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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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英东哭着说道:
“愿汗王保重,俺再不能随着你拼杀了!”
说完话,费英东不见了。又是一阵凉风吹来,努尔哈赤忽然惊醒,乃是南柯一梦。这时,正是午夜三更天时分。
努尔哈赤再无睡意,头脑亦觉得清醒了许多。梦中的事,他感到十分惊异,遂喊道:“侍卫呢?”
角门一响,侍卫进来了。
努尔哈赤说道:
“快去喊范先生来!”
工夫不大,范文程睡眼惺松地走了进来。
努尔哈赤便把梦中的情景告诉给范文程,之后,向他问道:“范先生,这是怎么一回事?”
范文程说道: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想。这是陛下思念费英东将军所致。没有什么可疑虑的。”
努尔哈赤听了,仍是疑虑重重。
范文程又向汗王说道:
“陛下整日忙于军务,疲劳太甚,应该多加休息,保重龙体要紧。”
说完,范文程起身告辞。他刚走到中门,迎面碰见大将额亦都。
范文程将汗王的梦里事情告诉了额亦都,只见额亦都脸色陡然变了,便说道:“费英东的病情沉重,早就卧床不起了。这梦未必是个好兆头!”
二人正在说话,忽见一个侍卫匆忙走来,额亦都问道:“有什么事吗?”
那侍卫急忙回答:
“俺从赫图阿拉来的,大将费英东病逝了!”
“什么时候?”
“今天早晨。”
范文程向那侍卫说道:
“你去休息吧!这事由咱们去向汗王报告。”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努尔哈赤来了,并向范文程问道:“刚才,你要报告什么?”
范文程朝额亦都看了一下,又不得不说:“陛下有所不知,那侍卫从赫图阿拉来,报告费英东将军,今天早晨病逝了!”
努尔哈赤听罢,大叫一声,昏倒在地。
额亦都急忙上前扶着,范文程喊侍卫,大家七手八脚,把努尔哈赤抬进卧室。
过了好一会工夫,汗王才苏醒过来,范文程劝说道:“陛下要节哀自重。自古以来,死生有命。费将军已病很长时间,久药不治,现已升天而去,不可挽回,望陛下珍重龙体。”
努尔哈赤坐在那里,只是流泪不止,过了好长时间,才说道:“朕要厚葬他!……”
次日,努尔哈赤留下族第锋粥、贝和齐及额驸沙津和苏巴海等统兵守辽阳,带着诸贝勒大臣,部分八旗士卒,回赫图阿拉。
努尔哈赤回到赫图阿拉,仍然哭得几次发昏,范文程等劝说道:“人之生死,自有分定,怎能痛丧不已?何况陛下攻明大事也不能半途而废,还要以龙体为重。”
努尔哈赤哭罢,便教人用香汤为费英东沐浴尸身,裁制寿衣,备设灵堂。一面打造内棺外椁,选了吉日,盛放在正厅之上。
灵帏正中,设个神主,上写道:
“大金国大臣费英东之灵位”。
金国自努尔哈赤以下,全都带孝,举哀祭奠,并让喇嘛庙里的喇嘛前来做功德,超度英灵等。一连过了七日,葬在赫图阿拉都城旁边的鸡鸣山上,坟前立下大石碑,上写:“大金国大臣费英东之墓”。
努尔哈赤带领众贝勒、大臣、将领们再行祭奠后,才无限依恋地离开坟墓,回到赫图阿拉。又过了两天,重新回到辽阳城里。
且说费英东去世,其子费格拉哈怎么未出来?这其中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慢慢交代:一年以前,明朝派来的刺客几次来到赫图阿拉,幸亏费格拉哈的及时救援,努尔哈赤才能免遭毒手。
为了安全起见,努尔哈赤让费格拉哈住进了内城。在继妃富察氏住屋的旁边,有两个房子,原来是富察氏生的两个儿子养古尔代和德格类小时候住的地方,现在闲着,努尔哈赤就让费格拉哈住进去了。
每日,费格拉哈早出晚归,随着努尔哈赤的行止生活。努尔哈赤回到都城赫图阿拉时,费格拉哈便白天睡觉,夜里值班。
费格拉哈是个练武的人,他的练功时间是在夜里三更多天。一旦夜里值班,只能改在白天中午时间练。每次回来,费格拉哈都在院子练功,好在院子里也没有别人,只住着继妃富察氏一人。
这继妃富察氏,十三岁嫁给努尔哈赤。共生一女二男,即莽古济、莽古尔泰、德格类。
那莽古济两次出嫁,早已离家。
莽古尔泰、德格类随着父王努尔哈赤征战在外,也早不在这院里居祝只有富察氏一人,单独住在小院里。平日,连个说话的人儿也没有,真是孤魂凄冷,独衾耐寒。
这富察氏虽然生了一女二男,但是年龄也才三十多岁,正是半老徐娘。那三个孩子都是二十岁以前生的。
这十多年来,努尔哈赤另有大乌拉皇妃、小妃纳泽等十多个,富察氏这屋里,几乎就未曾来过。
如今住进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每当费格拉哈穿着极短的衣服,在院子里练功时,那满身的肌肉饱满、鼓胀,阳刚之气喷薄外溢。
自此以后,富察氏开始了修饰打扮。由于平时保养得法,加上天生的一副艳骨花容,稍作美容,仍像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
每当费格拉哈练功结束,富察氏便主动端来参茶给他喝。有时夜里回来得很迟,她也跑来送汤端水,问暖虚寒,使费格拉哈深为感动。
一来二去,两人便有了那种关系。
一天午后,莽古尔泰来看母亲。
他来到门前,见门闩着,就没有喊。他知道,从大门距离内室,还有十多丈远,喊也听不见。便从门旁的院墙上面翻过来,突然间,他看见院子中间的草地上,躺着两个赤身裸体的人。走近一看,那女的是他母亲,男的是费格拉哈。当时,可把莽古尔泰气坏了!
这莽古尔泰生性鲁钝,行动莽撞。他气得往身下一摸,准备拿佩剑,可是,一般文武大臣进内宫,是不准带佩剑的。这是努尔哈赤订的规矩。
他朝周围一看,见院墙下面横着一根大木头,随即“嗵嗵嗵”地跑去,拿那根大木头。
莽古尔泰的脚步声,把富察氏和费格拉哈的美梦惊醒。正当他们翻身坐起的工夫,莽古尔泰已举着那根大木头砸了下来。
费格拉哈本是有武功的人,一个鹞子翻身,早已躲过大木头,跑进屋内穿上衣服就往外跑。
可怜那富察氏还未站立起来,就被大木头击倒在地,再也没有起来。
莽古尔泰又举起大木头,向刚跑出门的费格拉哈砸去。谁知他有纵跳腾越的轻功,借大的木头,又笨又长,怎能打着他?连续几个纵跳,早不见踪影了。
这时,莽古尔泰的头脑才开始清醒,见母亲已被打死,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又见母亲赤身裸体地躺在那儿,实在不成样子。遂弯下腰来,想把母亲抱进屋里。
谁知那一下正打在母亲的肚子上,花花绿绿的肠子淌了一地。
莽古尔泰只得伸手把母亲的肠子捧起来,重新放进母亲肚子里去。等收拾干净了,才将母亲抱进屋里,替她穿上衣服。
走前,莽古尔泰跪在母亲面前,哭着说:“孩儿对不起你!你再不好,也不该由孩儿亲手把你打死!”
莽古尔泰连忙去见父王,将事情经过细说一遍。然后哭着说道:“孩子罪过,不可饶怒!亲手杀死自己的母亲,罪莫大焉!任凭父王处置吧!”
努尔哈赤问道:
“这事有别人知道吗?”
“没有人知道。”
“费格拉哈呢?”
“跑了。”
努尔哈赤沉思了一会,说道:
“你做事太鲁莽!当时你看见了,不要声张,出来也就完事了。这叫做家丑不可外扬!你懂吗?那费格拉哈是朕让他去住的,两个人扯到一块,也不足为奇。再说,那费格拉哈,可是朕的救命恩人呢!他那一身武功,大金国就没有第二人!”
莽古尔泰听到这儿,有些不服气地说:
“难道还要俺去向他道歉不成?”
努尔哈赤连忙摇头,说道:
“这倒不必!你只要装着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也就行了。幸亏这事没有别人知道!”
努尔哈赤说到这里,向莽古尔泰招手,示意他到身边来。但是愚直的莽古尔泰不懂,却问道:“干什么?你那是什么意思?”
努尔哈赤生气地说:
“俺让你到身边来!”
莽古尔泰这才知道,便走到父王跟前。努尔哈赤在他耳边小声讲了几句话,莽古尔泰听后,点点头,走了出去。
且说费格拉哈逃出院子,走出内城和外城,一直跑到山上。他选了一块大石头,坐了下来,心里盘算着:“怎么办呢?这祸闯的可不小啊!……”
这费格拉哈自小到大,跟他父亲感情最深。二十多年来,费英东教他怎样做人,又同时教他武功。他把一生的心血,全灌输给儿子了。
平时,父亲很少训斥他,总是言传身带,用行动去启发他,以良好的风范去感召他。
有一次,父亲立了大功,汗王奖励他许多金银财宝,还奖励他两个如花似玉的少女。
事后,父亲向汗王说道:
“这些俺全不要,只要一匹马就行了!”
后来母亲去世了,一直未娶。汗王多次规劝,父亲就是不听。他向汗王请求道:“俺只要两个成年女子,能替俺做饭、洗衣就行了。”
后来,柯汝洞来了,父亲对他和对自己一样。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
这几年,父亲得了头晕病,不能骑马,当然也不能上阵打仗了。汗王要他在家休息,可是,他闲不祝主动跑去守内宫的大门,他说:“俺不能帮助汗王驰骋沙场了,俺还要替汗王守好宫门!”
汗王去北京朝贡许多次,每次总是让父亲跟着。可见,汗王对父亲是多么信任!
后来,自己肩负警卫汗王的任务,父亲经常告诫说:“这担子重啊!汗王一人,身系大金国的全体人民,比千军万马还吃重!你可不能疏忽大意啊!”
只要汗王回到都城赫图阿拉,父亲每晚都暗中协助自己,值好班。他腿负伤那次,若不是父亲及时赶到,自己一人就对付不了四个明朝刺客,汗王就可能有生命危险。
想啊,想啊!费格拉哈一直想了很长时间,他觉得,自己闯下这场大祸,首先就对不起父亲!
他也清楚父亲的脾气。即使汗王原谅、宽恕他,父亲这一关也过不去!
怎么办呢?父亲如今又在病中,他知道以后,会气死吗?——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但是,他还是要回去,回去向父亲说清楚,说清楚以后任凭处置,处置再重也不能有怨言,有怨言就是对父亲的背叛!
于是,费格拉哈站起身来,掉了掉身上的灰尘,一口气回到家里。
费英东见儿子回来了,忙问道:
“你那么忙,怎么有空回家了?”
费格拉哈嗫嚅着说:
“俺想父亲,就……就回来看看你……”“没有出息的东西!俺在家好好的,要你看干什么?警卫汗王要紧,你怎么如此疏忽,不负责任?快回去!”
“俺还有事,要……要跟你说!”
“什么大不了的事?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俺……俺闯下了……大祸了!”
“什么?你闯祸了!什么大祸?”
费英东听儿子说“闯下大祸了”,立即从床上翻身坐起,吃惊地看着他,要儿子回答。
费格拉哈站在那里,急得两手直搓,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正在十分为难之时,侍卫进来报告说:“汗王来了!”
费英东心中一下子明白了,心想:
“这小东西一定犯下大错了!”
他急忙迎了出去,只见汗王已走了进来。
费英东慌着要行跪拜礼,被努尔哈赤一把拦住,说道:“不必了,在家里何必拘礼呢!”
费英东一边请汗王坐下,一边对费格拉哈瞪了一眼,说道:“还不快给汗王跪下!”
努尔哈赤看了一眼费格拉哈,还和平时一样,温和地说道:“起来吧!在家不必拘礼。”
费英东向汗王问道:
“这小子闯下什么大祸了!俺刚才正在问他,他还没有向俺说呢?”
努尔哈赤笑着对他们父子二人说道:
“未讲就好。这事就不要向你父亲讲了,由俺处理就是了!”
说完,汗王站了起来,拉着费格拉哈,走到院子里,悄悄地对他说:“那事不要向任何人讲,过去就算了。你仍然干你的事,知道错了,以后能改掉就好。朕不计较你!”
费格拉哈听了汗王的话,立即跪下说道:“请求汗王杀了俺罢!”
“傻孩子!汗王的话,可是金口玉言哩!”
努尔哈赤说完,哈哈连笑几声,又转身回到屋里,对费英东说:“孩子是你养的,但是现在他跟着朕,就是朕的儿子。由朕管他,你还不放心么?”
费英东只是笑着,不好再说什么。
汗王又说道:
“你现在以养息、治病为主。你把身体保护好,朕就放心了!”
汗王说完,向院子里的侍卫喊道:
“把那几样东西送进来!”
侍卫手里捧着个大包进来,放到桌子上就出去了。
汗王走到桌子边上,亲手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