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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1908远东狂人-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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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正午,重庆所有制高点均升起红旗,山城宣告光复。

下午一点整,在卫队的簇拥下,共和军总司令赵北乘炮舰“楚甲”在朝天门码头上岸,正式入主重庆。

为了组建军政分府,总司令麾下高效率的军政与民政部门迅速开动,张贴安民告示、搜捕伪清余孽、收容散兵游勇、安抚被灾民众……诸般工作有条不紊一一展开,在短时间里就稳定了重庆秩序。

由于战斗在短时间里就结束了,重庆商民并未受到太多损失,因此由重庆总商会挑头,渝城百姓很快组织起劳军团,敲锣打鼓的将犒劳革命将士的牛羊鸡鸭赶去兵营,那张早就许诺的五十万两白银的汇票也被总商会的委员朱之洪带到了总参谋部。

共和军只收下了那些鸡鸭牛羊,那张五十万两的汇票却被总司令婉言谢绝,在与朱之洪委员亲切交谈之后,总司令向这位同盟会秘密会员建议,用这笔钱成立一个“修桥基金”,以此为基础广为募捐,用这笔资金在重庆修建一座可以通行火车的铁桥,改善重庆交通状况,方便国民出行,并为将来的四川铁路建设贡献力量。

重庆总商会很愉快的接受了这个建议,而全权代表朱之洪则在总司令的热情邀请下以重庆市民身份参加了一场军队内部的表彰大会。

表彰大会上,五十位在战斗中表现出色的普通士兵受到了总司令的亲自接见,并由总司令亲手为他们戴上勋章,这种“战斗勇士”勋章是共和军的第一种制式军功章,由武汉银圆局特制,黄铜质地,因其上刻有“铁血”字样,因此又称“铁血章”。

除了获得勋章之外,这些战斗勇士均得到提拔,少数识字的士兵则被保送军官学堂深造,而且所有的人都得到与总司令单独合影的机会。

表彰大会之后,总司令又出席了阵亡将士追悼仪式,在仪式上,总司令亲自宣读了刚刚由总参谋部拟定的《烈属优待办法》,共和军正规部队的整编工作到此正式结束。

当然,仅靠共和军是不可能这么快攻克重庆的,一些川军将领也是立下功劳的,该奖赏的还是要奖赏。

重庆之战,田振邦阵前倒戈,功不可没,为酬功臣,赵北以建国军西征军总指挥名义拍发通电,对田振邦积极响应革命的行为予以表彰,同时向袁世凯大总统拍发电报,举荐田振邦为“川南镇守使”,于泸州设立镇守府,在军政时期统管叙州、泸州、宁远、叙永三府一厅军民事务,并建议将其部万余巡防营改编为川南绥靖军,镇守地方,剿灭土匪,三府一厅全部捐税中,除了盐税一项由西南六省盐政督办委派的盐政官监管之外,其它各项税收由川南镇守府监管,厘金改良与否,听其自便。

接下委任状,田振邦深恐夜长梦多,接收了共和军移交的少量大炮之后,当天便向总司令辞行,率领部队离开重庆,和共和军先遣队一起沿着长江逆流而上,攻打泸州府去了。

数日之后,重庆光复的消息传到南平关和綦江,共进会得知消息,召开军事会议紧急磋商,决定改变进军方向,不再去重庆,而是向西攻击泸州,兵锋直指叙州府,既然重庆已落入共和军掌握,共进会似无插手机会,因此,叙州自然而然成为新的进军目标,那里的井盐是一个巨大的财源,湖南军政府早已垂涎三尺。为避免误会,共进会派人手持湖南都督孙武亲笔信,化装赶往重庆,试图与共和军方面取得谅解,与此同时,由陕西南下的奋进会也得知了重庆光复的消息,杨王鹏派出信使,在川北民军向导的带领下也赶往重庆,与共和军总司令赵北会面。

此次会面将是西征建国军入川之后第一次举行高层联合会议,除了商议川西作战各部进军方向之外,四川的战后安排也将由这次会议决定。

第152章 铜梁(上)

崇山峻岭,长路漫漫。

山脚的小溪边歪着一间破破烂烂的小旅店,一架挂满了青苔的水车就立在小旅店后,在一条山涧的冲击下“嘎吱嘎吱”的转动着,将那清澈的涧水引上一条木渠,灌溉着山腰上的梯田,那些淌过水车的涧水则继续向小溪奔去。

在山涧汇入小溪的石滩边伫立着一座露天酒坊,作为那间小旅店的附属设施,这间酒坊负责为南来北往的客商提供各种烈酒,味道虽及不上那鼎鼎大名的泸州老窖,但在这前不见村后不见庄的乡间却也算得上解乏的佳酿。

这里是川中铜梁县境,属重庆府管辖,往北走就是潼川府,往东是合川,往西是大足,往南就是壁山县了。

由于地理位置的关系,这铜梁县自古就是潼川府、资州府前往重庆府的陆上交通要道,虽说重庆周遍水路交通便利,但对于山里人家来说,若想将积存的山货换成铜钱、银洋,这最好的贸易商就是那无处不在、无处不走的马帮,马帮自然是走陆路的,这铜梁县就是四川马帮的一个重要中转站和补给点,正是通过这种古老的交通方式,广洋百货才得以日益广泛的向四川内陆渗透,如今这年头,就连山里的大户人家也用上了外国马灯,那灯里头灌的也不是桐油,而是洋油,点出的光比桐油灯亮得多。

南来北往的马帮不仅带来了新鲜的广洋百货,同时也带来了各处的江湖传言、华洋消息,正是靠着这些马帮,山里人才知道如今好象已经换了天子,那摇摇欲坠的大清国已是亡了国祚,现在坐天下的新天子就是那位威名赫赫的北洋首脑袁项城,而且如今的新天子也不叫“皇帝”了,那叫“大总统”,不仅管着天下黎民,也管着天下兵马。

只是由于川督大人的不服王化,这四川就成了新天子的眼中钉,于是各路王师从四面八方杀进了四川,眼见着四川战事吃紧,一向消息灵通的马帮也收起了敛财之心,这路上走的马队就显得格外少起来,如今还敢在路上走的马帮不是袍哥经营的老字号,便是领了洋枪官照靠洋枪护卫的大马帮,寻常小马帮基本上都消失了。

前几天从重庆那边传来消息,新天子派来的建国军已经攻克了重庆,现在正在向北扫荡,大清国的各路溃军也正向北、向西亡命的狂奔,这两天来从这间小旅店前走过的队伍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多半都是奉命增援重庆的团练,幸亏他们走得慢,还没到重庆就得知了城陷的消息,于是眼也不眨扭头就往回走,这一路走还一路顺手牵羊,就连这间小旅店也遭了殃,养在店后的那些鸡鸭都被饥肠辘辘的溃兵抢走了,幸亏店主早有准备,那头拉磨的驴和养了打算过年的猪都被赶到后山放养,粮食也都藏在了山里,不然的话,这间小旅店连开伙都做不到。

由于时局太动荡,前两天又抓住了几个建国军的探子,人心惶惶,铜梁县现在已是封城禁足,不许城外的人再进城,如此一来,一些原打算到城里躲避战火的马帮不得不在城外投宿,于是,这间山脚边的小旅店迎来了一个生意兴隆的机会,不仅那几间大通铺现在已住满了人,就连后院的柴房也成了客房,房钱虽涨了几倍,可陆续来投宿的马帮仍是络绎不绝,店里实在住不下了,于是店主又在附近起了几座竹棚,安置这些江湖人物。

这住店的人一多,胆气也就壮了许多,再加上一些马帮备有枪械,那些落在部队后头的零星溃兵倒也不敢再来滋事,这间旅店就成了城外马帮的避难所。

兵荒马乱的,马帮也不敢再走动,整日闲来无事,众人坐在店里,喝着烧刀子,吃着油豆干,谈论着路上听来的传闻。

从西边和北边过来的人说,四川总督赵尔巽正在召集兵马,加征田赋充做军饷,并扬言与成都城共存亡,不过这话是真是假却不好判断,据说成都城里的一些朝廷官员已经弃官而走,显然不跟总督大人是一条心,不想陪着总督做大清国的忠臣,建国军还没杀到成都府,这官心就散了,成都能守得住?田赋加征,更是让小民人心惶惶,地主立即提高了当年的地租,小农盘算一番之后,觉得种田还不如到城里做工,于是纷纷抛荒,眼看着春耕即将开始,可是在成都府却是荒田处处。

从南边和东边过来的人带来的消息则完全不同,建国军占领了重庆后立刻贴出布告,宣布从光复当天起,重庆府历年拖欠的皇粮田赋一律蠲免,湖北军政府颁布的那个《小农田赋蠲免法》同时开始实施,根据这部法律,如果农户拥有土地不超过五亩,则减免全部田赋,以后这些小农种田再也不用缴纳一个铜子的田赋了。

自古以来就没有听说过哪个朝廷不征田赋的,即便是兴旺年间的大清国朝廷,也仅仅只能喊一句“永不加赋”的漂亮话,然后各种名目的火耗、乐捐纷纷出笼,草民还是被压榨得一干二净,但你又不能说朝廷说话不算数,毕竟,那征得不是“赋”,而是“捐”。

所以,这建国军的布告一贴,城里人、乡下人都是半信半疑,谁也不敢相信小农的田赋真的会被军政府全部蠲免,当年明末闯王也说过“三年免征”之类的话,可是到底也没有实现,没有田赋就没有军饷,没有军饷就没有愿意打仗的军队,这个道理百姓也是明白的,不征田赋,军政府经费从何出?小农免征,地主又怎会甘心?自古以来,跟官府玩心思可一向是缙绅大户的拿手好戏。

虽然人们揣测着军政府的诚意,但他们的顾虑并没有影响军政府的决心,布告贴出当天,重庆府的第一个“锄社”就成立了,跟随军队入川的农垦团也迅速被派到了乡下,帮助乡民整理田地,准备进行春耕,一些平时横行乡里、劣迹昭昭的劣绅也遭到了镇压,军政府显然打算用雷霆手段在乡村建立新的社会秩序。

在四川战事尚未完全结束的情况下如此大张旗鼓的推行新政,这是什么气象啊?

“这就是坐天下的气象啊!”

一个坐在角落闷头喝酒的汉子猛然间仰起头,趁着酒劲高声喊了几句,盖住了所有人的声音。

“伙计,喝高了,喝高了。”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另一个汉子急忙伸出手捂住了那醉汉的嘴,随即招呼一位同伴,两人将那汉子架起,朝后院走。

“慢着!你们把他放下来,叫他好好说说,是谁有坐天下的气象啊?”

有人站在店门口不阴不阳的吆喝了几声,酒客们扭头望去,却见那人虽是一身黑衣,但头上却戴着顶去了缨子的衙门暖帽,脚上一双快靴,肩上搭着条粗布褡裢,这是衙役的打扮啊。

当下人人噤若寒蝉,有的人低下头去继续闷头喝酒,有的人则将手摸到了腰间别着的家伙上,没办法,走江湖的人三教九流,没得罪过人的还真找不出几个来,谁知道这位官差老爷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也就罢了,若是冲着自己来的,说不得只好抄家伙了。

那官差眼尖,望见那几个神色不对的酒客,忙又喊了句:“都老实着别动!这事跟你们没关系,我只找那个说‘坐天下的气象’的人,其他人别多管闲事。”

说着,探手摸进褡裢,从里头摸出只六响左轮枪,拿在手里亮了亮。

“瞧见没?美国柯尔特六响枪,可不比你们兜里的土铳强得多?都老实着点,别自找不痛快。”

“哎哟,这不是王捕头么?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您不在城里坐镇,缉拿乱党,咋到城外转悠来了?没了您坐镇,铜梁县还不得翻了天?”店掌柜急忙迎了上去,又是作揖又是奉承,顺势从袖子里摸出两块鹰洋,悄无声息塞到了那官差手心里。

“什么风?还不是匪风?”

官差以极其娴熟的手法将那两块银圆顺进了褡裢,盯着那口无遮拦的酒客的目光总算是挪到了另一边,那几个酒客才将那醉汉架进了后院。

“自打建国军杀进四川,这地方上的匪类就又开始上蹿下跳了,这不,昨天县太爷派我去拿会匪,到了地方一看,几千会匪吆喝着要造反,结果老子洋枪一打,那帮会匪就抱着脑袋逃了个干干净净,老子顺着踪迹追去,结果那几个挑头的乱党头子就被我拿住了,押着回县衙,路过你这破店,顺路瞧瞧这里有没有乱党的漏网之鱼。”

“没有,没有乱党。王捕头说笑了,小人一向痛恨会匪,哪里会叫他们来喝酒?”店掌柜急忙摇头,向伙计使眼色,那伙计捧着一坛酒走来。

“王捕头,这是昨日刚从窖里取出的‘状元红’,连封泥都没拍。平日多劳您照顾,小店才撑到现在,这坛酒是小人的孝敬,您老别推辞。”

店掌柜点头哈腰,接过酒坛,递到那王捕头面前。

但王捕头却将酒坛一推,一双三角眼向角落瞄了过去,吆喝一声,店外又走进来四个端着“毛瑟单打一”的衙役。

“你们去店里好好搜一搜,看看有没有乱党,现在地面不太平,可得放亮了招子看清楚,抓了乱党回去,老爷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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