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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二战回忆录-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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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十点钟的时候,金斯利·伍德爵士来看我,他刚才会见了首相。他告诉我,张伯伦先生鉴于现在大战临头,觉得似乎有必要继续留任。金斯利·伍德告诉他,情形恰恰相反,由于新的危机,成立联合政府更为必要,因为只有举国一致的政府才能应付危机。他还说,张伯伦先生已经接受了这个见解。十一点钟,我再一次奉首相之召,到唐宁街去。在那里,我又会见了哈利法克斯勋爵。我们在桌子这边,和张伯伦先生对面而坐。他告诉我们,他深知组织联合政府,已不是他力所能及的事。他从工党领袖方面所获得的反响,已经使他对于这一点毫无怀疑。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在他本人辞职获准以后,应该向国王推荐谁来组阁。他的态度保持冷静,不慌不忙,就事论事,似乎完全不考虑个人的成份。他隔着桌子望着我们。

  在我的政治生涯中,我曾有过许多次重要的谈话,而这次确实是最重要的一次。通常我滔滔不绝地谈论,但这次却缄默不语。张伯伦先生显然心中记着两个夜晚以前,下院中的纷扰景象,当时我和工党人士舌剑唇枪,争执得似乎非常激烈。虽然我这样做,是为了给他支持并且为他辩护,但他觉得这可能妨碍我在这个关键时刻,取得工党的拥护。我不记得他当时说了些什么话,但其含义就是如此。他的传记作者法伊林先生,明确地说他宁愿要哈利法克斯勋爵组阁。因为我继续沉默,所以,我们的谈话便中断了很长时间。这段时间似乎确实比纪念休战日静默两分钟的时间还要长久。过了一会儿,哈利法克斯终于发言了。他说他感到由于他的上院议员身份,他在下院没有席位,在当前这种性质的战争期间,将很难使他执行首相的职务。他如果出任首相,就将对一切负责,但他却缺乏领导下院的权力,而任何政府的存在,都全靠下院的信任。他发表这类意见,有几分钟之久。等到他把话说完时,显然这个责任就将落在我的身上——事实上,也真的落在我的身上了。于是我才第一次发言。我说我在国王命令我组阁以前,不准备和两个反对党中的任何一党交换意见。这次重要的谈话,就到此结束。然后我们又恢复了我们通常那种轻松而随便的态度;我们多年共事,无论在朝在野,生活都消磨在英国政治舞台的友好气氛之中,平日相处原是轻松而随便的。后来,我回到了海军部,在那里也许不难想象,正有许多事等着我哩。

  荷兰的阁员们正在我的办公室里。他们刚从阿姆斯特丹飞抵此间。他们形容枯槁,精疲力竭,眼中流露出恐怖的神色。他们的国家,突然遭到袭击,而事先敌人既无任何借口,也未提出任何警告。大炮、坦克排山倒海似的越过边界,战火遍地燃烧。当敌人遭到抵抗,荷兰边防部队开枪反击时,大规模的空中袭击接踵而至。荷兰全国都陷入纷扰混乱的状态中;准备已久的防御计划,立即付诸实施,堤岸已经掘溃,洪水遍地泛滥。但是德国人这时早已越过外部的防线,现在正蜂拥地沿莱茵河堤岸长驱直入,并已突破内部的格拉夫林防线,同时也威胁着围绕须德海的堤道。我们是否能有什么方法来加以制止呢?所幸我们在不远的地点,有一支小舰队。它立即奉命轰击堤道,给蜂涌而来的侵略者以最大的损伤。荷兰女王仍在荷兰境内,不过看来,她似乎已经不能在当地久留了。

  这些讨论得出的一个结果,就是海军部对我们在附近的所有舰只,发出了大量的命令,并和荷兰皇家海军建立了密切的联系。荷兰的阁员们,虽然对最近挪威与丹麦被征服的事例记忆犹新,但似乎仍不能理解,那个伟大的德国,直至头天晚上还对荷兰一味表示友谊,竟然会突然发动这种可怕的和残酷的袭击。为了处理这些措施以及其他问题,一两个小时便消磨过去了。从受到德军推进影响的各个边境方面,电报如潮水般地纷至沓来。德国旧有的施利芬计划①,为了配合新的形势已经扩展到荷兰,现在似乎已经充分地加以实施了。1914年德国侵略军队的迂回前进的右翼,冲过比利时,但在荷兰边界停止前进。在当时,人们都知道,战争如果延迟三四年发生,德国可能准备好额外的军团,而且铁路终点和交通线也可能改造就绪,以便进行越过荷兰国境的运动战了。现在这种著名的运动战已经开始。它具备了所有这些便利的条件,和一切施展突然袭击和诈术的环境。但是其他的发展还在前头。敌人的决定性的打击,并不是作为对侧翼的迂回运动,而是主力前线的突破。我们和法国负责指挥的人士,都没有预见到这一点。在今年早些时候,我在一篇发表的谈话记录中,就曾根据敌方军队的部署和公路、铁路的发展,以及从缴获的德国计划中显然可见的情形,警告这些中立国家,指出它们即将遭到什么命运。但我的话却引起了别人的厌恶。在这场巨大的战斗所引起的强烈震动中,我们在唐宁街进行的安静的谈话,在我的心中,逐渐淡薄或消失。不过我记得,有人告诉我张伯伦先生已经或正要去谒见国王,这不用说也料得到。不久,我接到一个通知,要我在六点钟入宫。由海军部沿公园林荫路至皇宫,乘车只需两分钟。虽然我估计晚报上一定会充满从大陆方面传来的惊心动魄的消息,但对于内阁危机则只字未提。公众现在还没有充分的时间来理会国内外发生的一切情况,因此,在皇宫门前,也没有等候的群众。

  ①施利芬为德国在1891年至1907年的总参谋长。他主张在德国与法国发生战争时,德国军队的主力应越过比利时与卢森堡进攻法国。——译者

  我立即被引见去觐见国王。国王陛下对我非常客气,要我坐下。他以一种锐利的和奇妙的眼光注视了我一会儿,然后对我说:“我想你不知道为什么我要找你来吧?”我顺着他的情绪回答说:“陛下,我简直想不出为什么。”他笑着说:

  “我要请你组织政府。”我说我当然愿意遵命。

  国王没有规定政府必须具有举国一致的性质。我感到我的任命,与这一点并没有正式的关联。但是,鉴于已经发生的一切,以及造成张伯伦先生辞职的情况,则建立联合政府,显然是在当前形势下应有的安排。如果我感到无法和处在反对党地位的各个政党实行妥协,那么,在宪政上并不能限制我设法成立一个最大限度的坚强的政府,罗致所有愿意在危急时期为国效劳的人士,条件是,只要这样的政府能获得下院多数的信任。我告诉国王,我将立即邀见工党及自由党的领袖;我建议组织一个包括五个或六个阁员的战时内阁;同时,我希望在午夜以前,使他知道至少五名人选。接着,我即告辞,回到海军部。

  在当晚七八点钟之间,艾德礼先生应我的邀请来看我。他和格林伍德先生一同到来。我告诉他,我已奉命组织政府,并问工党是否愿意参加。他说他们愿意参加。我提议他们在政府中应占三分之一以上的职位,在五人或者可能六人组成的战时内阁中,应占两个职位;我请艾德礼先生给我一张名单,以便我们能讨论具体职务的安排。我提到了贝文先生、亚历山大先生、莫里森先生和多尔顿先生。他们出任高级的职务,实为当前形势所急需。当然,我对艾德礼和格林伍德两人,在下院中久已相识。在战争爆发前的十年间,我多少处于独立地位,与保守党和联合政府发生的冲突与摩擦,远远超过我和处在反对党地位的工党与自由党的冲突。这时,我们曾有一个短时间的愉快的谈话,然后,他们就告辞,用电话通知他们在伯恩默思的朋友和追随者。他们彼此之间,在前四十八个小时内,曾保持着最密切的接触。

  我邀请张伯伦先生以枢密院大臣的职位领导下院,他在电话中答允接受,并告诉我已经做好安排,决定在当晚九点钟向全国广播,宣布他已经辞职,同时,呼吁全国拥护和赞助他的继任者。所有这些,他后来在广播中,用非常豁达的措词,都谈到了。我邀请哈利法克斯勋爵参加战时内阁,并连任外交大臣。大约在十点钟左右,我按照我所作的诺言,把五个人的名单呈交国王。陆、海、空军三部大臣的任命,是非常重要的事,关于这三部大臣的人选,我心中早已决定。艾登先生应该主管陆军部;亚历山大先生应主管海军部;自由党领袖阿奇博尔德·辛克莱爵士应主管空军部。同时,我兼任国防部大臣的职位,但是对于国防部的范围和职权,却不打算加以规定。

  这样,在5月10日的晚上,在这场巨大战斗开始时,我取得了主持国政的大权。此后,在世界大战的五年零三个月中,我所持有的权力日益扩大,直至最后,当所有我们的敌人,不是已经无条件地投降,就是正在准备无条件地投降时,英国的选民立即解除了我的职务,使我不能再处理他们的事务了。

  在这场政治危机的最后这些忙乱的日子里,我始终没有感到格外的兴奋。我对事态的发展,全部加以接受。但是对于阅读这篇真实记载的读者们,我却不能隐瞒:我在大约三点钟上床时,我强烈地感到自己如释重负。我终于获得指挥全局的大权了。我觉得我好像是正在和命运一同前进,而我以往的全部生活,不过是为这个时刻,为承担这种考验而进行的一种准备罢了。在过去的十年中,我在政治上处于在野地位,因而使我摆脱了通常政党之间的敌对情绪。我在过去的六年中所提出的警告,既频繁而又详尽,并且现在都已不幸而言中,所以,谁也不能对我非难,谁都不能指责我发动战争,或对战争缺乏准备。我想我对战争的全局有很多的认识,自己深信不会遭到失败。因此,虽然我迫切地盼望天明,但我却睡得很熟,而且不必在梦中去追求安慰,因为事实比梦想要美妙得多。

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1)风云紧急……附录(1)

附录(1)

  与格兰迪伯爵谈话的内容①

  丘吉尔先生致范西塔特爵士       1935年9月28日

  虽然他为意大利的事件作了许多巧妙的辩解,但他当然是知道整个局势的……

  ①见(原书)第156页。

  我告诉他说,自从议会休会以来,舆论方面有了急剧的发展。英国,实际上是整个不列颠帝国,可以在国际联盟的基础上采取一致行动,而且各政党都认为这个机构是防止将来任何地区发生危险的最强有力的保障。他说,假如失去意大利,国联将受到伤害。意大利现政权失败后,将不可避免地导致亲德的意大利的出现。他似乎宁愿采取经济制裁。他们准备接受农村公社式的生活。不论怎样穷困,他们都能忍受。他讲到英国舆论的变动如何难于捉摸。我说,这当然不能责怪驻外使节,但是必须认识到舆论已有所改变这一个事实。不仅如此,还必须料到,如果阿比西尼亚发生战争,开起炮来,打死了人,乡村被轰炸,等等,人们的情绪就更会无限高涨。他似乎认为,实施经济制裁之初恐怕不会有什么效果;但制裁的压力会逐渐增加,到某一时机就会发生战争。

  我说英国舰队是很强大的,虽然在最近的将来必须加以重建,但它在目前还是良好而有效率的,并且已做好充分准备进行自卫。但是我又一再表明,以我们在地中海的利害而论,这纯粹是防御性的措施,而且我们的立场不会与国联的其他会员国有什么不同。他听到这句话,苦笑一下。

  我于是讲到我们必须找出一个解决办法。“能支配他自己的精神的人,比攻取一个城市的人还要伟大。”他回答说,除了在意大利以外,他们在任何地方,都会那么想。他们必须对付手里拿着步枪的二十万人。墨索里尼的独裁,是一个深得人心的独裁,而成功则是独裁制度力量的根本。最后,我说我赞成举行三国政府首脑会议——三人聚在一起,总可以处理一些一个人独力所不能办到的事情。意大利要求在阿比西尼亚方面占有优越的地位,要求阿比西尼亚必须进行内部改革,这些毕竟已得到英法两国的充分理解。我告诉他,如果这种想法获得大家同意,我一定给予支持。英国公众愿意为了光荣的和平采取一切办法。我认为应举行三国首脑会议。

  他们所达成的协议,当然是要提交国际联盟核准的。在我看来,使意大利这个在欧洲的一个强大而友好的因素不致遭到毁灭,这就是唯一的机会了。即使这个办法失败,也不会有什么害处,而现在我们却向着彻底的毁灭走去。

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1)风云紧急……附录(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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