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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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主,我们不是去贺兰山中打猎吗?为何往西行?”郭侃追上赵诚,问道。“不,我们这是去蒙古大漠狩猎。”赵诚头也没回地回答道。
“国主若是真去蒙古打猎,也不用从西边绕行。”郭侃追问道。
说话间,赤兔马已经将他丢在了身后。
“郭侃,我们先去黑水城,那里有四万儿郎整装待发。伴吾主北狩!”参军西壁辉道。虽然骑在马上,西壁辉仍然不忘扭头斜睨了他一眼,眼神十分怪异。
郭侃的脸色大变,心中地猜想终于被证实了。他忽然发现自己自从离开中兴府,始终被赵诚的几位护卫有意无意地围在中间。
赵诚一路西行,经应理、沙陀,三天后的深夜抵达西凉府凉州,另一批人自动加入到秦九地护卫队中。当他们抵达肃州后,顺着黑水河往北沙漠中进发。在中游合罗川,一支庞大的队伍在铁穆与陈不弃的带领下等待着他们,他们已经提前三日秘密从河湟越过走廊来到此处。
“末将参加国主!”铁穆和陈不弃率各校尉、都尉、参军来见赵诚。这些人都是长期跟随赵诚的,赵诚对他们不仅有活命之恩,而且也是极优待,而参军们又有相当一部分人是赵诚亲自安插的。不论这些人的出身与民族身份。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与蒙古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正是依靠他们。赵诚能够强有力地掌握自己的军队。
“儿郎们都准备好了?”赵诚问道。
“贺兰长刀在手,又有骏马可供驱策,何处去不得?”铁穆道。
他地心情极为兴奋,赵诚走到这一步正是他所希望的,但是他唯一不满的就是赵诚太有耐心。因为赵诚一面施仁政得到百姓拥戴,一面准备军械、钱粮、战马,又假借屯田的名义训练士卒,选兵遣将,并且加强搜集情报,等待时机成熟。其计划的周密让铁穆叹为观止,比如他身后这两万名骑军如何安排训练,又保证如何不会招来麻烦,就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黑水河畔的沙漠中,两万名骑军肃立在赵诚的面前。赵诚挥了挥手,就带着两万骑军奔向黑水城,沙漠上的冰雪初融,在铁骑的践踏之下面目全非。在黑水城那里还有何进率领地两万名骑军等待着他。
郭侃一路上都在仓惶中迷失自我,起初他在为赵诚担忧,认为赵诚一定是疯了,当他看到铁穆的两万骑军时,他被那两万名军士的气势惊住了。而当他跟着赵诚来到黑水城,与另外两万名骑军汇合,并且换上铠甲、皮甲等战袍与长枪、长刀,并且增加了精巧的单兵弓弩与适合运输物资的行军车后,郭侃只有感叹赵诚将自己的野心掩藏得太深。
就在这黑水城,这个处在沙漠中央与世隔绝的地方,赵诚做最后的战前集训。环顾赵诚的左右,何进、铁穆、萧不离、陈不弃这样地将军自不必说,也有秦九、罗志、王好古、钱康这样的忠诚校尉,还有叶三郎、张士达、西壁辉、周鹏、孙虎这样的年轻都尉与参军。
赵诚孤注一掷了,这是他最后的机会,最后的战机。看着在初春残存地冰雪中认真训练地军士,赵诚既看到了自己地野心或雄心。也看到了未来的流血与死亡。参军们卖力地动员着,不停地向着军士们灌输着仇恨与感恩地思想。
那位秃马惕人木图更是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不放,他将全族地男丁拉进了赵诚的军队中,还积极请战。
“尊敬的国王,您地奴仆,秃马惕人木图向您请安。”训练的间隙。木图来到赵诚的大营前。
“请起!”赵诚点头道,“我听说你们族人在我这黑水城过得十分不错,你们对何将军的命令也都遵从。我感到十分高
“国王厚爱,我秃马惕人不敢相忘。如今我秃马惕人不再是无离可归的羔羊,我们也是贺兰国的百姓,是您贺兰国王的百姓,是您赐给我们牧场,是您赐给我们牛羊。”木图一通拍马屁,倒也是诚心诚意地。
“你来找我。不知有何事?”赵诚问道。
“国王欲北征,须知要有熟悉大漠山川河流的人充当先锋。”木图道,“我秃马惕人对蒙古大漠的十分熟悉,愿国王让我秃马惕人做您射出的箭矢。”
木图的族人跟蒙古人有世仇,准备地说应该是跟孛儿只斤氏有世仇,铁木真在大漠雄起后,他们曾如同丧家之犬一样在大漠流浪,得不到一块立足之地,辗转来到赵诚的治下,在沙漠中央黑水城才找到自己的容身之所。听说赵诚欲反蒙古。他们怎么会放弃这个机会呢。
“要说仇恨,在这黑水城四万人马中,除了我赵诚,每个人与蒙古人有仇,他们的仇恨不会比你们秃马惕人少。”赵诚道。
“可是”
“我的先锋之军,在我来到这里时已经出发了。”赵诚道,“你曾对我说过,你们秃马惕人可以为我驱赶野兽供我打猎,也可以用死亡挡住试图冒犯我尊严的敌人。今天你想做我先锋。我很高兴,眼看北方冰雪已经开始融化了,到时候就是我大军全体出动地时候,我需要你们秃马惕人做我的先导,凡有掳获,决不会少了你们秃马惕人。”
“国王攻打蒙古人。不要抛下我们秃马惕人。我等就心满意足。”木图恭敬地答道。他嘴上谦虚,但他的双眼中却折射着复仇与财富的火焰。前者让他有勇气举起刀箭,后者让他充满着对嗜血的渴望。
“那好,你回去管好自己的人,等待着我的命令。”赵诚喝道。
木图再一次躬身行礼,后退到帐门口,转身便意气风发地离开了赵诚的大帐。叶三郎在帐门口闪了进来,他是一支百人队的都尉,不久前他才知道原来贺兰国王野心相当不小。虽然已经是都尉一级地军官,但他的性格还是那样,除了自己知根知底之人,谁都不放在他眼里,所以铁穆便命他作自己护卫军。
他走了进来,却冲着木图的背影撇了撇嘴。
“叶三郎,你有什么事?”赵诚道。
“属下参见国主。”叶三郎敲了一下自己战甲左胸,这是赵诚军中的军礼,虽然大家都觉得十分奇怪,但无人敢随意,习惯也就成就了自然。叶三郎也不例外,他被赵诚送到军中也有三年了,虽然仍很年轻,但是军队中的条令不敢不从。
“嗯。”赵诚笑着道,“时间过得太快,转眼你也长大了,穿上这一身铠甲,也英姿勃勃,不再是那个明珠族的耶亥三郎了。”
“这都是国主所赐,属下不敢忘。”叶三郎道。
“呵呵,恐怕你心里不这么想吧?”赵诚轻笑道。他没让叶三郎坐,叶三郎也不敢坐,笔挺挺地站在赵诚面前。若是换作以前,叶三郎早就自己找地方坐,根本就不管上位者有何想法。
“三郎以前目不识丁,自以为天下之大,以我秦州夕阳镇最好,平生最喜事,不过是每猎能有所获,让族中有粮吃有衣穿。”叶三郎道,“幸遇国主,属下才能以粗通文墨,虽不曾作文一篇,但素来最喜功名马上取一句耳。”
赵诚给了叶三郎一个全新地环境,环境又改变着叶三郎自身。这既可能会是一件好事,也可能是一件坏事,就看你如何把握。叶三郎很显然也有了自己地功名之心。
“你来找我,有何事?”赵诚见叶三郎这么说,直接问道。
“木图要做国主的先锋,怕是有些不妥。”叶三郎道。
“你是怀疑他地忠诚之
“不,这个属下倒是不怀疑,属下只是怀疑他们秃马惕人的勇猛之心。国主,凡是先锋之军,不仅要熟悉地形,还要机智,更要比寻常之军勇猛,还要有做好随时陷入重重包围的打算。秃马惕人在草原上混不下去,才来到黑水城苟且偷安,他们有面对蒙古人的勇气吗?”叶三郎见赵诚似乎深有同感的样子,眼珠一转,“您眼前之人正是最好的人选。”
“哈哈!”侍立在旁的秦九哈哈大笑,“说了半天,你不过是压低别人,抬高自己。”
“秦校尉,我叶三郎的营,最好的一支百人队。这个铁穆将军可以作证,我的兄弟们哪次评比不是第一?”叶三郎辩解道。
“你那一营兄弟是不错,不过正是因为你那营里个个都是恶狼,人人身上都背几个恶名,所以你至今还是个都尉。”秦九笑道,“什么样的首领就有什么样的手下,演习时抢功,撤退时偏不退,就连打马球时专往别队兄弟身上招呼。你叶三郎虽然勇冠三军,但我听说是铁将军怕你祸害别人,所以才将你和你手下调到身边的。”
“祸害?我怎么会是个祸害呢?这是污蔑!”叶三郎脸涨红,被秦九说到了短处,“就算我是个祸害吧,那就请国主将我这个祸害送到蒙古人的老巢,不是挺好吗?”
叶三郎这话让赵诚和身边众人哄然大笑。
第七章 忠义㈡
郭侃在自己的帐内焦虑地来回走动着。
火光将他年轻的身影投射在帐蓬之上,拉出长长的一道身影。从离开中兴府起,他的心情可以说是复杂无比,贺兰国王反叛在他看来实在是不可思议,仔细想来却又是有些理所当然。郭侃甚至曾经偶然想过,凭赵诚的才学和治民的手段,为何仅仅顶着一个华而不实的国王头衔呢?赵诚若是能拥有像木华黎国王样的权力,假以时日,一定能创下比木华黎还要重大的功勋。郭侃曾经这样为赵诚鸣不平过,在不知不觉中他将赵诚归为可以信赖的一类上位者,所以当他亲眼目睹赵诚的反叛之实,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
郭侃被赵诚变相地软禁在自己军中,虽然行动自由,刀箭也没收走,但看管太严,他不知道赵诚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让自己做人质,来威胁自己那当蒙古万户的父亲吗?
杀出去?郭侃摇了摇头。自己能否跑出三百步是个问题,方圆五百里沙漠到处都是赵诚的游骑充当耳目,更何况他觉得自己那要做有些不义。可是,赵诚欲自立,甚至趁着蒙古军在中原鏖战,釜底抽薪直奔蒙古大漠,对着妇孺孩童举起长刀,此计绝对十分地歹毒,窝阔台就是此刻知道了消息,想回军怕都来不及。
“国主驾到!”帐外军士高呼道。
赵诚走了进来,身上的铠甲发出铮铮的声响。他脸上仍然挂着郭侃往日十分熟悉的笑容,只是他一身得体精神的戎装在郭侃看来总觉得十分别扭,仿佛不应该穿在赵诚身上似的。
“国主这是来杀我还是劝降?”郭侃席地坐下,挺着胸膛。
赵诚听出郭侃语气中地不满,轻笑道。“我若是想杀你,何必将你带到这里来,还供你酒食?至于劝降嘛,你是我的敌人吗?再说,你郭侃郭仲和身居何要职值得我这么做啊?”
“可我的父亲是万户,我的叔叔也是万户。”郭侃盯着火堆道。“你让我活下来,好吃好喝供着,是想要挟我父叔吗?”
“要挟?我可不会拿此手段去要挟别人。”赵诚径直走过去。隔着火堆坐到郭侃的面前,“真要说要挟,我的妻儿如今都在大漠,我不过是去接我妻儿回来,带地人多些罢了。”
“哼!国主说得轻巧,你这四万精骑枕戈待旦,甲器齐全。连医官都配齐了,下了大本钱,就是为了接回你的妻儿?”郭侃冷哼了一声。
“仲和,你说的对,这只不过是我地一个由头罢了。我向来就对质子之事极为抵触,身为上者,以人子为筹码,非丈夫之为也。志向也好,野心也好,终究需要用杀戮来解决。这个世道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关键在于谁的力量大一些。”
“你既然反感质子,那当初你为何不站出反对?”郭侃反问道。
“是的,我当初是应该反对的,可是我没有。所以,我觉得羞愧。”赵诚握着拳头道,然而他话锋一转,“奴隶。我见过许许多多的奴隶,草原上的塔塔儿人、秃马惕人、泰赤乌人、乃蛮人,还有西域的突厥人、西辽人、花剌子模人、钦察人,当然还有党项人、契丹人、女真人和汉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反抗就意味着战争、杀戮和死亡,最好地结果就是奴隶。这就是成吉思汗带给东西诸国百姓的启示。”
赵诚一把抓住郭侃的衣襟。勒得他透不过气来:“你见过杀人盈野的真实情景吗?”
“我见过!”郭侃道。
“你见过?”赵诚大笑道,“你才多大?”
“国主只不过比我稍长。”郭侃被赵诚勒得喘着粗气。僵着脖子道。
“哈哈!”赵诚疯癫似地狂笑,“你上过几次战场?我见过的身首异处者比你打出生起见过的活人都多百倍。萧不离有没有告诉你他的家人是怎么死的?陈不弃有没有提及他的兄弟姐妹在哪里?徐不放有没有告诉你他的本名叫什么?王敬诚有没有告诉过你他曾经感到最恐惧地一次是在哪里?”
“国主,你你放下我!”郭侃挣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