄的军上衣脱了下去,并将大檐帽拿在手里,当成扇子使用,不过这点微风确实起不了什么大的作用,仅仅只能给吴佩孚一些心理安慰而已。
作为新任北洋第九师的代理师长,吴佩孚完全有资格乘坐一辆宽敞舒适、明亮凉爽的花车,但是他最终选择了这节闷罐子车厢作为此次旅行的交通工具,这倒并不完全是做作,所谓“上下同欲者胜”,自古带兵最忌讳的就是军中苦乐不均,苦乐不均就无法做到上下同欲,上下不能同欲,就不能百战不殆,吴佩孚之所以乘坐这辆闷罐子车厢,固然有向袁世凯表明心迹的意图,但更主要的还是为了给手下军官做出表率,为将北洋第九师打造成为北洋军中的佼佼者而身体力行。
共和军总司令赵北既然能跟士兵在一口锅里搅马勺,那么,这第九师的吴师长当然也可以在这臭哄哄的闷罐子车厢里和士兵们使用同一只马桶。
师长带头坐闷罐子车厢,底下的军官、参谋们自然也不好搞特殊待遇,也只能有样学样,和士兵们挤在车厢里忍受旅途的煎熬,如此一来,这趟军列竟无一节旅客车厢,几十节车厢全都是清一色的闷罐子车厢,只有最后的那辆守车稍微舒服点,可是却没有一个军官敢坐。
北洋第九师是奉命南下河南增援的,目的地是河南郑州。
湘黔事变之后,南方的实力派在调兵遣将,北洋自然也不能无动于衷,沿着京汉铁路摆下重兵,取得就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战略。
其实第九师并不能算完全的新建部队,这个师实际上是以原清军禁卫军的一个汉人步兵标为基础扩充而来,各部队里混杂了不少由原北洋新军中抽调的精锐,所以,这个师的战斗力还是相当可观的。
吴佩孚是幸运的,第九师的师长原本内定的是段祺瑞的小舅子吴光新,但是由于吴光新还不到三十岁,太年轻,所以最终只当上了旅长,袁世凯到底还是更相信秀才出身的吴佩孚,这固然是因为吴佩孚年长的缘故,更是一种平衡之策。
自从北洋军扩充以来,“北洋之虎”段祺瑞的势力增长的太猛,有必要平衡一下,所以,不属于段系的吴佩孚被袁世凯提拔上来,此次奉命南下增援,也是考验一下这位吴师长的能力,如果能力不足的话,还是要撤办的,毕竟,盯着第九师师长位置的大有人在,那位“北洋之狗”冯国璋也不是省油的灯,座下的亲信中也不乏军事干才,冯系力量也在趁着北洋军扩充的机会发展着自己的势力,吴佩孚当上第九师代理师长后,冯国璋更以当年任保定将弁学堂总办时的“师生情分”极尽拉拢之能事。
不过吴佩孚明智的与冯国璋保持着距离,因为他知道,北洋集团现在的当家人是袁世凯,不是冯国璋冯老师。
为了向袁大总统证明自己的能力,吴佩孚可算是挖空心思表现自己,不仅亲自率领先头部队走在最前头,而且拒绝乘坐冯国璋为他准备的花车,此举果然深得袁世凯之心,这趟军列路过彰德府的时候,袁世凯还亲自拍发电报慰问,并对吴佩孚“以身作则”大加赞赏,赞他是“北洋健将”,要北洋上下以吴师长为楷模,“以刻苦坚韧之心建百战不殆之师”。
袁大总统百忙之中抽空专门拍发嘉奖电,此举令吴佩孚感激涕淋,士为知己者死,吴佩孚是打定决心要在南边好好表现一番了,纵然做不了袁大总统的韩信,也做个张良,好叫北洋上下看看,他吴佩孚吴子玉还对得起这份军饷,也叫南方那帮革命党看看,北洋军里有个能打仗、不怕死的吴师长。
但是张良不好做,韩信更不好做,这一路从天津小站过来,吴佩孚算是体会到蒸土耳其浴的感受了,这仲夏时节,在闷罐子车厢里一呆就是一天一夜,身上的衣服已被汗水浸透,从来就没有干过,军用水壶也早就见了底,偏偏备下的干粮只有锅盔、油饼,这嗓子眼干得冒火,谁也不敢多看那干粮一眼。
不过这种煎熬对于吴佩孚来说不算什么,当年日俄战争时他曾在中日联合侦察队做侦探,滴水成冰的冬夜出去侦察俄军情报,那种煎熬比之这仲夏时节的闷罐子车厢却也不遑多让,当年吴佩孚咬着牙坚持下来了,现在,他也有足够的信心在这闷罐子车厢里坚持下去。
坚持就是胜利,坚持就是资历,北洋军上下最看重的就是这个资历,他吴佩孚为什么能够当上师长?就是因为他资历足够!
举起军用水壶,将里头最后几滴水洒在了干渴的喉咙里,吴佩孚闭着嘴,仔细品味着那几滴茶水的滋味,那还是他在天津火车站灌的大碗茶,昨天就喝得见底了,由于沿途没敢停车,所以这军用水壶也就一直没续上茶水。
见到吴师长喝水,坐在他身边的几个参谋和副官也下意识的举起军用水壶晃了晃,然后沮丧的放了回去,即使有水可喝,也是先孝敬长官的,众人哪里能分到多少?
见部下们有些萎靡,吴佩孚笑着说道:“诸位,再忍忍,过几个小时就过黄河了,这火车停下加煤加水,咱们也可以在火车站上解渴了。叫人将那车门再拉开一些,多灌些风,多少可以驱驱暑气。”
这话也是打气的话,其实那车门拉得再宽也没用,现在是夏季,酷热干燥,那从外头灌进来的风根本就是热风,连汗都吹不走,哪里能驱走暑气?
说起来也是这火车走得太慢,没办法,不敢开得太快,否则的话容易倾覆,因为车上装了太多人、太多货,这些车厢又都是从天津火车站调过去的旧车厢,本就是外国淘汰的,年久失修,那铁制车轮磨损得可比钢制车轮厉害多了,好的车厢只有在经过两根铁轨接缝处的时候才会微微的蹦一下,可是这些车厢无论经过铁轨的哪个部分,都在蹦着,那“咣啷咣啷”的噪音让人烦躁不安。
不过这一天一夜的连续行驶,吴佩孚已习惯了这种噪音,所以,当火车减慢速度的时候,他立刻就能感觉到那噪音频率的变化。
终于,吴佩孚又感觉到了噪音的频率变化,不过这一次,这列火车不仅仅只是减慢了速度,它最终竟是停了下来。
闷罐子车厢里的官兵们先是愣了愣,随即爆发出一阵欢呼,一些性急的士兵已开始往车门那里挤过去,将坐在车门附近的士兵挤下了车厢。
跟着欢腾的手下跳下车厢,吴佩孚左望望右望望,这里却是荒郊野外,哪里看得见火车站的影子?
列车长匆匆奔了过来,脸色煞白。
“为何停车?”吴佩孚问道。
“回师长的话,前头信号灯打信号,叫咱们就在这里停车。前头十几里外就是黄河桃花峪铁桥,那里两岸各有一个小型调车场,确实不便冒险前进,万一撞上别的火车,这行程就更耽搁了。”
列车长将停车的原因解释一番,不过他也不清楚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吴佩孚就没再问下去,打发几名马弁,骑了随车运过来的战马,飞奔到桃花峪铁桥打探。
那些下了车的士兵和军官满世界寻找水源,吴佩孚好不容易才将队伍集合起来,分派人手到附近村庄寻找可以饮用的水源,但没等那些人全部返回复命,那几个去桃花峪打探的马弁已带着一辆马车飞奔而回,那赶车的车把式是个铁路工头。
“师长,前方的桃花峪铁桥被人破坏,已无法通车了。”马弁带来的消息让吴佩孚惊骇莫名。
“铁桥有重兵把守,如何能被破坏?”吴佩孚询问那名铁路工头。
那人说道:“回大人的话,铁桥没被人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